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丽敏]
荻花秋瑟瑟
[项丽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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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一个人的记忆》
作者:史铁生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年
这本书里收有他的《我与地坛》,有《命若琴弦》和《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等名篇佳作。正如编者所说,凡是读过史铁生作品的人,没有不被他作品中焕发出来的精神力量和艺术魅力打动的。他的博大和深邃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体的残疾,也是因为他的平实、宽厚、坚强和乐观。
就此,阅读本书,重拾那些历经沧桑岁月磨炼依然焕发着耀眼的光芒的文字。相信这些文字会带给我们弥足珍贵的美和艺术感染,在我们的心田,散发着花朵一样的芬芳!
荻花在作家项丽敏笔下如亲人一样,描写得那么富有感情。荻花与芭茅约好了在秋天会面。有些萧瑟的秋风吹不去荻花带来的惬意。文字和意境都很淡雅。这是项丽敏散文的一贯风格。以其自然的笔法、细腻的感悟去描绘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
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荻花带给自然的美。荻花给瑟瑟秋天平添几许生动。
仲秋后的一天,我在微信里写了一行字:即便行走在荒寂秋野,也要有凉风里看荻花的悠闲心情。
写这行字的时候,正走在一条伸向湖边的小道上,小道两边铺满碎石子和细草,不远处,一片荻花逆光而立,令人出神。
荻花就是《诗经》里的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说的就是它。只是蒹葭这个词过于古老,也过于书面化,不适合日常使用。日常生活中,人们大多习惯叫它芭茅、蒲苇花或芒草。
众多的名号里,比较喜欢的还是荻花,可能是受几位诗人朋友的影响,荻花开在她们的诗行间,自在,宁静,脆弱又坚韧,如同诗的真谛,也如同生活的真谛。
荻花常见于旷野、溪畔与河边,生性喜水,也喜荒僻,越是无人的地方它就越是恣意——写到这里,突然想到张爱玲的一句话:在不与人交接的场合充满生命的欢欣。这句话用在荻花身上也很妥帖。
若是依照植物学的严谨,细究起来,荻花、芭茅、蒲苇花,这些虽同为禾本科,但并非同一事物,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荻花开在白露时节,花穗下垂,呈烟花状四面分散,初开时为绛紫色,霜降后花穗转白。荻花的白是花白,像暮霭降下之前微茫的天色,有些苍凉,又有说不出来的温暖与亲切,犹如家中长者两鬓的白发,让人想伸出手去抚摸,想把脸轻轻贴上去。
芭茅扬穗的时间就早多了,在五月末,春夏交接之际。芭茅初开时也是绛紫色,慢慢地颜色褪去,转为浅棕,再转淡黄。若没有人收割,芭茅会一直伫立在那里,扛着一面小小的黄旗,直到与秋天的荻花会合。此时芭茅的花絮早已飞尽,茎秆金黄,细长,在风里摇摆起伏,柔软而谦卑,又有所坚持。
蒲苇花和荻花几乎同时扬穗,它们是约好了在秋天会面的密友。蒲苇花的色泽银亮,初开时花穗向上,银矛般,插在路边和山间,隐隐地透着兵戈气,使秋之山野更为肃杀。河滩上的蒲苇花则要抒情得多,黄昏时分,夕阳从山巅投过来,似一束眷恋的目光,拥抱着蒲苇花,也拥抱着蒲苇花在水里微漾的倒影,蒲苇花此时看起来更像是银色火焰,喧哗又寂静,也像牧神献给仙女的情歌,缭绕在百鸟归林的旷野。
芒草也叫五节芒,花穗棕黄,和荻花开在一处,难以分辨,然而知情者还是能将它们区分开来。它们最明显的区别在于茎秆,荻花的茎秆是中空的,截短了可做吸管用,芒草的茎秆则是实心,柔韧结实,用来编草席最好。
“草花之中,不列入芒草怎么行?使得秋野遍饶情味者,莫非就是这些芒草吗?其穗端泛红,色甚浓郁,当朝露濡湿之际,试问还有比这更可赏的吗?”
写芒草的文字中,最爱《枕草子》里的这一节,三言两语,便将芒草的情态勾勒出来。但我又总觉得,清少纳言写的芒草就是我眼前所见的荻花。和芒草比起来,荻花的名字确实更富情味,是暖色调的,而芒草呢,听上去有如芒在背的不安感,色冷,甚至有些凄凉。
在秋风瑟瑟的山野漫行,眼前除了飘落的黄叶,已无甚可看的了,使人不免生出岁月荒芜、人生寂寞清冷的感慨,然而只要有一片荻花开在那里,就会让目光陡然亮起,心头生出温热,就像一个游子,在无所着陆的荒寂中,突然看到了久违的亲人,看到心之所系的、遥远又亲密的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