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洋次电影的平民视角

宁翠玲

[摘要]纵观山田洋次导演的作品就会发现一条清晰的脉络，基本上其电影都围绕日本下层人民的生活展开，故事主角也大都是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这种平民化的视角是山田电影中所特有的，他用独特的镜头语言记录了属于那个特定时代的记忆，以普通人物的日常生活为表现对象，展现他们在充满苦难的日常生活中真实的内心独白。文章从平民主题、平民化风格的审美特征、平民人物的塑造三方面，分析山田洋次电影的平民视角。

[关键词]山田洋次；日本电影；平民视角

山田洋次，日本著名的电影导演，创作了《幸福的黄手帕》《远山的呼唤》《寅次郎的故事》以及“武士三部曲”等七十多部电影作品，是名副其实的高产导演。纵观山田导演的作品就会发现一条清晰的脉络，基本上他所有的电影都围绕日本下层人民的生活展开，故事主角也大都是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这种平民化的视角是山田电影中所特有的，他用独特的镜头语言记录了属于那个特定时代的记忆，以普通人物的日常生活为表现对象，展现他们在充满苦难的日常生活中真实的内心独白。他的电影很少展现都市生活的喧嚣和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有的只是和谐的邻里关系、平淡的爱情和婚姻。他的电影叙事风格平实自然、含蓄隽永，努力挖掘小人物的内心情感世界，犯罪的中年男人、生不逢时的下层武士、小镇中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山区里勤劳的妇女等，这些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都在山田的影片中频频亮相。多年来山田始终坚持平民化的创作理念，用近乎纪实性的镜头语言来描绘真实的生活状态，尤其注重对生命本真状态的还原与彰显，这是山田电影的主要特征。[1]他的电影作品正是具备了这样的特征，才能在岁月的变迁中始终保持迷人的魅力，在不同的地域和民族引起广泛的情感共鸣。本文将从平民化的视角来解读山田的电影，探讨其作品中蕴含的平民精神，以此来探寻其作品魅力的真正来源。

一、平民主题

电影主题凝结着创作者对特定时期的历史生活和社会形态的认识与感悟，体现着电影导演的创作态度、情感取向和审美观念，带有鲜明的个人标签和主观色彩。山田洋次的电影常常被贴上“庶民精神”“平民视角”的标签，这与其电影一脉相承的主题密不可分。[2]

首先，山田洋次将摄影机的镜头对准现实社会生活中的普通人，以表现小人物的情感、生活故事为主，将他们在生活中的挣扎与困惑赤裸裸地展现在大银幕上，在其中蕴含着山田对普通家庭问题的思考。《远山的呼唤》《幸福的黄手帕》是山田在20世纪80年代的主要作品，这两部作品同样以表现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的苦难、感情生活为主。电影中家庭生活的点点滴滴构成了影片朴实的画面，《远山的呼唤》中耕作与民子一起在农场中劳作的场面、耕作教武志骑马的情节都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片段，但却在简单之中蕴含着细腻的情感，沁人心脾。又如《黄昏清卫兵》中，清兵卫在工作之余教女儿读论语、与女儿编制虫笼的画面等，这些情境都是琐碎的日常生活的体现。但这些琐碎的画面并不肤浅，也不等同于流水账，反而从小处反映出生活的意义，越是平凡越能触动人的心灵，所以这些平实的电影情节成为影片的灵魂所在。山田的镜头下面是一个个普通的家庭，而镜头之外代表的却是大千世界的众生百相。

其次，坚守与回归是山田电影永恒不变的主题，对爱的歌颂和赞美是山田坚持始终的信念。山田电影中的情感线索是比较明朗的，比如《幸福的黄手帕》中勇作对光枝的感情、《远山的呼唤》中民子对耕作的感情、《黄昏清卫兵》中清卫兵对朋江的感情都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的。但影片中男女主人公对自己的情感一直都是压抑的，将自己的情感封闭在内心深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表露出来。山田的电影以家庭生活为中心，但他所展现的都是残缺不全的家庭，尽管这样，却并不缺乏爱。在山田看来，即使是身处绝境中的人也需要爱情，在绝望中燃起希望，这是山田电影情感的基调。爱具有巨大的能量，能够温暖人冰冷而又绝望的心灵。《远山的呼唤》中大山深处民子一家的日子平静而又祥和，但随着丈夫的离世生活陷入绝境之中。善良的民子不得不承担起照顾家庭的重任，年复一年地操持着繁重的农事。雨夜中一个陌生男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家的宁静，耕作的出现重新点燃了民子心中已经熄灭的爱情，她渐渐接受了勤劳踏实的耕作。就在民子对新生活充满希望之时，耕作因为东窗事发被警察带走。民子选择坚守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在远离城市的深山之中默默地等候着耕作的归来。《幸运的黄手帕》中的女主角光枝也同样等待着爱人的归来。勇作在失手打死流氓后被判刑入狱，在狱中与妻离婚。出狱前勇作写信给光枝说，如果光枝还在等他就在家门前挂一块黄手绢。而光枝虽然答应与勇作离婚，却仍然深深地爱着她，在家里等待着勇作出狱。那门前挂起的一串串黄色的手帕正象征着光枝默默无闻的爱，在微风中翩翩起舞。稻田影片中没有浪漫的爱情故事，但却永远不缺乏爱情，在残缺不全的家庭表面之下亦不乏脉脉的温情，正是这份温情带给人深深的感动。

二、平民化风格的审美特征

不同的导演有不同的审美情趣，山田导演从平民化的视角出发，形成一种崭新的审美风格。他的小人物电影中散发出一种平民化的审美意蕴，像白雪皑皑的富士山和远方山村中悠长的小道，平和而又沉稳。这与山田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他就是从这样的人群中成长起来的导演，所以他和他们的生活走得很近，情感上更容易沟通，仿佛影片中的男女主角就是导演本人多年未见的老友，而他正向其他人讲述他们的情感故事。[3]

首先，山田洋次以电影为媒介来考察普通人情感世界中的喜怒哀乐，用敏锐的视觉发掘出小人物身上蕴含着的巨大的情感能量，以小见大，从这些小人物身上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记忆，他的电影已经成为一代人生活记忆的符号，成为对美好事物的怀念的主要途径。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之下的人们提供一个放松心灵的空间，让都市中的人们能够有机会停留下来感受逝去岁月的美好。二战结束之后，日本经济进入高速发展的历史时期，机械化的工业生产在使物质生活获得极大满足之后，同时也迫使传统的道德习俗在工业化的浪潮中慢慢被瓦解，西方思潮如蜂拥般涌进日本社会，人们没有闲暇来感叹失去的美好，在新生的事物中迷失自己，山田的电影正是基于这样一种大的社会背景。[4]他用镜头语言记录已经逝去的时代，表达对美好的旧事物的怀念之情。他是真正用心和灵魂去记录时代，所以他的电影中总是能够散发出一种浓浓的人文情怀。他常常在电影中表现出很浓重的本土文化，来对抗现实世界中越来越淡薄的传统文化，试图通过这样一种方法来弥补现实社会中日本社会的精神迷失，帮助人们找到自己的精神定位与文化归属。

其次，平民化的审美视角使山田洋次的电影如同潺潺的流水一样慢慢渗透到人的心灵中去，流露出淡淡的诗意，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田园气息。平淡而不平庸，琐碎而不芜杂，透过山田洋次独特的电影镜头，总能感觉到一种温暖和感动。他立足于淳朴的现实生活，不讲述宏大的社会话题，只是将可能发生在每个人身边的事情娓娓道来。农村或者边缘的小镇生活是山田所热衷讲述的对象，绿油油充满生机的农场，白雪覆盖、绵延不绝的富士山，充满无限遐想的北海道以及风景如画的小镇风景充斥着山田的镜头，流露出浓郁的田园气息。《远山的呼唤》中耕作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敲开了民子的家门，善良的民子不仅没有拒绝这位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反而找来毛毯为他驱寒，而耕作作为回报主动帮民子的牛接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如此简单和谐。民子因为腰部受伤住院，耕作一个人默默地承担起家里所有的劳动，而善良的邻居也自动加入到帮忙的队伍中来，一股温暖的感情席卷而来。《黄昏清卫兵》中清卫兵作为一个武士却毫不掩饰地表达出自己对恬静的田园生活的向往之情。在山田洋次的故事中没有异想天开的虚构情节，也没有让人大跌眼镜的反转的戏剧情节，只有平淡甚至琐碎的家庭生活和农村生活，即使是这样也足以带给人惊喜和感动。综上，平民化的视角、现实主义的叙事手法共同构成山田洋次电影平民化视角的审美风格。他以此为电影创作的基本出发点，形成了只属于山田洋次的一种审美风格。

三、平民人物的塑造

山田洋次在电影中塑造了一系列真实饱满的典型人物形象，但无论是武士、犯罪的人抑或是农民，都在讲述庶民的故事，可以说他的一生都在致力于为表现小人物的生活而忙碌着，将全部的才华挥洒在平民喜剧的创作上。

首先，山田电影中的男主角都是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物，既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又没有令人尊敬的社会地位，有时甚至与罪联系在一起。《远山的呼唤》中的男主角岛田耕作是杀人潜逃的通缉犯，《幸福的黄手帕》中的勇作是刑满释放的犯人，而《寅次郎的故事》中的寅次郎是一个没有固定职业、游手好闲的流浪汉等。同时，这些人物身上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他们的情感都是压抑而又隐忍的。他们并不对生活有过高的要求，没有不切实际的理想，不追求大富大贵的生活，只希望能够过上平稳、安定的家庭生活。但是，事实却是非常残酷的，他们大都因经济而陷入绝境之中，坚韧地生活着。清卫兵没有钱给妻子举办葬礼，靠着五十石的俸禄供养痴呆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女儿，因为经济窘迫不敢答应朋江哥哥的提亲。耕作因为还不起高利贷一怒之下杀了债主，他们都被生活逼得无路可走，只能在夹缝中勉强过活。同时，坚韧、朴实的女性是山田在电影中歌颂的对象，山田电影中的女主角非常典型地体现了日本女性善良、温柔的品行，她们坚信爱的力量，对爱执著地坚守着，用她们的坚守将处于绝境之中的男人们拉回到家庭生活之中，这些女性形象是光辉而又伟大的，散发出女性特有的魅力。综上，山田将这些在社会生活中被忽视的卑微的小人物搬上大银幕，将他们的喜怒哀乐用真实的镜头语言表现出来，融化着每一个观众的心灵。

其次，山田在电影中塑造了一系列的下层武士形象，这些形象与传统日本电影中所彰显的视死如归的武士形象存在着很大的差别。山田另辟蹊径，将平民化的视角延伸到下层武士身上，着力表现日本社会中的这样一个特殊群体在变幻无常的历史大潮中的渺小与无力。影片《黄昏清卫兵》讲述了一个穷困潦倒的武士的一生。男主角清兵卫出生在一个武士落幕的时代，他身怀绝技、剑术高超却无用武之地，贫穷的生活让他无暇顾及自身形象，不修边幅、衣着邋遢，几个月不洗澡，身上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他终日忙于生计，照顾家庭，是同僚们眼中的“怪人”，但即使这样也没有淹没他身上的武士精神。清卫兵所代表的是处于时代风云变幻之中的整个武士阶层的生活状态，他们无法改变社会前进的步伐，也无法阻挡历史的洪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士阶层渐渐走上没落的道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革，清卫兵做出了人生选择，他宁愿平静地享受自己的田园生活，陪伴女儿一起成长。而井口却做出了另一种抉择。影片中的井口是一个真正的剑客，却因陷入封建政权的政治权利斗争中死去。与清卫兵相比，井口身上更体现出一种悲壮的色彩。不管怎样，透过电影我们可以深深地感受到在风云变幻的历史背景下，即使是最顶尖的武士也无法在变化的时代中掌握和改变自己的命运，像清卫兵和井口这样的武士，他们都是被时代的洪流所吞没的小人物，但是他们的平凡人生虽然平静，却彰显出一个普通人所应该具备的人格品质与生命价值，是值得赞美的。

山田洋次在日本电影史上的名声并不响亮，他所取得的荣誉与他的作品的艺术价值是不成比例的。但历史不会忘记这样一个拥有庶民情怀的艺术大师，观众也不会忘记他的电影带来的脉脉温情和感动。山田所创造的那些形象丰满的小人物在电影史上熠熠生辉，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即使是平凡的题材也能够创造辉煌与奇迹。

[参考文献]

[1] 俞虹.平民视角育出了常青摇钱树——记维护电影大众路线的日本导演山田洋次[J].当代电影，1996（06）.

[2] 凤君.山田洋次的平民精神[D].北京：北京师范大学，2008.

[3] kitty.庶民导演山田洋次[J].中国新闻周刊，2005（23）.

[4] Bobbg.访日本导演山田洋次[J].电影文学，20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