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告别叫无从告别

张涵之

亲爱的Violet：

此刻，我站在你家楼下的小院里，给你写信。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暴热的夏日，在军训的大操场上，我被蒸腾的热气熏得头晕脑胀，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嗨！你就是那个表演节目唱了首西班牙歌的同学吧？你超厉害呢！学霸，我们交个朋友吧！”眼前的你个子小小，圆脸、短发、大眼睛，说话的样子无比天真。你的话使我那懂了一点皮毛就爱卖弄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并让我拥有了初中三年的第一个朋友。

开学后，我们被分到同一班级。你宽容我捉摸不透的怪脾气，并对我的卖弄学识给予无条件的鼓励和赞美。那时我们常常结伴上学放学，一起去操场跑步，互相串门，并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说悄悄话。你总是那么活泼、爱笑，像个光芒四射的小太阳。然而你又是那么小、那么可爱，我和你并肩走时，总是不由自主地牵着你的手过马路，就好像你是我的一个小妹妹。

没有预先通知，没有正式告别，只有突然的消失和尘埃落地后尴尬的解释——初二刚开学，你去了美国。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一成不變的单调。我不再去跑步，不再爱笑，没有了你的鼓励，我甚至没有了学西语的动力。偶尔我会在班级群里看着你的头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么你呢？是否也咀嚼着那些陌生的谈资和永远听不懂的笑点，在屏幕的另一端黯然神伤？不知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你是否也如我想你这般想起我。

暑假，你回来了，我们相约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叙旧，一起开怀大笑。真好，你没怎么变。可我们拥有的时间也只是区区几个小时。后来你走了，很抱歉没去送你，因为我实在无法与你告别。我不忍去想象你一米五的个子，迈着小短腿吃力地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的样子；我不忍去想象你坐在冷气逼人的机舱里抱着一堆毯子一个人哭上十多个小时……我不忍去想，也不敢去想。

王家卫的电影《蓝莓之夜》中有段对白：

“你如何跟你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

“我不说再见，我什么都不说。”

因此，我也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选择了一个无从告别的告别。因为我害怕那早已忍不住落下的泪水会被你看见。你走的时候，风和日丽，我没去送你；你再来的时候，即便是顶风冒雨，我也一定会去接你。

你的朋友：Liam

（作者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