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兴TANG DAIXING四川师范大学政治教育学院教授,四川省学术与技术带头人,中国生态文明智库专家。发表生态理性哲学-伦理学论文200余篇,出版个人专著23部;主持国家课题2项、省课题2项。研究方向:环境哲学、灾疫伦理、气候伦理。
“环境悬崖”,不是一个修饰语,不是比喻方式,更不是象征词,它是一个生态理性概念,以生态理性的反思性方式直陈中国当前环境状况的大科际整合的环境哲学、环境社会学、环境政治学概念。
环境悬崖指陈环境陷入死境状态,进则毁灭,退存生机。通俗地讲,所谓环境悬崖,是指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被推上了如果向前则绝无任何生还可能性的绝境,只有退步尚可重获生机。因为“悬崖”本意为“高耸陡峭的山崖”,它呈现两个存在性特征:高耸陡峭的山崖之下是万丈深渊;高耸陡峭的山崖之上是狭窄空间,呈无生之条件的孤、绝之境。概言之,悬崖即是死境。身处悬崖,向前,就是万丈深渊的毁灭;向后,亦难以退却,但却有生机,只是退下悬崖比推上悬崖要遭遇更多危险。
如以学理方式定义环境悬崖,它是指环境因持续增强的超强外部压力推动突破其生态临界点而滑向自我崩溃的进程状态。结合“悬崖”之本原语义指向,“环境悬崖”概念蕴含四个互为关联的事实判断。
第一,环境悬崖即是环境的死境化状态。理解这一判断,关键是理解“环境”概念。环境即为人们所意识到的存在世界,它是由天空、大地、生物、江河、海洋、山脉、气候、温度、阳光、空气、水等要素构成的动态生成性的存在整体,构成人类安全存在的土壤和可持续生存的先决条件,当它不能保证人的安全存在、并越来越难以满足人的可持续生存时,人们就有意识地关注它,并使它成为意识地关注的“环境”。
被人们有意识地关注的“环境”,原本是自在的有机体,它以自在方式存在的原动力,却是其自组织、自繁殖、自建构、自修复之自生本性。作为有机体的环境,它具有(自组织、自繁衍、自建构、自修复)自生能力。这种自生能力动力于其内在自生本性和外在自在方式的协调,使环境保持本原性的生境状态:当其内在自生本性与其外在自方式相分离,环境之本原性生境存在状态就会发生根本性逆转而朝向死境方向展开;当其内在自生本性和外在自在方式遭受整体性消解和丧失时,环境就会呈现出死境化态势。环境悬崖,就是环境死境化的状态定格。
第二,环境是被推上悬崖的。原本自生自在的环境,意外地身陷悬崖,并不是自为的努力,而是被推的结果。将环境推上悬崖的最终力量是“持续增强的超强外部压力”,绝不是自然力量——因为自然力量蕴含在作为存在整体的环境之中而构成其自动力量——而是人力,是人类活动过度介入自然界造成的破坏性层层累积而形成的整体力量,将环境推上了悬崖。
第三,环境被推上悬崖的界标是生态临界点。只有当环境突破自身生态临界点时,它才被推上悬崖。“生态”是指存在物存在的本原性位态以及由此位态所形成的存在朝向,它由存在物之自生本性和自在方式所规定。“生态临界点”是指存在物按其自生本性和自在方式而存在的限度、边界,在其限度内,存在物保持其本原性存在位态和存在朝向;突破其限度,存在物丧失其本原性存在位态和存在朝向而朝相逆方向运行。生态临界点是存在物改变自身存在位态、存在朝向及其存在方式的转捩点。生态临界点的突破,实质上是持续增强的超强外部压力破坏了存在物的自在方式,消解了存在物的自生本性,使存在物丧失自生内动力和自在持守力,被迫承受外部力量的推动,并以逆生性的他在方式塑形自己。环境生态临界点,就是环境因以层累方式持续增强的人类力量干预环境运动,破坏环境自在方式、消解环境自生本性,推动环境突破自生境边界而朝逆生态方向运动。更具体地讲,所谓“环境生态临界点”,是人介入推动环境消耗与环境自生能力之间的动态平衡点:环境消耗小于环境自生能力,环境就处于自生境状态;环境消耗大于环境自生能力,环境就突破其动态平衡框架而形成环境悬崖。
第四,环境悬崖是环境崩溃的前兆。环境始终以运动的方式敞开存在,并以运动的方式发挥对存在物的滋养功能。环境被推上悬崖,同样以运动的方式敞开逆生性存在。所以,环境一旦被推上悬崖,必然朝向死境方向运动而构成环境崩溃的前兆。如果处于悬崖上的环境运动得不到及时阻止,其自我崩溃不可避免。2012年是中国社会发生根本变化的转折年,环境是其中一个重要标志,它至少从两个方面折射出已处于悬崖上的环境运动。
第一个方面,是GDP增长率曲线所显示出的不可逆的转折点。30多年的经济高增长运行到2012年开始换挡:GDP增长率2012年7.8%、2013年7.7%、2014年7.2%、2015年6.9%,预测报告显示2016年约6.6%。经济增长换挡,意味着社会财富增长与人们对物质生活水平的刚性预期之间形成越来越大的反差,这种反差可能会引发更多的社会问题。为防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其驾轻就熟的解决之道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调整经济与其他社会要素的关系。显然,不能沿用简单的经济指标主义的方式而层层落实,因为那种“竭泽而渔”的经济重振运动,其结果不是阻止悬崖上的环境使其退而休养生息,而是加速推动悬崖上的环境向崩溃方向运动。
环境悬崖朝崩溃方向加速运动,如果有真实公开社会信息机制的话,可以在全国每个地区找到许多的案例。比如生态移民:浙江境内地处三江合流的美丽江南小镇三江村,因环境崩溃而无法居住,于2014年下半年被迫集体搬迁;贵州省目前正在实施的到2020年必须完成迁移47.7万户共204.3万人口的环境移民等。一些稍有经济储蓄的人们,寻找安全栖居的环境,比如海口、三亚等地。但在国家整体环境加速恶化的情况下,任何局部地区的良好环境生态都会因为汹涌而往的人流很快成为非宜居之地,今日之广西巴马长寿村是一个案,而现在大搞房产、旅游开发招引各方环境难民迁入的海南各大小城市,亦可预料要不了几年将与巴马长寿村一样。小小的海南,不仅根本解决不了越来越多的环境难民的栖居问题,而且也将因此而把自己拖上悬崖。
第二个方面是国家强力推进的生态文明建设,为刹住环境悬崖的恶性运动创造了强有力的基础条件,集中体现了国家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十八大报告针对“面对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提出“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其根本努力是“坚持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基本国策,坚持节约优先、保护优先、自然恢复为主的方针,着力推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空间格局、产业结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从源头上扭转生态环境恶化趋势,为人民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为全球生态安全作出贡献。”从严谨的措辞中可以感受到国家环境恶化的速度、广度和深度,它不得不使党和政府痛下决心将环境治理作为最紧迫的国事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因为环境的悬崖运动从根本上“时不待我”。国家在经济发展与环境治理上突破了传统的经济与环境的二元模式,从多元模式即“五位一体”的生态文明建设开始顶层设计。2015年国家发布《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与1988年国家发布的《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的总体方案》相对应,预示着未来几十年国家将进入经济换挡、转轨和步入新常态的伟大时期。国家社会生态转型已经开始,我们相信,“环境悬崖”与“环境质量”类似,将来我们的生活环境好了,也就不需要这些词汇,也就不需要这样的语言,也不需要如此的思维。这一天的到来,不能靠希望和期待,而应当从我们每个人做起,每个家庭做起,每个国家做起,全人类做起。
唐代兴
TANG DAIXING
四川师范大学政治教育学院教授,四川省学术与技术带头人,中国生态文明智库专家。发表生态理性哲学-伦理学论文200余篇,出版个人专著23部;主持国家课题2项、省课题2项。研究方向:环境哲学、灾疫伦理、气候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