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样态史料的符号学意义

2016-05-30 04:08张作成
北方论丛 2016年4期
关键词:符号

张作成

[摘要]数字化时代生成的新样态史料,在存在形态、生成方式、传播方式等方面发生了巨大革新,使史料在历史知识建构过程中呈现新的符号学意义。新样态史料是技术符号,具有大数据“体量巨大、种类繁多、传输迅速”等外显特征。新样态史料保存了传统形态史料的真实性,并赋有交互性和开放性特征。新样态史料是语言符号,体现人类历史发展过程的理性轨迹,也记录着与这种理性活动相伴随的情感活动。新样态史料是价值符号,表现一个社会的整体存在和利益关切,也反映社会中的个体维度和价值观念。新样态史料是学术符号,遵循既有历史学学术规则过滤掉大量依托大数据技术生成的海量伪历史信息。同时要求历史学家运用跨学科方法研究相应历史主题。

[关键词]新样态史料;符号;符号学意义

[中图分类号]K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6)04-0064-05

一、技术符号:技术形态与传统文本的复合

新样态史料是一种符号,是一种不同于传统纸质文本存在样态的符号。这种新的历史学符号是专业历史学研究与网络技术融合的结果。这有助于扩展历史知识的受众范围,提高历史学研究成果的传播效率,并引进新的历史学概念。新样态史料的生成扩大了历史解释的范围,增强了历史解释的说服力,在专业历史学研究中具有重要应用价值。

大数据技术是认识历史学的一个透镜。史料作为历史学研究的基本前提,规约着历史学发展趋势。大数据时代,史料的存在形态、生成方式、传播方式都已取得巨大革新,使史料在历史知识建构过程中呈现新样态。在专题史料库建设过程中,新样态史料作为技术符号存在,通过所在数据库系统的分类、检索原则得到使用。

新样态史料作为技术符号,具有大数据的外显特征:“体量巨大、种类繁多、传输迅速”。新样态史料依托互联网时代数据制作技术,使自身存在空间大大减小。一部二十四史或莎士比亚全集这样的大部头著述,能轻易装在一个常见且轻便的移动存储设备里。除此之外,历史学研究各个专业资料共享的网站、数据库的承载容量,远远超过人们能够想象的任何一个具象档案室或图书馆的体量。除了数字文本形式外,以图片、音频、视频形式表现的新样态史料成为历史研究、教学可以参考、援引的有效资料。新样态史料的这些种类划分,不但丰富了既有史料的存在样态,而且为目前的史料生成、保存指明了发展方向,前所未有地拓展了史料外延。当前,口述史学、图像史学与公共史学所制作的数字文本和音频视频资源,还有依托新兴社会媒体和自媒体生成的同类资源,均可以纳入新样态史料范围。与其他形态的数据一样,新样态史料传输和获取较传统史料更为快速和便捷。此外,新样态史料的“关键词”查找与匹配功能,使研究者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找到目标文献,提高了史料阅读效率。对研究者而言,大大节省了获取史料的时间成本和空间移动距离。

历史学研究发展蕴含着各个世代研究者之间的交替传承与不断创新。每一代研究者,都利用以前各代研究者遗留下来的研究方法、研究资料与学术传统。傅斯年“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不仅体现了他重视史料、重视考据的经验主义学术传统,也体现了历史学家收集史料的艰辛。这也是大数据时代到来之前历史学家工作的集体写照。为了得到研究所需的第一手资料,历史学家往往会尽可能广泛地进行学术游历,搜求各地乃至各国的图书馆、档案馆和私人藏书室。大数据时代的历史学研究者通过网络,即可搜索与自己研究主题相关的专业数据库,通过关键词查询,即可搜索到与自己研究主题相关的史料或研究资料。专业工作者通过大数据技术对新样态史料的整合,使得作为技术符号的史料之间的联系空前紧密,节省了研究者收集史料的时间和储藏史料的空间,提高了研究者阅读史料的效率。编年、年鉴、传记、回忆录、日记、档案、铭文这些传统文本资料通过复制、扫描、集成等技术手段数字化,转化为一种技术符号,同一数据库内的数字文本保持系统内的数据关联。新样态史料因大数据技术的低存储成本,给研究者带来便利。一个普通的移动存储设备的史料存储容量,可能超过任何一个藏书家的藏书量。“当今,数据比以往更深刻地与我们的生活结构交织在一起……数据的收集、存储和分析呈现欣欣向荣和一马平川的前景。这是由数据处理能力增强,计算和存储成本降低,以及嵌入各种设备中的传感器技术日益增多推动的”。历史学家所利用的史料并不局限于他所拥有或能够查阅到的史料,而可能是全球范围内,任何可查阅的专业数据资源。于是,历史学家的电脑就是他的知识试验场,可以收集、阅读资料,也可以进行专业写作、成果传播。历史学家获得的新样态史料的种类与速度,空前地比以往多样和快速。

当然,通过大数据技术转化为新样态史料的并不局限于文本资料,也包括口述资料和艺术作品。口述资料像诗歌、轶事、传说与英雄事迹,艺术作品像历史绘画、人物像、风景雕塑与硬币模型,不仅可以呈现为数字化的文本、图片形态,也可以制作成音频、视频模式。相对于传统史料,新样态史料不仅是“可读资料”,也是“可听资料”与“可视资料”。这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历史的过程的真实性与质感,不仅可以作为历史学家援引的资料,而且可以成为其研究成果的印证。作为技术符号的新样态史料,是尘封于专业工作者开发的数据系统内,还是转化为可供历史学家使用的主打材料,这取决于历史学家的能力与水平。大数据时代对历史学家的职业素养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数位素养或日“搜熵”。这是历史学家利用网络平台,收集自己所需研究资料的能力,是历史学家在大数据时代必备的职业习惯和专业敏感性,反映了历史学研究发展过程中的创新维度。每一代研究者在改变了的社会环境与技术环境下,继续从事自己的学术研究,同时又通过改变了的学术研究变更既有环境。新样态史料的生成与存在过程,是历史学家与其时代之间相互适应、相互影响的体现,是历史学家创新能力的体现。

相较于文本或实物形态的传统史料,新样态史料不仅具有传统史料的真实性,也具有传统史料本身可能并不具备的交互性和开放性。新样态史料的使用者,可能同时也是制作者。新样态史料存在于一定技术、网络系统中,使用者可以下载、使用其中的史料,也可以将自己所拥有的资料上传到该系统中,与他人共享。人与系统的交互性,系统本身的开放性导致“资料众筹”现象。这保证了新样态史料的体量不断增大,种类不断增多。“资料众筹”(cmwdsourcing)也能拉近历史学专业研究者和读者之间的距离。面对不断丰富的新样态史料,读者如何选择,如何解读,如何构建自己的历史记忆,这些问题的解决就需依凭历史学家的专业知识。新样态史料促进了历史研究观念转变,使历史知识建构的参与者更加多元,但同时也凸显了职业历史学家专业性的价值。

二、语言符号:理性线索与情感因素的叠加

新样态史料是语言符号。依托大数据技术生成的新样态史料是对传统史料形态的延续、发展,并不能根本取代或颠覆传统纸质文本的地位。而且构成纸质文本的基本要素——语言,也是解读新样态史料本身意义的主要凭借,是它在大数据时代催生的众多数据流中,标记自身的独特身份标识。在历史学从一种自发的知识形态向自觉的独立学科发展过程中,在历史学努力实现学科化和科学化的过程中,历史学家主要是提取、整合史料包含的人类历史发展理性轨迹的信息记录。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事件史、局势历史和结构历史诸层次的信息主要以语言形式记录下来。这样生成的新样态史料同传统史料一样,最终建构出何种历史知识,有赖于客观历史过程本身和历史学家的主观能动性。

不同于传统史料中“扁平化”语言的是,新样态史料的语言并不完全是历史学家文本考证与批判工作的对象,它往往是形象的、生动的和立体的,呈现某种工具性和互动性。在第22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的第四场主题会议“历史学的数字化转向”中,美国乔治梅森大学历史与新媒体中心帕特里克·默里一约翰(Patrick Murray-John)介绍了该中心开发的免费、开放的在线资料管理系统Omeka遇到的语言“困难”。

因为该系统的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使用者在系统上公开和展示其文化遗产时,使用多种语言,并没有统一的语言体系。为了原汁原味地保存这些文化遗产,Omeka系统管理者并未将这些不同的语言统一翻译为一种语言,而是保持其原貌。因此,这些不同种类的语言是研究者认识该系统使用者文化属性的手段,也是Omeka系统所创造的新样态史料的显著标识。

后现代主义历史哲学代表人物海登·怀特,阐述了语言的隐喻特性和历史叙事的虚构性。尽管海登·怀特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并非现代理性主义历史叙事的完全背离,但他的观点在史学理论和历史学领域产生了回响。在历史学中后现代主义思潮影响下,学界承认历史学家语言的不透明性:语言并非完全是历史学家表意的透明工具,语言本身有其隐喻模式,影响历史学家建构历史的方式。史料及其所承载的社会意义分析,在历史知识建构中的比重有所降低。

语言的不透明性,使历史学家关注以往学术话语体系中视为异质的“他者”话语的重要性。新样态史料的语言维度,强调语言与历史实在之间的指涉关系,突出自我与他者话语的平等。这是对后现代主义史学思潮语言观和叙事观的一种平衡,体现了当代历史学研究的自我反思与理性特质。与传统史料一样,文明,国家,民族,群体和个人维度是新样态史料语言延展自身生存空间的基本向度。

在历史叙事中,理性叙事居于主体,否定情感因素的作用或将其置于边缘化地位。20世纪英国历史哲学家柯林武德认为,语言同时具有表达思想和情感的功能:“我迄今为止一直在说明,话语(discourse)有两个功能,一个是表达思想,另一个是表达感情。我想解除的误解是,科学话语或知识化的语言有第一个功能,而没有第二个。但我还想更进一步探讨。一种感情通常是关于某个行动的感情内容。对于每个不同种类的行动,就有不同种类的表达……与思想经历相关的情感内容,是由受控制的语言行为来表达的。”但在历史学研究的理性主义学术谱系中,情感是思想这个理性主角的附属物。

新样态史料在延续以往学术传统中的理性叙事框架同时,将情感作为历史学研究的中心,是语言的主要指涉对象。第22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的第二场主题会议“书写情感的历史”,即反映了这种历史学研究新趋向。德国马克斯·普朗克人类发展研究所情感史研究中心主任乌戴·弗雷弗特(Ute Frevert)教授,在介绍情感史课题时说道:“情感无处不在,人类的任何行为都存在情感因素。”宗教在塑造情感中的作用,身份社会中的贵族情感与平民情感、工业化时期准确时间造成的压力,殖民地劳工情感的涵义,女性情感、儿童情感、家庭暴力的情感因素与反应等,都是当代专攻情感史学者们关注的问题。

情感不仅是新样态史料所包含的基本信息,也是新样态史料不断发展的推动力。随着社会不断进步,个人的地位不断提升。这使以往以国家、民族为主要对象的历史叙事空间进行自我调整,公众成为历史记录与书写的关注焦点。情感或者说个人情感是这种历史记录的重要内容。一方面,当代网络技术和新兴社会媒体、自媒体为公众表达自身情感并留下相应信息记录提供了技术基础。

在古代等级制社会里,公众情感表达没有相应的制度基础和知识手段。普通大众作为被统治阶级,往往是统治阶级贪婪、愤怒等人类基本情感表达的受动者,没有表达这些情感的权利和机会。当代网络技术突破了这种局限性,使公众成为情感表达的主体与情感信息记录的中心。另一方面,新样态史料所包含的情感信息也是一种情感力量,表现着国家、社会与个人等情感主体当下的愿望与关切。这种情感力量会向历史学家提问以寻求解答,规约着历史学家学术课题的选择。由此,新样态史料也成为历史学家进行的过去与现在之间问答交流的推动因素。

三、价值符号:“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趋近

新样态史料是价值符号,表现一个社会的整体存在和利益关切,体现了历史知识的“此岸性”和在场性。历史学是一门现实科学,其研究过程和研究结果体现了过去与现在的连续性。一个历史问题的提出与解决过程,往往以理解相应的现实问题为指向。环境史、家庭史和社会史等历史学新兴分支学科的兴起,反映了历史学家研究选题的现实性与当代性。新样态史料对历史事件的“全景式”记录,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历史过程的真实性与质感,例证了历史是过去的、动态变化中的现实。“价值中立”不是历史知识的基本属性,也不是历史学家谨遵的研究规范。新样态史料推动历史学家从过去与现在、学术与社会的联系、动态平衡中认识客观历史过程。

在西方史学发展过程中,现代史学与民族国家的形成是相伴而生,同向而行的,并尤其明显地体现在“历史学世纪”的中心地德国。1806年耶拿战役,普鲁士军队被拿破仑军队击溃。普鲁士教育部长洪堡德说:“国家必须用学术力量补偿在物质上受到的损失。”在民族国家形成与发展过程中,历史学家起着政府智库的作用,“在十九世纪期间,历史学家为国王提供咨询服务”,“也提升了历史学家在科学家中的地位”。这是因为当时历史学家所利用的史料主要为各国档案。这些档案记录了各个国家政治、军事与外交方面的决策与活动。这些文本资料的数字化处理是新样态史料的基本来源之一。20世纪初西方新史学的代表年鉴学派,倡导“整体史观”,注重“长时段”等历史观念。因此,除了以往的政治史资料外,心态史、经济史和社会史方面的文本资料,也进入历史学家的研究视野。新样态史料对这些资料同样保持开放态度,将其作为数字化处理对象。意大利罗马大学学者、古希腊与拉丁铭文欧洲网络数据库(EAGLE)项目协调人希尔维亚·奥兰迪,对该项目的要求是“可靠,及时更新,尽可能全面,对任何改进持开放态度”。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对新样态史料的要求,由此才可能全面地展现社会各个方面的信息数据。

作为价值符号,新样态史料也反映社会中的个体维度和价值观念。20世纪初叶的西方新史学,20世纪70年代及至世纪之交的西方史学流派体现了“从底层向上看”,或“从地窖到楼顶”的历史理念。历史书写中的个人,由单数变为复数,由历史幕后走到台前。通过现代拍照和录音、录影设备,社会媒体,当代社会中的个体成为以文字、声音和视频形式呈现的“自我文献”(ego-documents)的制作者和提供者。并没有这些技术手段支撑的私人日记、回忆录等以记录个体经历、情感和价值为主要内容的文献,也属于“自我文献”。这两种类型的“自我文献”都是新样态史料的形成来源,也是其意义体现方式。

新样态史料为历史记忆提供了实在化手段,尤其是使个人历史记忆填充了历史记忆空间。20世纪80至90年代,法国史学研究新动向之一是历史记忆研究兴起。这一研究兴起的学术动因之一,是以个人为主体的民间集体记忆和以国家为中心的官方正统记忆之间的矛盾,或者说是民间集体记忆的兴起,使官方正统记忆的可信性遭到质疑。个人、“无名之辈”的生活与记忆成为法国史学研究中“记忆浪潮”的宠儿,以往作为个人历史归属的民族历史、民族特性等受到冷落。皮埃尔·诺拉主持《记忆的亮点》编写,注重历史主题的多样性和研究方法的丰富性,试图在整体史框架下,拟定一份法国历史记忆全部象征要素的清单。个人的、碎片化,的历史记忆要素是这项史学研究的起点和关注的重点。随着研究过程的推进,皮埃尔·诺拉发现,诸如“咖啡馆”“巴黎”和“法语的天资”,这些历史记忆碎片必须放到民族史或国家史这个宏大叙事框架内,才能得到合理的历史说明,“历史学家们‘被勒令适应国家感情的改变,这种改变‘强制性地要求向国家复归……这种改变‘还迫使我们向记忆的责任屈服……《记忆的亮点》对法国特性的描绘被认为是法国‘圣化民族的传统(这种传统总是通过抹杀民族记忆的多样性来维护国家对记忆的垄断性管制)的一种延续。”法国学界对这项历史记忆研究的评价并不一致,但该研究过程反映的史学家心路历程的变化,使我们能够得出下述学术认知:差异性是所谓民间集体记忆与官方正统记忆存在的缘由。然而,两者之间的这种差异不能绝对化,否则个人记忆也将失去其容身之地。新样态史料使个人记忆成为膨胀的“现在”,但这种“现在”必须与民族、国家的历史找到价值上的公约数才能证明、维持自身存在的合理性。

四、学术符号:专业伦理与跨学科方法的融合

新样态史料是学术符号,历史学家需遵循既有历史学学术规则,过滤掉大量依托大数据技术生成的海量伪历史信息并进行批判考证。依托大数据技术建立起来的相对集中的专业史料库,跨越地域局限和时间限制,大幅度提高了历史学家收集资料的效率。但横向观察历史学各个分支学科和研究方向时,新样态史料分布又呈现分散化、碎片化的特点。历史学家利用新样态史料过程中,要在选择、考证、想象、推理和解释的基础上,建构一个真实的、融贯的历史叙事。

“底层视角”是当代历史学研究的共识之一。20世纪的历史学发展史呈现政治史、经济社会史和文化史的学术形态依次更替。这种研究范式的变迁,反映了历史学家适应人民群众在社会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这一客观形势,主动调整自己的研究重心接近读者的努力。同样,新样态史料赋予了读者主动权,使读者不仅仅是历史学家文本的接受者,也可以是这种文本的制造者。读者参与历史学研究过程,增强了历史学研究的公共性,似乎引证了美国历史学家卡尔·贝克尔“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的观点。这无疑是读者趋近专业历史学研究的一种尝试。人人可以研究历史、谈论历史,在大数据时代更容易变成现实,但这并非不需要或削弱了专业历史学家对这一过程的参与,恰恰相反,此时比以往更需要历史学家的专业性及其研究工作所体现的价值。

新样态史料延续着当代历史学研究既有的问题脉络,更新着历史学研究的学术范式。20世纪20年代后的西方新史学家强调主体建构对历史认识的重要性,批判兰克的“如实直书”主张;主体、主观因素在历史知识构建中的地位得到提升。在后现代主义背景下,元语言学的发展在各门学科研究中,剥离了研究形式与内容的关系,造成理论与实际的分离。元理论的反思意识给哲学研究带来契机的同时,也架空了哲学研究的内容,使其停留在语言分析层面。这种哲学倾向在历史学研究中体现出“形式大于内容”的负面影响,具体表现是:术语界定大于知识分析,概念转换大于学理阐释;隐喻的普遍性和解释的必要性得到重视。在后现代主义学术语境中,史料及其在历史学研究中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新样态史料凸显了历史研究史料因素的实在性,有利于避免后现代语境下西方史学否定能指与所指联系、剥离形式与内容关系,过于强调语言和理论相对独立性的弊端。

“求真”仍是大数据时代的历史学研究的基本追求。历史学家此时与面对传统纸质文本时一样,仍需保持“板凳一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的精神追求,下苦功夫阅读(数字阅读),用真功夫考证(数字考证)。德国历史学家兰克对其学生的忠告,仍适合数字化时代的历史学家:“每篇文献都包括一些主观因素;历史家的职责就是从主观的东西里把客观的东西找出来,换句话说,即追溯其实质。他总是要求学生记住进行工作的三条准则:批判、准确、透辟。”

历史学家应该在新样态史料基础上,运用跨学科方法研究相应历史主题。历史学家是跨学科研究方法的积极参与者。这体现为历史学研究形态的多样化,在史学流派上有心理分析、历史社会学、计量史学、历史人类学、口述史学、性别史学、后殖民史学等。在大数据时代,历史学家需要运用的跨学科方法又有了新的内涵。莫斯科国立大学历史系教授利奥尼德·博罗德金(Leonid Borodkin)介绍了数字时代高级的数字工具:数据库技术,GIS技术、3D模型,用电脑处理的文本分析软件,高级的统计程序,用电脑处理的历史过程造型和模拟,研究项目中的高级环球网服务。历史学家利用这些技术,可实现对非在场历史过程或遗迹的模拟与可视化,由此加强观者的历史体验和感受力,有利于保存历史记忆。这拓展了历史学研究的方法论,也更新了历史教学过程。由此,历史学家的研究成果由“平面”走向“立体”,拉近了职业历史学家与公众之间的距离。

在大数据时代,新样态史料在技术与文本,理性与情感,个人与社会,历史学专业方法与跨学科方法的二元对立中,寻找自身定位的意义坐标系统。历史学是一门人文科学,一门人性科学,利用大数据技术和跨学科方法是其科学性的体现,强调历史学研究中的情感与个人因素则是其人文性的体现。在思考新样态史料意义过程中,历史学家对历史知识内容的界定,研究方法与程序的规定,历史知识对人类社会发展和人的自我发展作用等问题,会有新的探索、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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