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汝高云
哥廷根市立公墓就在火车总站西南方向不远处。星期三的清晨,墓园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鸟鸣和火车经过的声音。这里明朗整洁,一尘不染,处处是盛开的鲜花,既有墓园的宁静肃穆,又有公园的秀美生气,没有半点阴森感,给我的感觉分外好。
几位穿着亮丽裙子的老太太在各自的墓地上仔细地为她们故去的亲人除草。在中国,墓地都远避城镇,这里却毫不避讳这一点。欧洲城市里都有规模很大的墓园,人們可以经常去墓地探望已故的亲人。朋友谈起他的邻居老太太,说她无论春夏秋冬,只要不刮风下雨,每天都会去附近的墓园探望她已故的丈夫,并同他交谈。那几位穿着裙子的老太太兴许也是如此吧。
墓园南边靠近铁路的尽头有一排专门为著名科学家保留的墓区,这里长眠着许多我们熟悉而钦佩的科学前辈:除普朗克以外,还有希尔伯特、能斯特、劳厄、玻恩、哈恩等等。
从小路朝东逐一寻访过去,第一个出现的熟悉名字正是普朗克。小小的墓地连个围栏都没有,再普通不过了,墓碑上只刻着寥寥数字:“MaxPlanck”“1858-1947”。没有任何头衔,没有墓志铭,只字不提诺贝尔奖。
希尔伯特也葬于此,他的墓碑下方刻有两行字:“我们必须认识”和“我们必将认识”。
我很庆幸自己学了物理学,若有第二次选择,我还会选择学物理学。一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讲过这样一句幽默的话:“一位好经济学家,上帝会让他在来世当物理学家;而一位坏经济学家,上帝会让他在来世再当经济学家。”可见成为物理学家是何等令人向往!然而今天站在希尔伯特的墓前,我却禁不住羡慕起数学家。数学家们只靠几个数字和符号,只靠白纸和铅笔,用他们三段论证的逻辑思维就建立起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独立王国、色彩斑斓的自足世界,比物理学家潇洒多了。
(摘自《莱茵星光:一位爱乐者的欧行漫记》花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