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院情结

2016-05-30 00:09史飞翔
金点子生意 2016年3期
关键词:关学张载鹦鹉

《关学与陕西书院》终于完稿了,此时此刻,面对着这近二十万字的书稿,内心五味陈杂、难以名状。前些年有作家写完小说,曾自信地在后记中写道:“中国文坛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了,让我们做好接受它的心理准备。”我没有这位作家的自信,我只有自卑。说这话并不是自谦,而是事实。《关学与陕西书院》写作历时两年,其中的酸甜苦辣、艰辛曲折,套用佛经上的话说,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很早就有一种书院情结。一直想写一本关于书院的书,但机缘始终未到。2013年3月,我有幸以青年评论家的身份入选陕西省委宣传部组织实施的“陕西百名青年文学艺术家扶持计划”。申报资助项目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文艺创作,而是书院研究,于是我便报了一个《关学与陕西书院文化》的写作计划,专家们很快就同意了。从此,我的心中便有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就是要创作一部《关学与陕西书院》的专著。

目标确定后,第一件事就是资料搜集。为此,我购买了几乎所有能见到的与关学和书院有关的各类书籍、出版物、地方文献。这其中包括各种地方志、教育史志以及政协内部出版的《文史资料汇编》等。此外,我还利用中国知网,下载了几乎所有与关学和书院有关的论文、资料等。仅打印的论文就有一尺高。2013年这一年,我一直在尽力搜集关学和陕西书院的各种资料,大有“竭泽而渔”的雄心壮志。为此,我经常利用周末时间到旧书摊去淘一些相关书籍。一旦碰到有用的资料,无论多贵我都会设法买下来。如此这般,这还真让我积累了一些市面上不容易找到的珍贵资料。在此过程中,地方志专家、文史学者王民权先生对我帮助最大,他不仅为我提供了各类资料,更重要的是告诉我治学的方法和路径。我的同乡闫国栋先生得知我在搜集地方文献的消息后,亲自驱车将自己收藏的一套咸阳13区县经典旧志送我,极大地丰富了我的资料占有。这种高古情谊真是让我终生铭记。

在资料搜集的基础上,2014年我做的主要工作是深入实地考察。为了深入了解关学与陕西书院文化,我多次到三原弘道书院、眉县横渠书院、西安关中书院以及泾阳、宝鸡、陕南等地进行实际考察。这样做的结果是,不仅得到了大量第一手资料,更重要的是拉近了我与研究对象的距离,培养了我对关学和书院的情感。为了深入了解关学与陕西书院我先后拜访了张载后裔张世敏先生、文化学者费秉勋先生、关学研究权威刘学智先生等,多次与他们进行深入交流、探讨。

日久生情。在对关学和陕西书院进行资料搜集、实地考察的过程中我萌生了自己创办一所书院,以此来体验并实证关学与陕西书院的念头。这时,适逢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中国文化》杂志主编、国学大师刘梦溪先生来西安讲学。于是我专门拜访了他,我对刘先生说:“我想创办一个太一书院,弘扬关学,但是我心里没有底,不知道张载及其‘关学在整个中国的学术框架下,在中国哲学史和思想史上处于怎样的一个地位?”刘梦溪先生对我说:“你创办太一书院打张载的旗帜绝对没有问题。因为,张载的学说是鸿蒙正学,他直接承续的是孟子的学说。”刘先生鼓励我:“书院乃百年基业。你应该秉承张载的‘横渠四句,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为己任,以继承关学精神为目标,将中国传统文化在新时代发扬光大。”2014年10月,一所按照中国传统书院理念来弘扬和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旨在恢复书院传统、重振关学精神的纯民间公益机构——太一书院,在古城西安落地生根。从此,我便踏上了弘扬关学与书院传统的“不归路”。

我在创办太一书院的过程中,真正地体会到了“纸上得来终觉浅,要知此事须躬行”这句话的深刻含义。自从创办了太一书院我就再也没有星期天了,以前周末我都是很悠闲地喝喝茶、翻翻书、会会朋友,如今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周末节假日尤甚。我办太一书院,一无场地、二无经费、三无人员,真正是白手起家、无中生有。期间经历的挫折、坎坷只有我自己知道。2014年下半年,我一直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利用周末时间办“关学研习班”,义务为热爱中华传统文化的社会各界人士宣讲关学及国学。当时我四处讲学,不厌其烦,即使是在感冒、高烧的情况下,依然激情昂扬。如今回顾起这段经历,连自己都惊讶,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每当我想要退缩、沮丧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历史上张载、冯从吾、李二曲、刘古愚那些关学大儒们面对困厄矢志不渝、九死而无悔的种种情状,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激励我,能给我以无限的力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钱穆先生晚年的时候常在家里讲学,在给他的研究生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钱穆先生对学生说:“我授课的目的不是为了教学生,而是要招义勇兵。看看有没有人自愿为中国文化牺牲。”钱穆先生在为中国文化招募义勇兵,我办太一书院也是在为中国传统文化招募几个义勇兵。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有限,甚至是自不量力,于是我只好用佛经里的一个故事来激励自己。这个故事的大意是:有一只鹦鹉侨居在一座大山上。后来这座山起火了,鹦鹉就飞到很远的地方用翅膀沾一沾水再飞回来,然后把翅膀上的几滴水抖下来,再飞回去,如此往返,气喘吁吁。结果山神看见了就笑着说:“鹦鹉,你看这满山的大火,仅靠你翅膀上的这几滴水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灭掉这山上的熊熊大火呀?”鹦鹉回答说:“我也知道我翅膀上的这几滴水对这熊熊大火来说,就像是杯水车薪,但是我侨居此山,现在这个山起火了,我不忍视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山起火呀。”山神被鹦鹉的真诚感动了,于是将火灭了。我办书院同样也是出于“不忍”。我清醒地知道对于当下这个社会来说,我的这点努力就跟那只鹦鹉一样,是徒劳,是无济于事,但即便如此,我也要做,这是一种责任,一种使命,一种担当。我的能力可能有限,但是至少我的那个发心是正的。今天我们都抱怨社会,说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是我们都忘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我们都在这里抱怨而没有一个人肯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那么这个世界能好吗?所以我们要记住,你是什么样中国就是什么样。我们与其抱怨,还不如实实在在、踏踏实实的做一些事情。也许做了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实际功效,但是做与不做是不一样的。做了至少能心安。

2015年春节前后,就在我正准备动手写《关学与陕西书院》的时候,忽然遭遇了一场严重的“精神危机”。有差不多多半年的时间,我整日郁郁寡欢,对世界失去了兴趣。此间,我的父母家人、亲朋好友跟我一起遭受了一段最煎熬的日子。庆幸的是,我并没有被这场灾难打倒,而是挺了过来。之所以如此,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并没有放弃我的“书院梦”。我一直梦想着通过办一所书院来总结和提炼我对关学和书院的理解。中国传统学问最大的一个特征就是“文以载道”,重视精神和人格养成,学问与生命是融合一体的。与古代这种“生命的学问”相比较,今天我们的学术研究更多的是一种“纸上的学问”,缺乏人的体温和疼痛感。《关学与陕西书院》是一本饱含着情感与痛点的书籍,尽管它写得很蹩脚。

《关学与陕西书院》是我的第二本学术著作,相对于第一本《终南隐士》,这一本似乎更艰难。这种艰难并不是说写起来有多难,而是写作过程的艰难,尤其是写作背后那种实践的艰难,简直是刻骨铭心。

如今,《关学与陕西书院》终于写完了,此刻面对着这个历时两年且记录着我的一段“特殊人生经历”的著作,我的内心竟没有一丝的喜悦,相反是无尽的沮丧和无限的悲凉。这本书的写作让我明白,我终究不是一块搞学术的料。当初下了那么大一番功夫,搜集了那么多的资料,等到真正写作的时候,才发现简直不知如何下手。以前只知道材料不足是一种局限,孰不知有时候材料多了也是一种灾难。再就是,写作过程中我发现自己逻辑不严谨,时常陷入一种思维的混乱。另外,很多需要详细论述和论证的一些观点,往往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究其原因,想必是因为我究竟不是科班出身,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术训练,常常是形象思维有余,而逻辑思维不足。古人言:人贵自知,各安其命。今后我大概不会轻易再写学术著作了,我会继续我的文化散文创作。

最后,我要衷心感谢陕西省委宣传部、省文联对我的扶持与资助,感谢各位师长朋友长期以来给予我的大力支持和无私帮助,感谢父母家人对我的理解和宽宥。谢谢你们!

(史飞翔,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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