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长明灯》的叙事张力及象征意义

2016-05-30 10:48彭雪
西江文艺 2016年20期
关键词:长明灯

彭雪

【摘要】:《长明灯》在鲁迅整个小说创作中,虽不及《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那么著名,但在鲁迅整个小说创作历程中占有一定的重要地位。小说意象创造富于象征意味,采用外聚焦的叙事模式,整体叙述凝练单纯,语言风格则表现出鲁迅“彷徨”时期所特有的冷峻,其中均蕴含着他丰富的艺术思考,也展现出矛盾复杂的精神世界。

【关键词】:《长明灯》;外聚焦叙事;反讽叙事;意象叙事功能

鲁迅小说不多,但却在他的所有作品中乃至中国小说叙事模式上都有着重要地位和意义。鲁迅在吸收中加以革新,把外聚焦叙事模式用到了《长明灯》和《示众》仅有的两篇小说中,他采用外聚焦模式的小说很少,但却在现代文学中开创了运用这类聚焦叙事模式的典范,显示了其独特的艺术魅力。

《长明灯》的矛盾焦点,是一盏造福吉光屯的“神灯”。如果它熄灭的话,“这里就要变海”,“疯子”不顾一切地要吹熄这盏千年神灯,这就招致了屯中各色人物的激烈反对,他们欲采取种种方式对付“疯子”,卫护长明灯。本文试图从叙事学角度切入,分析文本外聚焦敘事模式、反讽叙事及“长明灯”的叙事功能与意义,阐释文本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叙事模式,揭示文本深刻的思想内涵与深层意义。

一、外聚焦产生的文章叙事张力

在以往小说叙事角度研究中,我们通常分为:全知叙事、限制叙事和纯客观叙事。在下面的叙事模式分析中,我将采用热奈特的“聚焦”这一说法。

鲁迅小说中采用外聚焦叙事模式只有《长明灯》和《示众》两篇,但这并不说明外聚焦叙事模式没有意义,这种叙事方式在中国传统小说中就早有体现,清末小说理论家提出:“小说之描写人物,当如镜中取影,妍媸好丑令观众自知。最忌搀入作者论断。”[1]无名氏所说的这种小说写作模式与外聚焦叙事是相关联的,所以,鲁迅不仅吸取了西方小说的长处,也继承了中国传统小说的很大一部分,不提供人物的内心意识是外聚焦叙事的基本原则,《长明灯》很好地遵守了这一原则,叙述者极少露面,故事几乎都是以人物的对话来展开。

小说主要聚焦于四个生活空间场景:茶馆、社庙前、四爷的客厅、社庙。讨论的是趋同的话题:该怎么处理疯子?而“疯子”就是他们的聚焦对象。这些都不是叙述者直接告之而是通过叙述者显示人物对话,读者才一步步猜出来的。借助叙述者冷静的叙述,我们发现了不同的意向与语调,在遭遇思想界限和冲破价值界的时候,彼此暗隐的文化立场变得敞亮。外聚焦叙事在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叙述者不动声色,这恰巧给了读者巨大的揣测空间,结合极少的说明性话语信息把人物性格活生生地显露出来。围绕着“熄灯与否”,“疯子”与反对者形成了文章的表面张力,推动着情节的发展。通过“疯子”和保古派人物的对话和斗争,使小说形成了较大的叙事张力,启蒙与保古、卫古也就是形成这巨大张力的重要因素。

二、反讽叙事的启蒙意义

“反讽”是西方叙事学的重要概念,也是研究者们感兴趣的技巧问题。在对鲁迅小说的研究中,这种现代意义上的反讽却不是纯技巧的反讽,而是一种“主题”级的反讽。由于“反讽”的介人,研究者对鲁迅创作态度的探究有了新的发现,这种态度体现出鲁迅艺术思维的独特性。

鲁迅是一个眼光敏锐、感觉灵敏、思想深邃的艺术家,他的深刻往往在于他能真中见假、假中见真,“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中国是一个受尽封建礼治制度束缚和思想毒害很深的民族,是一个惯于“瞒”和“骗”的民族,而鲁迅与当时的社会思想状况是处于对立的地位的,采取反讽正是基于现实主义真实性原则的要求,也是鲁迅特殊的艺术风格。

《长明灯》的反讽之处首先在于“疯子”要吹灭长明灯,与“狂人”喊出“救救孩子”是一样的意思,但个人的反抗力量终究是薄弱的,四爷为代表的保古派坚定认为“那灯一灭这里就要变海,我们就都要变泥鳅”,这种几千年封建奴役沉淀意识的群众,最终将自己的拯救者囚禁。其次是“疯子”的清醒认识,他怀疑思索过灯和灾难的问题,所以说“我知道的,熄了也还在”道出藏在疯子心中的隐痛:明知结果是无力,但也只能做。这种“绝望”的反抗,使我们很容易理解鲁迅的那句“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面对封建守旧、愚昧无知的国民,反讽的运用也只是表达无奈和绝望,这种情绪贯穿着先觉者的精神世界也构成鲁迅两种相消相长的道路选择:既为了启蒙的理想坚持着,又为了被启蒙者的愚昧而质疑着。

三、“长明灯”的叙事功能及象征意义

对旧传统,鲁迅持一种激烈否定的态度,在创作《长明灯》之前,他在杂文《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中大声疾呼:“无破坏即无新建设”,他赞颂勃兰兑斯所说的“轨道破坏者”。

他在作品中无情地揭露社会黑暗,暴露专制的残酷。“长明灯”就是他揭露黑暗的工具,无疑具有某种象征意味,就像《狂人日记》中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一样,它实际上象征着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旧传统,要破除几千年的旧传统显然决非易事,因此,向传统挑战的人被视为疯子,并被强大的守旧势力关进他们设置的牢狱也就不足为怪了。“长明灯”可谓统治中国数千年封建制度的绝妙象征,“疯子”无疑是经受五四新文化运动洗礼的觉醒者,而四爷的客厅就是中国封建制度大厦的缩影,连同茶馆与社庙一起共同建构起整个中国传统社会的典型图景。封建旧传统的根深蒂固,说明了国民的愚昧之深,这是何其悲哀。可以说,吉光屯的人们自古以来就是那盏灯的奴隶,始终生活在“瞒和骗”中,从来都没有享过作为真正的“人”的资格,而且他们更是没有想过去争取作为人的资格和权利。面对先觉者的反抗——把灯吹灭,人们坚定认为必须扼杀掉这种思想和行为,所以他们甘心在这种封建的毒害里继续抱团沉迷,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做了封建旧传统的帮凶,把先觉启蒙者关进庙里,享受“太平”,回到那种“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独特的叙事艺术与精神共鸣让我们真切触摸到了鲁迅那复杂的启蒙精神世界,他對启蒙思想的执著与怀疑,既是他的痛苦,又是其作品永恒的艺术魅力,蕴涵着催人决然奋起的无尽动力,也正是此种彷徨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精神搏斗,超越了五四其他作家的人文思想,这也是鲁迅之所以成为鲁迅的原因。

注释:

①无名氏:《小说小话》,载《小说林》,第1期,1907。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全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谭君强.叙述的力量:鲁迅小说叙事研究[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9。

[3]王富仁.鲁迅小说的叙事艺术[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0,3。

猜你喜欢
长明灯
古墓里的长明灯为何千年不灭
针状焦煅烧回转窑自动点火控制
坚定的“现代主义者”
《长明灯》中的“疯子”形象分析
长明灯初探
王冕长明灯下苦读
关于火炬单元燃料气能耗分析及应对措施
“伪启蒙”还是“真反叛”?
——论鲁迅小说《长明灯》
墓中长明灯不熄是古代黑科技
古墓长明灯千年不熄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