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华
托马斯·哈代(1840-1928),生于英国西南部多塞特郡的一个石匠家庭。幼年习得希腊文与拉丁文,有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青年时承父衣钵,于伦敦攻读建筑,后因痴恋文学,改行小说。他一生多才多艺,兴趣广泛,共发表长篇小说十几部,其中著名的有《德伯家的苔丝》《无名的裘德》《还乡》《远离尘嚣》等。哈代不仅因小说享誉于世,他的诗名也毫不逊色,他毕生诗情不辍,曾孕育近千首诗歌,出版诗集8部,包括《威塞克斯诗集》(1898)、《今昔之歌》(1901)、《时间的笑柄》(1909)、《境遇的讽刺》(1914)、《幻觉的瞬间》(1917)、《晚期与早期抒情诗》(1922)、《人性面面观》(1925)和《冬日小语》(1929)。
哈代一生主要经历了维多利亚时代,后虽有爱德华和乔治时代,但对他影响甚微。哈代前期专攻小说,二十世纪初专攻诗歌,因此如果把他划归二十世纪初的现代派仿佛妥妥当当。可是细查他的诗歌文本,又发现带有强烈的浪漫主义笔触,因此难免有人说他是一个“很难归类”的诗人。有批评家认为哈代的诗歌与现代主义诗歌没有可比性,不应该套用现代主义诗歌的标准来衡量。另有一些批评家指出哈代具有现代主义倾向,主要在于他使用“歌谣体和斯克尔顿体,并且讲求措辞与表达(包括古词的使用),使他在某些方面与奥登相似”。这种说法十分可疑,因为对格律的追逐恰是英诗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才具有的特征,怎能据此给哈代打上现代主义标签?那么哈代的诗歌究竟应该归入哪种风格?他在英国诗歌史上又据有何种地位?恐怕只有深入美学理论和诗歌文本,对比细查,才能给出相对合理的判断。
浪漫主义范畴下的哈代
如果穷尽追溯浪漫主义历史,会得到一个长长的名单和繁复的史实排列。鉴于篇幅,本文只把这个概念局限于诗歌,特别是英国诗歌史上的浪漫主义风潮。从1786年《苏格兰方言诗集》出版,到1824年《唐璜》发表,不到四十年,英国出现了一群诗人。他们在具体主张、题材和诗艺上各有不同,有时甚至对立,但是在“主要倾向和探索精神上却又惊人的一致”。他们留下的不朽作品,对后世英国文学产生了持续性的影响,十九世纪后半期的哈代,必然也脱胎于这样的文学传统。埃勃拉姆斯对比了新古典主义,指出浪漫主义大概有以下一些特征:
1.在题材、形式和风格上具有优于传统(新古典主义)的创新意识。华特华斯在他的浪漫主义宣言《抒情歌谣集》的序言中,抨击社会上层的主题和措辞,建议人们以“日常语言”书写“日常生活”。柯尔律治和济慈等人还专写“超自然”及“遥远而古老”的题材。雪莱、布莱克和华特华斯设想出的“诗人预言家”,以想象的视野来写作。雪莱和布莱克等人使用诗歌象征主义,认为物体具有一种属性之外的重要性,如雪莱所说,“诗人的语言主要是隐喻的,这就是说,他指明事物间那以前尚未被人领会的关系,并且使这领会永存不朽”。这“尚未被人领会的关系”就是诗人的处女地,等待诗人凭借想象力去发掘。
2.华特华斯不止一次宣称,好的诗歌就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诗歌的首要目的不是模仿人类行为,它的基本要素是诗人的个人情感,写作过程是自然流露,绝不是施展机巧以达到某些明确的目的。但是这种情感流露并不是无序的盲目冲动,为防止他的理论流于激进,华特华斯小心地规范说,他的诗歌是“在平静中回忆的情感”,所谓自然流露是此前深刻思考、加工改造的结果。但是一首诗欲讲求真实,即刻写作必须是自然的、非强制的,完全摆脱掉新古典主义者“人为”的规矩套子。
3.浪漫主义诗歌大幅度描写自然风景和动植物,描写的精准和感官的微妙前所未有。他们并非“为自然而写自然”,而是想从自然描写中寻求激励,从而使诗人投入到最独特的人类行为,即思考当中去。典型的浪漫主义作品都是充满感性的思索——虽经由外部环境引发,却关乎重要的人类体验问题。华特华斯解释他之所以选择低微的乡村生活作为主题,就因为“在这种环境中,重要的激情才能够找到更好的土壤,以达到成熟”,正是人的心灵才是浪漫主义者关注的目标和歌颂的主要范畴。
4.浪漫主义诗歌容易使读者从主人公身上看出诗人自己,或一目了然,或虽经“易容”却仍可辨认。不论描写谁,人不再是有机社会的一分子,他们常常是一些孤独的身影,走在漫长、时而又甚为缥缈的求索道路上;他们也是一些社会反抗者和被遗弃者,如普罗米修斯、该隐、流浪的犹太人、撒旦式英雄无赖、甚或亡命徒。
5.许多浪漫主义诗人对于想象力勾画出的种种美好拥有无限憧憬。埃勃拉姆斯还引用华特华斯《序曲》里的话,“我们的心灵和家园,伴随着无限,只有在那里”,我们始终期盼某种“即将发生的事物”。人类顽强的愿望总欲超越可能界限,这正是人类的荣耀,即便失败,也因击败鄙琐境遇而胜出。如布鲁姆所说,“当诗歌最具有抒情风格,最具有主观性和直接从人的个性中进发出来的时候,‘影响的焦虑亦达到最强烈的程度”。浪漫主义诗人就一些要求最为苛刻的文类,比如史诗,与他们伟大的前辈诗人展开竞赛。高超的艺术源于一种突破人类可能性的尝试,艺术家的失败恰恰证实了他理想的伟大。
以上这些从题材、情感和创造力方面勾勒了浪漫主义的外貌,虽非全面,大致可以构成参照框架,用以观察哈代的诗歌倾向。哈代创作题材涉猎广泛,涉及怀古凭吊、战争反思、爱恨人生等。哈代有自己的生活哲学,他的诗歌总是从平凡的生活场景人手,不经意地牵出生死感喟的结局。所以,较之浪漫诗人,哈代阐幽发微,洞察更为深刻。他的浪漫主义倾向大致表现为:
1.在他九百多首诗歌中,自然景物描写占比例很大,而且跟浪漫派一样,自然只是思考的切入点,是一个完美的视角,因此描写的重心必然落于某种发现。哈代写了近百首自然诗,表达了对城市生活厌恶,对自然乡村生活非常向往,在他看来,乡村给人带来安慰和生活的勇气。哈代常常光临的落脚点是对时间易逝、物是人非的感怀,而浪漫派的视野要开阔得多,可以牵引出对超验世界的瑰丽想象,对丑陋现实的痛彻抨击,以及对美好人伦的感性憧憬。
2.在情感方面,其实浪漫主义最看重的能力就是诗人能否“感同身受,设想自己处于他者境遇或困境中的能力”。哈代的情感平易朴实,真挚低调,最为贴近地演绎了“自然流露”的涵义。他的抒情诗多以“我”为视角,抒发个人所见所感,多半是对生命的领悟。从这点来说,他是直抒胸臆的,不似现代派提倡的“非个人化”的创作思路。其平民的、朴实的、质疑的、理想的和个人化的倾向与现代派诗歌贵族的、精英的、晦涩的、碎片化的、非个人化的风格大异其趣。济慈说:“如果诗歌不能像树叶一样自然生长,它最好不要生长出来。”柯尔律治也认为每首诗都是一株生长的植物,依据内在有机法则成长为最终的“有机形态”。哈代的情感虽然没有他的前辈那么江河热烈,但是深沉温婉也似静水深流,也生发于自然状态。
3.浪漫派倡导想象力的运用,主要是超越现实的想象,比如华特华斯写了许多民谣故事,这一点在拥有小说底蕴的哈代那里自然轻车熟路。除此之外,哈代还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创造力,他对诗歌的格律进行了大胆的创新和实验,“歌谣体”在他手里也有了变体,押韵五花八门,信手拈来,诗行时长时短,诗节布置灵活。但是不管怎样,他都遵循浪漫派十分看重的格律,从形式上拒绝现代派语言上的自由随意。他的语言措辞也精心安排,但不会显得高深莫测,不像现代派“掉书袋”,充满晦涩的典故和玄机。如上所述,浪漫派感情炽烈,对未来充满期待,但是哈代不同,他不满于现代文明,对未来充满质疑。他若非悲观主义者,即为改良主义者,不接受盲目的乐观主义。下面一首哈代的《写在“万国破裂”时》:
只有一个人跟在一匹
垂头踉跄的老马后,
缓缓地、默默地在耙地,
他们在半眠中走。
只有几缕没有火光的烟
从一堆堆茅根袅起;
王朝一代代往下传,
这却延续不变易。
远处一个少女跟她侣伴
说着话悄悄走近;
未及他们的故事失传。
战史在夜空消隐。(钱兆明译)
这首诗透彻地体现了哈代的特色,即格律严谨和情感朴素,思想深邃又常怀忧郁。无论是诗歌形式还是行文气质,哈代都比他同时期诗人更贴近浪漫主义传统。“如果说对城市生活的拒绝是哈代与现代主义诗歌的分歧,那么对诗歌传统形式的恪守则是他与艾略特和叶芝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从浪漫主义鼎盛时期到哈代酝酿早期诗歌,相隔有半个多世纪,其间英国诗歌经历了大段的衰落或沉寂,19世纪中期虽然有丁尼生和勃朗宁,但二者不过是浪漫派传统的余波,即便勃朗宁进行了很多技巧创新,也难以抵挡衰颓的形势,没有全面性的突破,之后的拉斐尔前派更像是诗歌的倒退。英国诗歌发展到哈代时,传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哈代更像是一个“玻璃沉淀器”,兼收并蓄了前人传统,又安静地展示出英国诗歌发展的新趋向。梁实秋评论哈代是“现代诗之首屈一指的开创者”,并举证了“情节构架”一说。若果真如此,哈代的现代性到底表现在哪里呢?
二、现代主义范畴下的哈代
哈代诗歌的现代性大多情况下处于受质疑的状态,偶尔有探讨这方面的文章,也都是蜻蜓点水,泛泛带过。浪漫主义之后的现代英文诗歌,确实更像诗歌桥梁突然断裂,因为现代诗迥然于浪漫派,几乎令人错愕。文学上的现代主义是什么样的概念?这个词汇被广泛使用,指称二十世纪早期(特别是一战以后)在文学艺术领域出现的,表现在主题、形式、概念和风格上的鲜明特征。这些特征因人而异,但是评论家普遍认同,它不仅是对西方艺术,也是对西方文化传统的刻意决裂。它是现代性的“一副面孔”,现代主义的先驱们其实也是怀疑确定性的人群,正是确定性支撑了传统的社会组织、宗教、道德以及传统的自我认知方式。思想者,如尼采、马克思、弗洛伊德、弗雷泽等,都强调了基督教核心观念与异教野蛮的神话仪式之间的联系。
现代性有三个方面,启蒙现代性、审美现代性和市民现代性。其中审美现代性发展到尼采,培育出非理性的意志主体,是“先锋性现代性的最深刻的起源”。现代主义的突出表现就是先锋主义,指一群自我意识强烈的艺术家和作家,刻意求新、创新的行为。他们违背社会传统习俗,致力于创造常新的艺术形式和风格,甚至引进一些被忽略的,有时被禁止的题材。先锋派艺术家常常表现自己与现行制度的对立和反抗,以维护自身独立。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冲击传统读者的情感,从而挑战资产阶级主流文化的规范和虔敬。先锋性也是现代性的极端表现形式,可想而知,现代主义中包含有极强的叛逆性。文学史家发现,早在19世纪90年代现代主义的叛逆性格就初露端倪了,但大部分人赞同,它的鼎盛时期,即大范围迅速的空前转变还是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战争的灾难动摇了西方文明对道德传承和持久性的信任,人们怀疑传统文学形式能否表现战后残酷而矛盾的现实。
艾咯特被公认为现代派诗歌的里程碑,他看到了这一片战后“荒原”上西方文明的堕落和崩溃,特别是宗教信仰的丧失。他采用一种全新的表现形式去诠释当时的混乱无序,例如在《荒原》中使用碎片一样的对话而不是标准通顺的句法,用一种刻意的紊乱段落去代替连贯的诗歌行进,风马牛不相及的部件被安置于一处,留下大段的匪夷所思给读者去发现和解读。除了拼贴的手法,艾略特偏爱大量的源于宗教的典故和新奇的比喻,认为现代诗歌应该是复杂的,不应该像浪漫派那样直抒胸臆,“艺术的终极功用在于赋予现实一种可信的秩序,由此在现实中引发出某种秩序的感觉”。
鉴于艾略特也是一个批评家,他对自身诗学体系和现代派的理论阐述自然近水楼台,得心应手。他提出一些观点,如“情感移位”“非个人化”“客观对应物”都成了现代派特立独行的标杆,其后批评界奉为圭臬的经典。对照他的具体手法和诗学观念,可以清晰看出哈代绝非先锋派人物,虽然他也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是至少在表面上看,他的诗歌与现代诗歌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距离。
既然他明显具有上述浪漫主义传统,为何又被指认为现代诗歌第一人?首先,这与他生活的时代不无关系。哈代二十世纪初专心致力于诗歌创作,虽然他的诗才于青年时期就已经开始酝酿并有所实践,但有很多诗还是不乏时代感,比如关于一战的诗歌,题材上肯定具有现代亲和力。
1.哈代的诗歌虽然承接了华特华斯的乡土文学传统,具有很强的乡土色彩,但是他的世界观得益于科学的自然主义,因此,作为后维多利亚时代的诗人,却能对年轻一代,如奥登等,有强烈的影响。他摒弃了许多维多利亚诗歌的悦耳的咬文嚼字,偏爱朴素甚或笨拙拗口的风格。他总是充满激情地思考和自我反省,如哈代虽然热爱自然,他并不号召人们返回自然,他敢于正视现实,表现生活中的痛苦,不把自然当作神秘而仁慈的力量,他认识到,残酷贯穿了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他能克制个人悲喜,屈身于诗艺的律令,关注一些公众题材,审慎思考。这种情感与理性相结合,倒颇为符合艾略特对玄学派诗人的颂扬,也说明哈代已经迥异于浪漫派的单纯情感释放,趋向现代派的“非个人化”,即以理性拘束感性,冷静而不动声色。
2.他的非宗教倾向,也把他树立成一个另类的排头兵。从青年时代起,哈代便崇拜达尔文,后又研究孔德、赫胥黎、休谟、穆勒、边沁、叔本华等人的哲学,迷恋实证主义和意志学说。哈代确信,“后达尔文宇宙造成一段相差悬殊的历史,人类都在宇宙中拥有自己的位置”。达尔文的进化学说冲破了支配生物学的“上帝创世说”,彻底击毁了科学思想界的宗教统治,为当时哈代的社会伦理、文学艺术观念奠定了基础。不论哈代被称为怀疑主义者,还是不可知论者,远离基督教抚慰本身就为他增添了现代派标新立异的砝码,他的先锋性其实表现为一种谦逊的克制和沉默。
3.小说家的叙事才能使他把自己的情感蕴藏在不同的人物之中,不是要诗人自己发声,这种把自己的实际体验加以“改装”后的诗歌,具有更普遍的意义,也更加能打动读者的心灵。“情节诗”表现出哈代惊人的审美创造力和小说家的超凡想象力,诗歌可以呈现小说化、故事化的戏剧性写作方式,特别是把一个完整的故事压缩在一首小诗中,更是哈代的拿手绝活,它需要巧妙的安排和更成熟的技巧,也是现代派“非个人化”的最好明证。如这首《她在他的葬礼上》:
他们把他抬向安息之地——
延伸的队伍缓慢地行进;
我是陌生人,隔着一段距离;
他们是亲属,我只是情人。
我没有换掉我的花衣裳,
尽管他们的丧服是一片黑色;
但他们围着,眼光毫不悲伤,
而吞噬我的是遗恨之火!(飞白译)
讽刺性,也是把哈代诗歌拉向现代主义阵营的元素之一。一战前后阶段是个充满讽刺趣味的时代,艺术家在读者丛中唤醒嘲讽的能力如此之强,前所未有。不仅仅是作家,这个时代本身蕴含嘲讽,甚至在讽文高手开动机器之前,现代历史就已经给他们挖苦人类的虚荣行径提供好了素材。哈代的诗集命名为《境遇的讽刺》,彰显了他的见地——在这个时代,纷纭的事件本事就好比尖锐的讽刺作家,军事无能、新闻谎言、政治盲从等,构成了绝妙的非文字的自我奚落。哈代的名诗《海峡炮火》,更是把人类的荒谬和徒劳刻画得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前夜你们的大炮突然轰响,
震动了我们安卧的棺材,
也震破了圣坛的玻璃窗,
我们以为最后的审判日已到来,
而直挺挺地坐起。狗被吵醒,
一阵嗥叫凄凉而惊恐;
耗子扔下祭坛上的碎饼,
蚯蚓连忙钻进了土冢。(飞白译)
结语
哈代的思想更接近“民间哲学”,他对读者的把控源于与其他人不同的灵感,他的情感完全直接根植于日常经历和民间记忆。他的诗歌乍看上去绝非现代:严谨的格律、古拙的措辞和传统且毫无新意的诗歌用语,很少提及二十世纪的人事,特别偏爱那些生死爱恋的古老话题。但是英国的诗歌现代性其实并不表现在形式和技巧上的革新㈤,而表现在一些特征,如“非诗意化”的题材,对维多利亚道德教化的刻意回避,对造作陈词的摒弃,以及腔调、态度、情绪和作者心声等一些不易察觉之处。哈代回避了铺张的情感举动,从语言到情景都力求朴实无华。虽然在以艾略特为首的现代诗歌的打压下,哈代的诗歌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一直受到贬抑,但二战后英国最优秀的诗人菲利普·拉金惟推崇哈代,视其为英国诗歌正宗,“哈代教我感受而不是写作,当然一个人得使用自己的语言和惯用法即自己的环境,他也教会人们对自己的感受充满信心”。哈代对后世诗人,如庞德、奥登、迪兰·托马斯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原因在于,哈代承袭了浪漫主义传统,语言质朴沉郁,韵律优美丰富,常于不经意处吐露其对人生世相的洞见。并且,他善于思考创新,具有批判精神,能以理性驾驭情感,无疑迎合了现代性的某些诉求,因而他才能轻盈地跨越两个世纪,坐拥浪漫主义和现代诗歌的分水岭。英国一战之后的诗歌,是现代主义的天下,但此前维多利亚时代的诗歌传统,要在哈代这里完美收官。他是英国诗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在英国文学史上起着承上启下的桥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