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发来微信语音

耿碧莹

每次我打电话回家的时候，父亲都只有三句话：“在那边过得好吗？”“钱够用吗？让你妈再打过去点吧？”“电话给你妈了。”时间久了，我们表达关心的方式就只剩下微信语音，似乎如果不需要即时回应对方，便可以更加自在点，这令我很怀念小时候的父女关系。

记得刚上初中时的一个冬天，我每周周末都会去英语老师家补课，那时天寒地冻，路滑得所有行人都像在跳芭蕾。爸爸始终牵着我，送我上课，接我下课。暴风雪的天气里，他会给我买上一支红彤彤的糖葫芦，我骗他山楂很甜，他有些犹豫地咬下一颗，然后被酸得呲牙咧嘴，等回到家里，他会用力帮我掸掉身上的雪以示报复。有时他谈兴大发，就开一瓶白酒，骗我说酒很香，递给我一小盅，一边指点江山，一边笑话我被辣得直吐舌頭的蠢样。

后来为了中考，我读了寄宿，从那时起，我的生活逐渐被各式各样的新鲜事充满，老师、同学、朋友、路人、考试、学习……这些令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没有了共同生活的基础，我和爸爸的对话也逐渐变得干巴巴，总在尴尬的沉默中结束。可我们毕竟还是父女，我跟妈妈视频的时候，虽然看不到爸爸的脸，但能听到他就在旁边。当他把电话交给妈妈之后，我也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走远。发微信的时候，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我的样子。似乎遗传到了父亲的性子，无论我在外有多能疯能闹能说，面对至亲，总会变得笨口拙舌，正因为这样，我反而能理解那些相对无言的静默下潜藏的情感。

发给他的父亲节短信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想着我终于拿到第一笔稿费时他们激动自豪的样子，我在编好的短信后加了一句：“好好保重身体，等我赚钱养你。”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先是回了句“谢谢”，又发了一段语音解释。他说他打字太慢，听我这么说，他很开心。语音的最后，我模糊地听到他说了句：“爸爸爱你。”声音微颤，有些不好意思地放轻了语气，模糊地、快速地一句带过，但是我听得很清楚。

“爸爸爱你。”

（作者原创 图/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