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燕
A
10月的某天清晨,高二班主任廖老师向我(学校专职心理老师)寻求帮助,焦急地说:班上连续發生多起女生宿舍失窃事件,很多迹象已经指向班上一个叫小雅的女生。廖老师说:“我找小雅聊时,她承认拿过室友甲的衣服,理由是甲看不起她,她把甲的衣服拿走之后扔掉了,借机报复甲;她拿同学乙的鞋子,理由是乙总是炫富,总是说自己的鞋子多么名贵……”
听了廖老师的叙述,我联系了小雅的父母和小雅高一年级的班主任,了解她的总体情况。在小雅父母眼中,女儿是个好孩子:懂事、学习好、有礼貌,事实上,小雅家境不差,衣食无忧,父母教育相对宽松。但是,就在小雅上高一的时候,发生了第一次偷拿同学衣物的情况。当时小雅偷东西的理由是,和她玩得最好的女生丙,一听小雅说她父母是农民,就开始疏远她,瞧不起她。之后,小雅有了第一次偷拿他人衣服的行为,她想报复对方,以此解气。自从这件事之后,小雅也背上了“小偷”的标签。后来,只要小雅感觉到别人对她不好,就会控制不住用“偷”对方衣物的方式发泄对对方的不满。尽管小雅内心深处想维持一个好学生的形象,可是“小偷”的标签如心中的魔鬼,使得她的报复心理蔓延生长。
B
第二天下午,我约见了小雅,这是一个个子不高,脸上长了青春痘,看上去睡眠不好,有些拘束、焦虑的女孩。等她坐下来后,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我对她说:“今天不是审讯会,老师会和你一起面对问题。”
小雅低着头,不停地搓着双手。我靠近她,轻声说:“老师能感觉到你内心的矛盾,你也不希望事情如此发生,是吗?”小雅缓缓地点点头,小声地说:“可是班上很多人都认定我是小偷了,有些东西是我拿的,但有些不是我拿的,他们也会怀疑我……”我对她说:“小雅,你抬起头看着老师,待会我说到某样东西,你拿了或者没有拿,你都要诚实地回答老师,这对你非常重要。”小雅点点头,我一一报出班上少了的物品,小雅用简单言语作出回复,并写在一张纸上,签上了名字。然后,我对她说,如果是做过的错事,我们首先要学会承认和面对,如果不是自己做的事,我们也要有勇气维护自己的清白,做到坦坦荡荡。小雅感激地点了点头。由于“小偷”的标签,班上已经很少有同学信任她了。
接下来,我需要带领小雅直面内心的魔鬼,那个自尊心极强、敏感又脆弱、报复性强的内在自我形象。
我探索性地问小雅:“为什么想到拿别人的衣服呢?”
小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让她们不说我是‘小偷(班上有个别同学知道小雅高一时偷过同学物品)。”
我问道:“那效果达到了吗?”
小雅为难地说:“没有,只要寝室或者班上少了东西,他们就会怀疑是我拿的……”
我拿出一张白纸,边写边分析道:“小雅,你的思维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你想让同学不说你是小偷,而你现在做的事情正如他们所说的。你想让他们停止评价你,可是你却做出拿别人东西的事情证明了他们所说的是对的。”
听完我的话,小雅默默地点点头,说:“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
我拉着小雅的手,看着她焦虑的眼神说:“你得让这个循环停止。控制自己的‘偷拿行为,不犯类似错误!”
小雅缓缓抬起头:“那他们还会怀疑我吗?”
我说:会有一段时间,他们仍然对你有偏见,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同学会淡忘你曾经犯下的错误。把你的精力放在学习上,提高成绩可以让同学们对你刮目相看。”
小雅努力地点点头:“老师,我尽力做到。”
C
第二次辅导,我邀请小雅的父母、班主任、小雅同桌和小雅一起来到咨询室,这次辅导我需要为小雅建立足够好的社会支持系统,监督并帮助她走出“小偷”的阴影。首先,为了让小雅少受来自寝室环境的评论影响,我建议小雅每天上完晚自习之后回家住宿,父母和小雅均同意。其次,小雅同桌与小雅关系不错,我建议她帮助小雅走出目前的困境,课间和中午多花一些时间与小雅相伴,小雅同桌表示乐意帮助小雅。再者,班主任召集与小雅发生过矛盾的同学,与她们谈心,给予小雅改错的机会,要求她们不在班上宣传小雅的事情。最后,建议小雅接受每周一次的心理辅导,让“阳光天使”的自我赶走内心“报复魔鬼”的自我形象。
12月初,距离小雅发生“偷窃”行为已两个月,这段时间,小雅总体状态良好,没有出现偷窃行为,期中考试进步明显。最后一次辅导,我面前的小雅有了女孩美丽的笑容,我祝贺她战胜了内心阴暗的自我,恭喜她重获新生。小雅笑着对我说:“谢谢老师没有放弃那时候糟糕的我,现在的我心里充满希望,虽然曾经的‘小偷也是我,但我庆幸我改过来了,谢谢您!”
最后,我们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束了这段难忘的咨询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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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咨询经历中,我看到了青春期的学生非常在意同龄人对自己的评价,而面对负性评价时,容易走极端,如通过报复、压抑或冷战等形式处理,实际上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困扰,甚至犯错误。这个时候,需要长辈(老师、家长)给予一定的引导,帮助他们正确面对同龄人的评价,塑造健康的自我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