马会
摘 要:本文就女儿国神话传说的体系进行界定,认为女儿国神话传说存在三个体系:西方女儿国体系、印度女儿国体系、东方女儿国体系,认定依据是繁殖方式、女性形象及对待男婴的方式。在此基础上,分析彝族女儿国神话《搓日阿补征服女儿国》,认为它兼具西方、印度、东方女儿国体系的特点,既体现了其东方文化的底蕴又体现了该民族在历史进程中积累的传统文化特点。
关键词:女儿国神话传说;体系;搓日阿补征服女儿国
中图分类号:B9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10-0163-04
一、女儿国神话传说的三个体系
世界上关于女儿国的神话及传说流传极广,影响巨大,目前人们仍习惯于将女儿国神话传说认定为两个体系,即以亚马孙传说为中心的西方女儿国体系和以中国女儿国神话传说为代表的东方女儿国体系,笔者认为除了东西方两个女儿国体系外,排除地域因素,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应当单列一个体系,因其特点十分鲜明,因此,女儿国神话传说应当有三个体系,下文从繁殖方式、女性形象特点、对待男婴的方式来分述这三个女儿国神话传说体系。
(一)繁殖方式
西方女儿国神话传说的特点是以生育为目的的有性繁殖。亚马孙部落是纯女性部落,荷马曾用浓重的笔墨描述了亚马孙女战士的英姿,她们为了射箭,将自己的右乳房烧掉。關于她们的繁殖方式,有三种说法:第一种是说亚马孙居住的地方,有一种水,喝了就可以妊娠;第二种说法是她们为了生育后代,同一些过路的商人或俘虏,以及那里常见的怪物交配生子,①人们认为第二种说法似乎合情合理。王孝廉在《中国的神话与传说》中还介绍了第三种方式,即一年一度的“交易”,也就是亚马孙女子用金币交换“男性的种子”,也就是每年定期与雅典士兵交媾,②所以,亚马孙部落的女子们不好性,但是为了生育后代,培养女战士,常常掳掠买卖一些男子,并与他们交媾,生下男孩就杀掉或送还父亲,生下女孩就培养成部落成员。总之,她们与男子的交往,目的就是生育,而且是生育女孩,这也可以为稍后产生的一则亚马孙故事所证明,这则故事描述了女王塔勒斯里斯与亚力山大大帝共渡13个日夜,为的是求得一女。这是个虚构的故事,而这恰恰说明,亚马孙女国传说“有性繁殖”的故事内核在流传中并未改变。
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的繁殖方式是有性繁殖,但与西方女儿国的有性繁殖不同,它还有女子不拒绝性、追求性的一面,《大唐西域记》中载有两则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能够分别说明这两点。第一则是关于西大女国的由来,这则故事的主要内容是讲述南印度某国公主嫁人途中为狮子王所劫,并产下一儿一女,后儿携母、妹逃走,狮子王为此侵扰国人,此男受国王所托杀死狮父,虽有功但不为世人所容,因此,国王分两船将此一男一女逐入海中,任其生死,后来,男子成立了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女子为鬼魅所得,生育群女,就是西大女国。③可见,西大女国是女子与鬼神,生育群女而来,是有性繁殖。
第二则是罗刹女国传说,南印度一名为大铁城之地,居民皆为罗刹女,是一个罗刹女国,她们常抢劫来往商人,满足色欲之后,就吃掉他们。以僧伽罗为首的商人来到此地,罗刹化为美女色诱商队,商人们与罗刹女各各相配,各育一子。后罗刹女厌倦了他们,将他们囚禁起来以待慢慢食用。天马的毛可以帮助他们出逃,但有一禁忌:不得四顾不舍。当商人们飞上天后,罗刹女携子前来,责其抛妻舍子,并再次色诱他们,商人们犹豫不决,纷纷落下,只有僧伽罗一人逃离此地。④这则故事里的罗刹女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求,抢劫来往商人,且与商人生下后代,商人们被天马解救升空,她们又展现自己的媚态再次将商人引诱下来,罗刹女王因为没有把僧伽罗引诱回来,而遭到众罗刹女的责难:“汝无智能,为夫所弃,既寡艺能,宜勿居此”,被驱逐出城。可见,罗刹女国的女子以色诱为第一欲求。当然,这则故事里的僧伽罗其实就是释迦如来,这本是一则佛本生故事,因此罗刹女的色欲引诱也就成了宗教说教的素材。
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的有性繁殖和不拒绝性的特点在《马可波罗行纪》中的“男人岛和女人岛”的记载中可以得到证实,该记载提到每年三、四、五三个月,男人岛的诸男子会前往女人岛,“在此三月中与诸女欢处”。这与印度传统文化相关,也与印度传统的沙特恩节习俗相关。印度教认为性爱是自然的、神圣的,甚至平凡男女认为性爱可以让人变成神,所以,在印度,人们推崇性爱,崇拜生殖;“沙特恩节”本身是古罗马在每年冬至农事结束后,为了纪念沙特恩神而举行的群众性盛宴和狂欢,节日里盛行性关系的绝对自由,这个习俗在印度的很多部落里盛行,⑤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中的女子不拒绝性的特点了。
东方女儿国神话传说的繁殖方式是无性繁殖,属于感生妊娠,根据感生源的不同,可将其分为:感水而孕型、感风而孕型、窥井而孕型三类。
感水而孕的女儿国神话传说记载颇多,仅举两例:《梁书·东夷传》:“扶桑东千余里有女国,容貌端正,色甚洁白,身体有毛,发长委地。至二三月,竞入水则壬(妊),六七月产子。女人胸前无乳,项后生毛,根白,毛中有汁,以乳子,一百日能行,三四年则成人矣。见人惊避,偏畏丈夫”;《山海经·海外西经》:“女子国在巫咸北,两女子居,水周之。一曰,居一门中。”郭璞做注解释女子国中有黄池,妇人入浴,出来后就怀孕了,如果生了男孩,三岁就死掉。
感风而孕的记载有:宋代赵汝适《诸蕃志》:“又东南有女人国水常东流数年水一泛涨……其国女人遇南风盛发裸而感风即生女也。”日本女儿国神话传说中也盛传感风而孕的故事,传说在东京泫南方海上的八丈岛有个女儿国,每年南风吹来时,女子便在阳光下裸体站立,迎风受孕。另外,日本虾夷族的女儿国神话中相传岛上的女人因东风吹打身体而受孕。
窥井而孕的传说有:《后汉书·东夷列传》:“又说海中有女国,无男人。或传其国有神井,窥之即生子”;南宋末年建州崇安人(今属福建)陈元靓撰《事林广记》记女人国:“女人国居东北海角与奚部小如者部抵界。其国无男,每视井即生也。”
(二)女性形象特点
亚马孙传说中的女儿国成员被称为女战士,自称是战神阿瑞斯(Ares)的后代,英勇能战是她们的标签。亚马孙(Amazon)一词在希腊语中有“缺少乳房”的意思,“a”是“缺少”的意思“mazo”是“乳房”的意思,据说,她们为了射箭而把右乳烧掉,亚马孙女战士骁勇善战、对来自于男性的威胁常采取对面迎击的办法,她们用武力对抗男性,但不拒绝男性,她们为了生育后代,主动去俘虏男性、抢劫男性,用金币来买“男性的种子”,她们象男性选美一样,挑选那些身体健壮、长相英俊的男子去匹配,困此,亚马孙的女子们个个都美丽而健康,她们的一生都在与男性作斗争,她们让男性既爱又恨,相传阿喀硫斯在杀死女王彭忒西勒亚后,竟然抑制不住自己的爱慕之心,与彭忒西勒亚的尸体发生了关系。
东方女儿国神话传说中的女性形象是柔美温顺的,她们对来自男性的威胁采取妥协退缩的方式,“见人惊避,偏畏丈夫”,她们拒绝男性,居于某处海岛,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她们的生活里没有征战。传说中的她们“容貌端正,色甚洁白,”给人以圣洁之感,产子后用项后之毛沁乳以乳子,哺乳孩子的方式充满了神秘性。她们拒绝男性,以感水、感风、窥井等感生方式孕育后代。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东方女儿国的海上女公民天生具有一种幽闺心理,这种幽闺心理恰恰反映了女性在退出历史舞台、跌落为第二性后,东方女性对男性威胁的退缩妥协,这种“缺席与缄默”与西方女性的反映形成了鲜明的比照。
印度女儿国的传说在女性形象上颇为复杂,她们兼具人兽混血或人妖混血,她們具有美貌的外形、诱人的媚态,却有一颗吃人的心,她们十分好性,追求性爱,罗刹女国的女子虽然以人肉血为食物,但她们首先呈现出的特点是性淫,中文《大藏经》中对罗刹女进行了这样的描述:“虽有是色,然是淫鬼,非是真人,惟人肉血以为饮食”,⑥她们在印度的宗教文化里只是检验佛教徒修行程度的工具而已,这显然是印度传统中对女性的一种歧视。
(三)对待男婴的方式
亚马孙女儿国重女轻男,她们仇视男性,如果生下男孩,通常有三种处理方式:抛弃、送还父亲、弄残后变成奴隶。这是对男性的一种极端态度,这种态度使得亚马孙的女子以与男性斗争为终生目的。亚马孙女子对男婴的处理方式是血腥的,非人道的。
东方女儿国的传说中男婴当然也不能生存于女儿国国度时在,但对男婴的处理方式体现出一种柔性,男婴因一种无法解释的原因,无法生存下去,三岁就死掉了,“若生男子,三年而死”的自然法则使得东方女儿国在处理男婴的问题上避免了血腥色彩,丝毫未损东方女性与生俱来的温柔个性。
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中并没有直接提出如何对待男婴的问题,西大女国的故事中,只提到女子与鬼神育有群女,罗刹女国的故事虽然提到了每个罗刹女各生下一个儿子,但并未指出如何处理这些男婴。对男婴不置可否的态度本身也是一种态度,这说明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的主旨并不在于女儿国本身,而在于女儿国对于男性、对于宗教、对于教徒是一种考验,正如《出曜经》卷二十一《如来品》之二中的“罗刹鬼”的故事里,将女儿国比喻为人生苦海。
总之,西方女儿国神话传说带有人文色彩,东方女儿国神话较多神秘色彩,印度女儿国神话带有宗教色彩,它们可能是同源的,也可能不是,但它们都有各自鲜明的特点,带有不同的文化色彩,是不同文化背景下想象的产物。
二、彝族女儿国神话《搓日阿补征服女儿国》
我国少数民族有关女儿国的神话传说留存下来的并不多,目前最完整的也是独立成篇的是彝族的《搓日阿补征服女儿国》。⑦其主要内容是搓日阿补立志改变“男子出嫁,女子娶亲”的规矩,为此他爬山涉水,来到女儿国,在猎神的帮助下最终征服了女儿国。这则女儿国神话兼具了三个女儿国神话传说体系的特点,这与其形成的历史文化背景相关。
(一)繁殖方式:东方女儿国繁殖方式——无性繁殖
这则神话的受孕方式是感风而孕。
搓日阿补的母亲是在高山上迎风受孕而生下搓日阿补的,起初女儿国的女子们也都是在山头上迎风站立便能怀孕,这是典型的东方女儿国体系的无性生殖方式。这则神话里的无性生殖还有一个重要的表现,那就是女儿国的女子迎风受孕的功能失灵以后,国王对搓日阿补说:“如果你能生下个孩子来我就认输”,于是,搓日阿补从肋下取出一只被打死的猴子。这其实是中国古老的无性生殖的另一个侧面,即男子国的无性生殖。中国神话传说中不仅有女儿国的无性生殖,也有男子国的无性生殖,《山海经》卷七《海外西经》中载:“丈夫国在维鸟北,其为人衣冠带剑。”郭璞做注解释丈夫国的由来,说殷帝太戊让一个叫王孟的人去采药,王孟从西王母处到此,由于没有粮食,不能再往前走,食木实、衣木皮,终身无妻但却生了二子,此二子是从王孟的身体的某个部位冒出,⑧生子后王孟即死。众所周知,《圣经》中夏娃就是从亚当的肋间所出,但所出者并非其后代,而是妻子,而且,男子国中的男性肋间生子是侧重解释其后代由何而来,显然要与女儿国的后代繁衍结合起来,成为一个系统来考虑,所以,“男子国”的男子无性生殖是隶属于中国神话传说中的无性生殖体系的。从这一角度来看,搓日阿补从肋间拿出一只猴子,应当属于这一体系的。
有的学者认为这个神话中也存在有性而孕的生殖方式,认为:“除女子迎风受孕之外,还特别提到了与被抢来的男子同房”,⑨同房不假,但并未提到育有子女,与其将与被抢来的男子同房理解为一种生殖方式,不如将其理解为女儿国的女子好性更为妥当。
“感风而孕”在斯蒂·汤普森的母题索引524里提到中国汉族、日本、美洲印第安人、Celebes岛、芬兰神话、叙事诗和故事等都有感风受孕的情节。感风而孕在东方女儿国神话传说体系中更是一种独特的受孕方式,东方女儿国之所以会有这样独特的生育想象,首先与远古人类的原始思维有关,即原始人类共有的一种交感巫术思维,学者们对这方面的论述颇多,本文不再重复。其次,感风而孕与东方古代“农业种植”相关,“是古代人在农业上因东风而产生的‘生殖思想”,⑩这是东方农耕文化的思维方式。北半球的农作物,“生必于南风,收必于南风”,东方人习惯以时令的变化、四季的变化来解释自然界的生殖现象,风在农业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诗经·邶风》中有“凯风自南”,凯风就是南风,又有“南风谓之凯风,乐夏之长养”、“南风长养,万物喜乐”之说,可见,南风是助长养之风。风在我国古代本身也与生殖直接相关,《说文解字》有“风动虫生,故虫八日而化”。风与生殖的种种关系在原始“物我同一”思维下,自然就会被联想到生殖上去,风既然可以助农业作物长养,自然也会助人长养,既然可以生虫,自然也可以生人,于是感风而孕的生育想象就产生了。
风与气相关,气在东方的传统思维里有着十分重要的位置,气被认为是万物之根源,这不仅是道家的自然观,在彝族等少数民族的观念里也有相同的认识,彝族史诗《查姆》:“雾露飘渺太空间,雾露里有地,雾露里有天,雾露里变气育万物,万物生长天地间。”气有各种形态,有风、雾、露、云、霞、烟等,气可以化育万物,气动则风生,风可化成生命,感风而孕也就可以理解了。
《搓日阿补征服女儿国》所流传的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县一带属于农耕经济文化,他们在高山河谷间生产劳作,有着悠久的民族文化,彝族的女儿国神话的感生情节是在农耕文化和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中生成的,有着明显的东方女儿国神话传说的受孕特点。
(二)女性形象:兼具西方女儿国和印度女儿国形象特点
首先,彝族女儿国神话中的女子个个年轻漂亮,身体健壮、身材高大、凶猛异常,这与亚马孙部落的女战士十分相像,她们都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她们对男性都十分仇视,她们到处抓男人,同房后便将他们杀死,亚马孙部落的女战士也有掳掠邻近部落男子合媾后将其杀掉的习俗。
其次,与印度女儿国神话传说中的女子形象相类似,彝族女儿国神话中的女子也是好性的,对待男子是凶残的,他们到处抓男子与她们同房,同样的,罗刹女在对旧的男伴失去兴趣后就把他们关起来留着慢慢食用。她们好性的一面在神话中更为明显的表现之处是女儿国国王安排姑娘们轮流与他同房,这让人不由地想到杂剧《西游记》中师徒来到女国,女子们见到他们,流露出强烈的性欲望,诸女捉番孙、猪、沙,最终还让猪八戒、沙僧破了戒。
彝族女儿国神话中的女子形象一反传统东方女性温柔顺从的形象特点,她们高大健壮、战斗力极强,极力地与男性做斗争,这与亚马孙部落的女战士十分相似,她们都具有英雄的气质。这种气质何以在彝族女儿国神话和亚马孙女儿国神话传说中出现,这要考虑两者产生的共同的时代背景,人类历史曾经出现过一个英雄时代,英雄时代会产生英雄史诗和神话,荷马史诗中塑造了诸多英雄,也包括英勇的亚马孙女战士,无独有偶,彝族也曾经历过短暂的英雄时代,出现了诸如《阿鲁举热》、《黑七腊白》、《铜鼓王》等英雄史诗,英雄史诗里的女性大多以刚强、坚韧的性格示人,所以彝族女儿国里的女人带有了与生俱来的刚强气质。但是,她们的这种刚强气质与亚马孙女战士的英雄气质并不相同,亚马孙女战士是战斗英雄气质,而彝族女儿国的女人们更多的是野性的刚强气质,这大概是因为亚马孙女战士经历的英雄时代漫长而又艰苦有关。此外,还有一个独特的原因,彝族女儿国神话里的女子形象强壮高大也是古代西南地区女子们的一个真实写照,西南地区的农业种植,女性承担的劳动有时比男性还要多,她们在生产生活中的付出多于男性,女儿国神话的现实基础是母系制社会,西南地区存在过母系制社会早已被人类学所证实,直到现在都存在摩梭母系社会,母系制社会里的女性掌握着经济和生活的主导权,所以,她们的高大强健形象特性逐渐突显出来。
彝族女儿国神话里的女子不拒绝性,追求性,到处去抓男子同房,这与神话里塑造女儿国女子的强大形象相吻合,在男性女性的对抗斗争中,对人身的占有和侵害是最能显示自身强大的一个方面,该神话的主题就是作为男性的搓日阿补征服女性的过程,人类历史上男女两性的争斗十分的惨烈和漫长,女性沦为第二性之前的挣扎也是十分用力的,所以,这则神话里的女性以追求性,侵占男性身体显示自身的强大也体现出了古老的彝族母系制社会的最后挣扎。另外,彝族和其他许多少数民族与汉族在婚恋性爱观念上很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少数民族的婚恋性爱观念相对开放,彝族少女在举行了成人礼后就可以自由地社交、交朋友、找情人。所以,彝族女儿国神话中对女子追求性的一面毫不讳言。
(三)对待男婴的方式:类而不同于西方女儿国体系——残暴的人为灭绝
彝族女儿国的女子生下后代,只留女孩,男婴则被煮着吃掉。这种处理男婴的方式,是一种人为的残暴的方式,与亚马孙女国对待男婴的方式相类,但亚马逊女国处理男婴的方式虽然也是人为抛弃,但并没有“煮食”。“食人”是这则神话在一开始就交待的时人存在的一种风俗,搓日阿补长大后,古搓日就让儿子“把妈妈吃掉”后“再去嫁人”,可见,“食人风”不只针对男婴,还包括老人。
彝族女儿国里煮食男婴,是“食人风”的一个体现,世界民族志的资料显示,食人在人类进化发展过程中曾普遍存在过,在亚、非、欧等地区广泛存在过,是一种远古的劣俗,被食者常常是老人和婴幼儿,这在这则神话里分别都有体现,这大概是因为在女儿国神话产生的时代,当地食物匮乏,部落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吃掉老人和小孩的一种反映。至于煮食男婴而不煮食女婴恰恰又回到了男女两性在人类历史上的争斗这一点上来,母系制下男婴的地位远不如女婴,这在亚马孙女儿国神话传说里也有体现。
综合以上几点,可以看出,这则彝族的女儿国神话兼具西方、印度、东方女儿国体系的特点,既体现了其东方文化的底蕴又体现了该民族在历史进程中积累的传统文化的特点。推及而来,任何一个民族的女儿国神话都有自己产生的文化渊源,它们有的可能会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但更多的会植根于本民族文化或浸染本民族文化。
注 释:
①[日]斋藤森宏.女儿国“亚马孙”[J]文化译丛,1984,(2):42.
②王孝廉.中国的神话与传说[M].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7.227-230.
③④原文参见《大唐西域记》卷第十一“僧伽罗国”条,玄奘撰,辩机编次,芮传明译注.大唐西域记[M].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589,593.
⑤[芬兰]E.A.韦斯特马克.人类婚姻史[M].商务印书馆,2002. 28-29.
⑥《大藏經》,第53册,第1015页.
⑦《搓日阿补征服女儿国》流传于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县一带,现收录于李子贤主编:《云南少数民族神话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
⑧[日]中野美代子.西游记的秘密[M].中华书局,2002.269.按:这是中野美代子对郭璞注“从形中出”所做出的解释。另:也有曰“从背间出”,版本不同所致。
⑨李子贤.东西方女儿国神话之比较研究[J]思想战线,1986,(6).
⑩王孝廉.中国的古代神话与传说[M].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7.235.
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M]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 赛汉其其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