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在你身边的人

第一个向你示爱的男生，会让你心里开出一朵花，但且慢答应，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从未想过，美国高中会干涉学生的早恋——一直以为“早恋”是一个中国独有的词汇。从来只听说美国妈妈会往孩子书包里放安全套，在电影《朱诺》里，17岁的未婚妈妈朱诺，获得了许多人的帮助，连孩子都生了，何况只是恋爱。

也许并非如此。

我的外甥女小满在布莱尔高中第一年，与她同期赴美的两个中国学生便开始出双入对，在食堂同吃一份沙拉。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才十五六岁，一下子从父母身边被抛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功课、运动、社交……像大潮扑面，永不止息。压力面前喘不过气的人，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是一种本能。

每周，小满要和她的指导老师（相当于中国的辅导员）面谈一次。这一次，指导老师问她，对那两位同学的交往有什么想法？有没有羡慕，有没有动心？

老师温柔地说：“你们才来美国，语言还没过关，每天上课用英语，下课用英语，很辛苦，能有人在一起讲中文，轻松很多，但因此失去了锻炼英语的机会，是否语言关更难过？你们在这里举目无亲，有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一起打球，当然很好，但本来，你们可以借吃饭打球的机会，多结识些同学，把陌生人变成朋友的。”

老师最后的结论是：一定要多结交朋友，包括异性朋友，朋友像家人一样重要；学会恋爱是一生的功课，但并不意味着，在中学时期就要给身边的异性贴上“男（女）朋友”的标签。

如果社会是大舞台，学校就是后台、化妆间与准备室，所有的功课，其实都是学习如何更好地融入社会。而恋爱，是两个人手牵手心连心，建成一个小世界。小世界的围墙，会隔绝掉大世界的春光。

除了与学生谈话，指导老师还会每周与家长通一次信。我作为家中的专职翻译，读到这一番金玉良言，感动不已。

中国社会在早恋问题上，往往走极端。在我读中学的时候，学校家长都畏之如虎，恨不能强制隔离男女生。为此，我们都被教育得以不修边幅为美，大考之前通宵达旦复习、不洗头不洗脚的光辉事迹，会在大会上被点名表扬。

后果就是，我们这一代人都不懂如何恋爱：明明是表达情意，嘴还臭得很，对身体接触，总有着下意识的嫌恶——多年前的脚臭，还绕鼻未去。

到了现在，风气大转。给我写信的初高中生，谈到恋爱时的若无其事，让我这个中年妇女坐立不安：该说什么？抑或，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们口口声声，听从自己的心。但能分清什么是心，什么是感官，往往要到四十不惑。

美国老师的一席话，让我受到了启发：青涩的爱欲，正如三月花会开，预示这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植物都蓬蓬勃勃，春和景明，万物美不胜收。十几岁，对异性怦然心动，是大好事，证明你身体健康，心智良好。

有欲念，是否就要马上实现？不见得。你喜欢体育委员的高大潇洒，也觉得学习委员前途无量，你刚知道“看脸”是什么意思，又发现“看身材”的美妙感受。第一个向你示爱的男生，会让你心里开出一朵花，但且慢答应，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你会慢慢发现，大部分你喜欢过的人，最后都只是擦肩而过。

这不是恋爱的年纪，却是交朋友的年纪。有些朋友，用来分享心事。有些朋友，用来促进学习。还有些朋友，会让你受伤，你才领悟：不是睡在上铺就是兄弟，不是坐在同桌就是闺蜜。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伴随你自己的身心俱熟。

世界像个大超市，货品琳琅满目，你什么都想尝——那就尝吧。你要在青涩之年，就耗掉所有零花钱，孤注一掷扛大礼包回家吗？小时候最爱的浪味仙，长大后你还吃吗？

与其将来浩叹“初恋时不懂爱情”，不如诗酒趁年华，多交些好朋友。朋友来来去去，剩者为王，最后还在你身边的，就是这一生陪伴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