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红
我一直记得十八岁的春天,日光温暖,明晃晃的阳光柔软的倾泻而下.学校的白玉兰丰腴地盛开了一树又一树,风一吹,连带着饱满了白兰的歌声……
歌不惊人死不休
我一直记得十八岁的春天,日光温暖,明晃晃的阳光柔软的倾泻而下,学校的白玉兰丰腴地盛开了一树又一树,风一吹,连带着饱满了白兰的歌声。
白兰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刚开学时每天都穿一件黑色短袖,搭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因为颜色对比得厉害,她并不苗条的身材显得那两条腿更粗,走路时两条腿都挪不开缝,一扭一扭的,常常招来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每一次白兰都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尖,贴着走廊的墙壁,慢腾腾地下楼,像是爬行的蜗牛,还缩着头。
我的成绩在入学时是全班第一名,初来乍到彼此不熟,兴许是那分数高得令人望而生畏,很多同学对我是礼貌甚至带点讨好的意思。我就拉了白兰,下课的时候跟她走在拥挤的楼梯,吃饭的时候面对面坐一张桌子,连晓自习放学,我们也是磨蹭着一起走回宿舍。我知道,有我在,那些指指点点的手和小声嘟囔的嘴,都变得收敛。我也想告诉白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有什么资格说那些斟酌了又斟酌的话呢?年少,我们的眼里只有自己,别人的缺点那么轻易被置在放大镜下,玩笑起来不留情面。自尊在张扬的青春像是一张薄脸皮,吹弹可破。
白兰的脸皮,比这更薄。
开学第一场班会要选定全部班委,每一个人都跃跃欲试。年轻的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来当这场班会的主持人。我小心翼翼地将班会办得风生水起,演讲、竞选、个人秀,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我知道,出一点差错,都会让白兰摆手不干。直到快要结束时,白兰才磨磨蹭蹭地举了手,她低着头小声说,老师,我可不可以唱首歌?
台下忽地笑作一团,白兰都要哭了,可她还是张张嘴,唱了。那宽广的音域还有飘渺而坚定的声音,把我们一口气带回了青藏高原,台下掌声如潮。 我猜,这个勇敢的胖姑娘,也迎来了美美的春天。
文科班的书生
理科班的男生常常笑我们文科班“文弱书生”,仿佛手无缚鸡之力是特指文科男,说这话的时候又挑衅地看着我,可是拜托,我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每次在教务处领卷子,免不了有好事的男生爱喋喋不休地人身攻击,他们知道我是文科班的学委,这话带回去,男生们非疯了不可。
只是我惜字如金,流言止于智者。他们就亲自站在操场,在某一节体育课,对着我们班大声喊了出来。这直接导致袁野带着篮球一阵风跑过去,他已经拔节的长过了班里所有的男生,拍着篮球笑着说,什么时候比比?
比比就比比。
袁野带着班上为数不多的男生,在篮球场上和人高马大的理科男对决,运球、投球、抢篮板,好像很有战术,轻易就避开了对手的进攻。我们班和理科班打成平手,看台上人声鼎沸,论拉拉队,他们理科班绝不是我们文科班的对手。
袁野的头发剪得干净利落,细长的眉眼,整张脸轮廓分明,有阳光清新的笑。最后一局我们以1分险胜,理科班女生瞬间倒戈,袁野让整个年级的女生尖叫。我笑着从人群中撤出时,袁野追上来说,“没给您老丢脸吧!”
我承认,我是嫉妒袁野的。每次考试,我排第一名,不用看也知道第二名是袁野。我跟他所拉开的距离,不过是除数学之外,每一科都比袁野多几分,零零总总千辛万苦的加起来,捍卫自己第一名的位置。他却用一科数学,轻易就跃过了考试中的千军万马。
这个优秀而帅气的男生微笑着说,以后进出教务处,你可以把头抬得高高的。那是十八岁,还是轻易就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动干戈的年纪,可是袁野把“文弱书生”的话认真听下去,不动声色扳回一局,并且一劳永逸。让对手心服口服的对决只有光明正大的胜利,而在这之前,要想毫不费力,就必须十分努力。袁野带着班上的男生,像士兵突击,狠狠操练了一把。 袁野说,“你帮我补补史地政,外加英语,如何?”我瞥他一眼不说话,他把篮球抛得很高,“我帮你补习数学。”
合算!肯给人面子和台阶下的男生,总是轻易就交到朋友,就像后来,袁野在篮球场上和理科班男生——拥抱,绅士而义气。
另一种年轻的骄傲
日子如白驹过隙,十八岁像是古老的过去已经走得那么远。而我记忆犹新,那些从没说的秘密可以坦然说出。
十八岁的我成绩优异,昂首挺胸。若不是高调的成绩,比白兰还胖的我,要听更多的流言蜚语。可是胖子和胖子在一起,就像刺猬扎堆,那些指指点点都被骄傲的忽视。白兰说,如果你肯站出来主持班会,我就唱《青藏高原》给你助威。
那时班上的女孩子都喜欢一个叫袁野的男生,他成绩好人又好,从不像其他男生开粗鲁的玩笑。我在教务处领卷子时经常碰到他在走廊里摇晃,那些“文弱书生”的话不过是男生找了借口指着我说得天经地义,吃得多干得少。那是无聊的十八岁,玩笑是枯燥学习的调味剂。
可是袁野用男生的方式解决了男生们的问题,不暴力,有面子,彻彻底底。
十八岁的青春年华,有一个女孩子为了鼓励我,不惜成为众矢之的,勇敢地站起来,开成一朵玉兰。她教会我自信得体,坚韧不拔,实力是捍卫荣誉的最好武器。
也有一个男孩子,不顾女生的小心眼和嫉妒,大大方方的关心,出色利落地拿下青春期的敏感,他教会我心胸宽广,温润如玉。也告诉我团队合作总是轻而易举就胜过孤军奋战。
我明白,那美好的品德在十八岁,是另一种年轻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