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女性的桎梏

尹光源

【摘要】：《生死场》中的金枝原本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小姑娘，成业的出现唤起了她作为少女对于爱情、婚姻的向往，但是成业仅仅把她作为自己泄欲工具，进入婚姻之后，金枝的生活立刻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一切的向往都被残酷的现实击碎，爱情更是虚无缥缈，金枝沦落为丈夫的奴隶、生育的工具，如动物一般地存活着。婚姻是金枝悲悯人生的转折点，是女性生存的桎梏，进入其中，就难以逃出。

【关键词】：金枝;婚姻;工具

《生死场》是萧红写于1934年的一部中篇小说，讲述了哈尔滨附近一个偏僻村庄中百姓艰难而又琐碎的生活，表现了在抗日战争的背景下，中华民族的苦难史和反抗斗争史。鲁迅先生在为《生死场》所作的序言中写道“北方人民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品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1]（P7），这正是对小说内容和写作特点的精炼、准确的定位。小说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作家以感伤的笔调，描写农民，尤其是农村女性的悲惨命运，唯唯诺诺一生的麻面婆，“死”而复生的王婆，没有尊严地死去的月枝，进入婚姻的桎梏而无法逃脱的金枝，都是小说中典型的女性形象，她们在民族危机和丈夫威严的双重压迫下艰难地生存，甚至进行垂死的挣扎。

金枝是萧红在小说中着墨较多的一个女性人物，作家描写了她一生的变化，开始是懵懵懂懂的、纯洁无知的天真少女，结果造成未婚先孕，在别人的冷眼、羞辱中进入婚姻;但是婚姻对于她来说意味着噩梦的开始，丈夫成业将她作为自己的奴隶，不仅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且还是他泄欲、生育的工具。金枝的婚姻中是没有感情可言的，在痛苦中金枝生下了女儿，但是女儿又成为了丈夫发泄愤怒的工具，最后被活活摔死，结束了短暂的生命;最后在日本人入侵后，金枝又成为了寡妇，迫于生计的压力，她逃到了陌生的哈尔滨城，好不容易做了缝穷婆，又无奈地为了一元钱而被独身汉强暴，羞恨地返回乡村，但依旧没有出路，想做尼姑的心愿都已经不能实现。综观金枝命途多舛的一生，和成业的婚姻是她生命的转折点，作为少女，她对爱情、婚姻充满了幻想，但那幻想终归是幻想，成业对她没有爱，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一直都把她作为工具而非人，再加上当时战争使农民生活雪上加霜，女性离开男性后完全没有生活的来源，逃脱丈夫压迫的金枝又毫无反抗能力地陷入陌生男性的牢笼，从中可以深切地感悟到女性悲悯的人生命运。

一、结婚前：纯情、无知的少女

金枝在小说中出场时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长得很好看，还有一双亮油油的黑辫子，是一个朴素的农村摘柿子的小姑娘。她深深地被一个二十岁男性的歌声和口笛声吸引，这声音也使她情窦初开，开始了懵懵懂懂地对于爱情的追寻。每天，金枝的心思完全不在摘柿子上，她的耳朵一直听着远处的信号，充满期待地和她的心上人进行幽会。“口笛不住的在远方催逼她，仿佛她是一块被引的铁跟住了磁石。”[2]（P14）金枝被狂热的爱情幻想冲昏了头脑，她已经完全不顾世俗的压力，大胆地疯狂地陷入恋爱之中。但是，无知的金枝根本没有意识到成业对她的态度，成业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用歌声和口笛去吸引金枝，他和金枝在一起没有热情的情话，只是被本能支使着想要动作一切，这是一种彻底的动物本能欲望。他对于金枝并没有爱情，更不会考虑金枝的感受，即使金枝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依旧满不在乎，“男人完全不关心，他小声响起：‘管他妈的，活该愿意不愿意，反正是干啦！”[2]（P23）从这里就可以发现成业的冷酷无情，在他的心目中，金枝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尽管他想要和金枝结婚，但并非承担责任，而仅仅是一种占有欲。可怜的金枝，对于成业过于信任，不知婚姻对于她是一座未知的“坟墓”，她将从此由天真无邪的少女转变为生活在丈夫威严之下的妇女。

二、结婚后：丈夫的奴隶、生育的工具

金枝未婚先孕，在当时的农村中必然饱受非议，但人们只是谴责金枝的不守妇道，而成业则游离于事件之外，完全没有感受到世俗的压力，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平等，女性的艰难生存中比男性又多了许多世俗的压力。金枝婚后，看上去虽然还不像个妇人，仍和一个小女孩一般，但是她的那些青春年少的梦想恐怕都已经消失殆尽，而且她的肚子膨胀起来了，即将成为年轻的妈妈，文中这样写道“妇人们的刑罚快擒着她，并且她出嫁还不到四个月，就渐渐会诅骂丈夫，渐渐感到男人是严凉的人类！那正和别的村妇一样”。[2]（P47）婚姻对于金枝的改变是巨大的，结婚前她沉浸在幻想之中不能自拔，但结婚后一切成为现实，她感受到了男性的严凉。金枝怀着身孕、拖着沉重的身体，一天到晚为丈夫洗衣、做饭，忙得不可开交，但依旧要忍受丈夫的辱骂，即使在怀孕期间，也要忍受丈夫的性欲，进而导致早产，这是对女性生命的摧残。

波伏娃指出，“婚姻使得女人成为男性人的附庸。在（家庭）这个‘联合企业中，男人是经济首脑……女人从未形成过一个可以和男性对等的群体，而只能通过男人所主导的家庭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实现自己的生存。”[3]（P488--492）金枝原本是一個拥有健全人格的小姑娘，婚姻不仅使她的身份发生了变化，更使她从独立的人变成了丈夫的附庸，变成了丈夫的私有财产、私人物品，丈夫拥有对她的一切处置权，金枝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不公正、不合理的待遇。

婚姻是女性的桎梏，難以摆脱，随之而来的生育压力，更是对女性的“刑罚”。小说中的第六章取名为“刑罚的日子”，主要讲述了几位女性令人心酸的生育过程，而且人的生育和动物的繁殖是交织在一起的，“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2]（P48）女性的生育被当做动物的本能，她们的地位和动物是相同的，生育的意义也被埋没、被忽视。金枝的生产并没有给丈夫带来喜悦，成业没有获得太阳出世一般的幸福和喜悦，相反，生活的压力使成业把金枝母女两人当做了造成生活紧迫的根源，最终女儿被父亲活活地摔死，结束短暂的生命。成业在婚姻中对金枝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有的只是冷酷，心情平静时金枝是他泄欲的工具，心情糟糕时又成为他泄愤的工具，总之，他并没有把金枝的存在看成是人的存在。

在封建社会中，男性在社会中一直以居高临下的眼光俯视女性，在结婚前他们被女性娇好的容貌所吸引，会想尽办法讨好女性，并运用个人的魅力去吸引女性的注意，但是进入婚姻之后，娇好的容颜逝去，他们也不会再以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女性，并且坚持把女性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将其作为自己泄愤的工具，尤其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他们将一切生活的压力都怪罪于女性的头上。金枝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农家小姑娘，对于爱情、婚姻充满许多美好的幻想，但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步入婚姻，金枝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地改变，仅仅三四个月的时间，就看清了丈夫的真实面目，一切谎言都被揭穿，她像奴隶一般地生活在家中，沦落为丈夫的附属品、工具，失去做人的尊严，令人慨叹，令人扼腕。本来生活的经济压力就非常大，在加上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农民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女性的命运更加悲惨，金枝们即使脱离了婚姻的束缚，她们因为生计的原因依旧得不到解放，又陷入新的牢笼，当时女性的出路问题的确引人深思，发人深省。

参考文献：

[1]萧红.生死场·序言[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0.

[2]萧红.生死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1）.

[3] [法]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