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丝绸之路上的世外桃源绝色帕米尔

2016-05-14 15:00赵登文
新疆人文地理 2016年5期
关键词:石头城帕米尔高原高原

赵登文

帕米尔高原,在海路开通之前,它是人们东来西往交流的必经之路。古代丝绸之路在进入塔里木盆地以后,分为南北两道,向着不同的目的地延伸,到了葱岭后又交汇一处,直达古丝绸之路上著名的石头城———塔什库尔干。正因为塔什库尔干是丝绸之路的要塞,无数的使者、将帅、王侯、文人、僧侣和往来跋涉的商贾,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身影,留下了无数浓墨重彩的画卷和撼人心魂的诗篇。

题记

美丽的帕米尔高原,风是鲜红的,吹动着火红的希望,在这尘世被污染得不堪入目的时候,帕米尔高原的纯净需要更深地掩藏。

以前,在我的摄影生活中,并没有对帕米尔高原预先设计,但当我一次次穿越时,帕米尔高原成为了我生命背景的一部分。对我而言,这不仅是个地理的高度,也是我感知人生的高度。在崇山峻岭的苍茫之中,双脚踏上高原的那一刻,心就融入了高原,融入了那无言的千秋雪域。

高原,只是简单的文字而已,但从情感上来说,我已走过了它的春夏秋冬。几年来,发现在我内心潜藏着一种强烈的高原情结。我已记不清多少次迈上帕米尔高原,而对我来说,依然似乎是第一次,每一次踏上高原,看到心中这片纯净的净土,都有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期待、不同的向往,高原如梦……

高原第一春

帕米尔高原第一春“肖贡巴哈尔”节(又叫引水节)是节气的节日,每年的3月21日,当帕米尔高原迎来第一缕春风的时候,就是肖贡巴哈尔节正式开始之日。

节日这一天,帕米尔高原各个村落里的男女老少们一大早就出门,老人带领小伙子们在山腰即将开化的冰渠处撒些黄土,加速冰块的融化,或整理渠首,让融化的雪水顺着渠道流下来。每家每户都要制作丰富的美食以庆祝节日。食毕,还要坐在一起进行祈祷,祈求丰富的水源避免灾害,祈求风调雨顺、庄稼丰收。最后,大家还要举行赛马、叼羊等活动。

引水节过后,第二天就开始播种,又叫耕种节,要举行仪式。全村人聚集田野,把耕畜、工具带到地头,祝贺春播开始。各家各户带的麦子放在一起,先由村中德高望重的人作祈祷,然后推举最有耕作经验并且子嗣众多的农民率先撒种。据说,这种人撒种,可以获得丰收,所以大家请他撒下第一粒种子,以求吉利。被推举者喜笑颜开,口中念念有词,拎着种子一把把地向田间早已等待在那里的人群身上撒去。大家笑声阵阵,往种子撒落处簇拥着,以此表示对春耕播种的祝贺。

撒完种子,给耕牛喂些形如犁铧、犁套之类的面食,表示对耕牛的慰劳。节日期间,整个村子都充满相互合作的融洽气氛。

帕米尔高原上的杏花仙境在《桃花源记》里,主人公穿过山洞发现了世外桃源。很多年前,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塔什库尔干。当客商们穿越古丝绸之路最危险的小道时,突然,仙境般的“杏花村”就出现在眼前。

遥望杏花村,叶尔羌河像玉带一样环绕着一片姹紫嫣红。

在帕米尔高原的山脚下,雪水汇聚成的叶尔羌河若隐若现地远去,山脚下的村庄水草丰美、草长莺飞,恍若温软的江南,那就是长十几公里的杏花沟,曾为古丝绸之路的古道之一。

当年唐玄奘从举世闻名的瓦罕走廊回到中土,那条走廊千年后仍在使用,包括马可·波罗、斯坦因等在内的著名探险家都走过这条古道。但这些人肯定会有遗憾,因为这些著名的远行者都没有发现深藏在高原峡谷中的杏花仙境,这个花朵如云飘散的村落,比世外桃源更加美丽和隐蔽。

去杏花沟的念头从每年三月上高原就开始了,说的再绝对些,就是当你听到这个地名时,就已经在想象中与之相遇了。

进入河谷,两边杏花开得让人心醉,山脚下的村庄淹没在一片粉色之中,竟没有半点身临高原的感觉。顺河而下,当我看到那隐伏于云雾和残雪之间的花海时,才知道前方就是高原小江南———杏花村了。

去杏花村的路途非常艰险,所以杏花村的人们很少离开村子,他们在此过着逐水草而牧的生活。外围的气候恶劣,常常让外面的人望而却步,然而一旦进入杏花村,都会以为是到了仙境:百年的杏树遮天蔽日,云霞般的花朵在枝头傲然怒放;在皑皑雪山下,塔吉克族人的石头房子零零星星地散布其间;大人在花瓣中放牧,小孩在花香中嬉戏。

进入杏花村的最深处,一切都让我静默,不敢言语。公路两边都是上百年的杏树,长得又粗又大,满树的杏花遮天蔽日,把远处的蓝天和雪山都挡住了。远处的杏花白粉相间,在高高的深色大山的陪衬下,犹如一幅精美的水彩画。

我走在一条石子路上,站立在这个高悬于云彩之上的地方,周围的绿色、身边的河水和远处的冰峰,还有河谷中杏花的飘香,那么容易让我将历史忽略,只记住了杏花村,记住了太阳部落里鹰的传人。

深深地融入其中,陶醉其中。

丝路古要冲

石头城:追寻1 300年前的足迹记得第一次见到高原已是满眼浓浓的秋色了,一切都显得古老而苍凉。天空又高又蓝,脚下的黄沙一直铺到天边,一片片小草显得十分渺小,灼热的阳光把它们照得金黄,朦胧的淡黄色像一个忧伤的梦境。

对石头城的历史,我了解的并不深,只是简单的文字而已,但从情感上来说,我已走过了它的春夏秋冬。

翻越海拔4 200的苏巴什达坂,前面就是世界四大石城之一的塔什库尔干县,那是从汉朝的薄利国开始,到唐朝开元年间的盘陀国,时至今日,依然是帕米尔高原上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

石头城分内城和外城,外城已经损坏,内城则依然存留着某种威严和辉煌。城墙坍塌的豁口,让我想象起古代帕米尔高原的繁华景象。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残墙沉默着,破碎的陶片沉默着,整个石头城沉默着。

石头城的历史有多久?新疆社会科学院考古所的有关专家在城北20多个屋舍中集中考察了其中的4个,出土了陶片、唐代铜钱、古梵文写本等物,经碳14测定,其年代可以上溯到距今1 300年以前。目前只剩下几段残垣断壁,但耸立的古石头城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我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来到这个石城脚下,有时觉得早晨的雪山如此温情,没有风,大自然干净得如同初生一样,雪山更白了,从上到下透体洁白。有时觉得在这块缺氧的地方,在这块空旷的地方,在这块贫瘠困苦的地方,在这阳光满地的地方,人们靠什么来寄托他们的心灵和生活?冥冥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到这个太阳城。

我最喜欢的还是暮色里的石头城,稀稀落落的轮廓被高高地托起在地平线之上,构成一片片剪影作为自然景深的标志,却因此平添了几分凝重,也因此而壮美。

我想,这就是我心中迷人的石头城,诱人的石头城,魅力无穷的石头城。

玄奘曾经走过的千年古道———瓦罕走廊铁汉一样雄壮的帕米尔,保留着几分柔情,吸引着行者的脚步。至今,我已4次走进了瓦罕走廊这个玄奘曾经走过的千年古道。由于明铁盖达坂雪大冰厚,即使5月也无法通行,无论怎样,我还是对这个千年古道有所了解,有所记忆,有所收获。

公元641年,唐朝和尚玄奘通过瓦罕走廊,翻越明铁盖达坂,踏上了返唐之路。后来,马可·波罗以及大名鼎鼎的斯坦因等探险家先后在瓦罕走廊留下了足迹。那么,瓦罕走廊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人们为什么要选择帕米尔高原作为连接东西方的通道之一呢?

瓦罕走廊,也称阿富汗走廊,位于阿富汗东北部,东西走向,北依帕米尔高原南缘,南傍兴都库什山脉最险峻的高耸东段,西起阿姆河上游的支流帕米尔河,东接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整个瓦罕走廊,东西长400公里,其中我国境内有塔什库尔干县的公主堡至中阿边境近100公里,其余300公里在阿富汗境内,因此国际上称其为阿富汗走廊。

史料记载,在海路航线开通之前,丝绸之路主要有四条支线,经过准噶尔盆地的两条线路受战乱等因素影响时常中断,环绕塔里木盆地最终翻越葱岭的两条线路却始终保持着畅通。这两条线路在石头城会合,继续前行,到公主堡以后,又分为南北两条线路,这也正是商旅过客青睐帕米尔高原的原因。而瓦罕走廊则由玄奘等人的足迹,成为丝绸之路的某种标志。

有通道便有扼守通道的要塞。环顾公主堡所在的克库干山四周,西来的喀喇库尔河和南来的红天公拉甫河在这里汇合,注入塔什库尔干河,公主堡则在克库尔山头上,高高俯视着3条河形成的河谷地带。公主堡战略位置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瓦罕走廊是一条使用了上千年的古道,从公主堡向喀喇库尔河向前10公里,就能看到著名的明铁盖达坂,在河谷深处海拔4 700米的坡上,立有“玄奘取经东归古道”纪念碑。

有意思的是,公主堡附近还有一堆人为堆砌的石头。谁会在海拔4 000多米的无人地带,堆砌巨石呢?有专家推测,这是一堆冷兵器时代的“石”,看一看山两边的地势,如果这些石头沿着山坡滚下去,带起山坡上的砾石形成大面积的山石滑坡,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在过去的几年中,我曾经一次次带着疑问来到这里,几乎跑遍帕米尔高原在我国境内的所有地方,走进古老的通道,在群山中盘行。随着一次次地到来,帕米尔厚重的历史、罕见的自然景观又为我设置了一系列生命疑问,面对它,我猜想玄奘大师应该也是被帕米尔高峰与湖泊交相辉映的坚硬之美所震撼,怀着与当地塔吉克族一样的敬畏之心,在“圣山”脚下感悟帕米尔高原的吧。

当年玄奘大师翻越葱岭北部,有如下描述:“经途险阻,寒风惨烈。由北路者,不得大声叫唤,微有违犯,灾祸目睹。暴风奋发,飞沙走石,遇者丧没,难以全生。”又说:“昔有贾客,其徒万余,橐驼数千,遭风遇雪,人畜俱丧……”上万人的商队葬身古道,可见何等的艰险。

如今,看看那高原上行走的风雪牧人,那些缓缓攀登的牦牛群,代代先行者的精神所蕴含的巨大力量,足以使来者生出更大的热情去探索未知的领域。

每一次的高原之行,随着车在天路上盘旋上升,四周山势嵯峨、峰峦突兀,带着我的身心进入了一种飞翔状态,葱岭、朅盘陀国、丝绸之路上的瓦罕走廊、玄奘大师、马可·波罗、斯坦因、鹰和鹰的传人又一次相继进入我的视野和脑海……

生命极地

帕米尔:远古吟唱的雪域牧歌亿万年前,今天的帕米尔所在地还不是高原,而是一片汪洋大海,游弋着各种海洋生物。后来强烈的地壳运动发生,海底升隆成山脉,造就了如今。在这里,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峰耸入云霄,幽深宁静的湖水倒映山云。

我曾20多次踏上帕米尔高原,走进塔什库尔干县的11个乡镇和64个村庄。这里是地球最高寒的陆地之一,90%的塔吉克族人居住在深山峡谷之中,他们离现代生活较远,离天空很近,与雪山为伍、牛羊为伴,挑战着人类生活环境的极限。

高原也许对许多人是严酷和吝啬的,但塔吉克族人却用勤劳和智慧将自己与高原融为一体。他们根据帕米尔高原有山、有水、有低谷的地理特点,充分利用大自然赋予的条件,在高山牧场上放牧牲畜。

在没有绿色的漫长岁月里,他们以牛羊为伴,男人们在雪地里放牧,女人们绣花,过着艰辛的守山生活。为了牛羊,他们会带上家什,赶着牛羊跋涉数百公里迁移、转场,在那里搭起临时毡房,开始游牧生活。环境再艰苦,人们依然对生活充满热情。

我常常想:雪山与湖泊那边是什么?在高原的日子里,我特意做了一次生活体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依靠自己的脚步,寻找一种感觉。

我深知,在高原的那些日子,已不再是拍摄的日子,而是对高原民族文化的一种传播,是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种责任。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个群体,就会感到很多困惑,但塔吉克族人乐意把这种困惑呈现在世人面前,使这片广阔的高原成为所有人的一个新的多彩空间。

上帝遗落在帕米尔的“胭脂盒”木吉,昆仑山与天山交汇处,是中国西极之地。柯尔克孜语意为“火山喷出的泥砂石”。记忆中,我多次站立在那血色的夕阳下,看着火山岩浆锻造过的鲜艳大地,木吉河如同一条蓝色的飘带在雪山下轻轻飞舞,听着远处十八雪罗汉吹过的阵阵凉风,亲吻着那些火山石跺起的石头房子。

一边是整齐连绵的雪峰,另一边则是大小不同的火山口,一个个铁红色的火山锥出现在雪山脚下,围绕着火山锥的十几户柯尔克孜族牧民,就这样生活在梦境般的地方。感觉中,要走很远才到达这个地方,这种感觉完全是在宋云、玄奘、马可·波罗们的年代,行程之间尽是岁月飘摇的滋味,让人心境一派苍凉,可以深邃久远历史的脉络。唯有在这片土地上,你才会体悟一种博大苍凉的氛围,奢华尽去,无所他想。

木吉有句谚语,“九十九道弯,九个戈壁滩,屁股磨不破,到不了木吉滩”。随着车在山谷间慢慢深入,我深刻体会到这种遥远。

木吉,只是帕米尔高原一个乡村,7 600多平方公里,比上海市还要大许多。在那里,你能看到高原最热烈的一面。大约1 500年前,这里还曾出现过火山怒吼、岩浆奔腾的场面,地下涌出的钙华、铁华和锰华,今天仍将大地晕染得五彩斑斓。

你会看到数个零散分布的巨大凹陷,周边的岩石有着曾经过强烈烧灼过的质感和色彩,这是典型的休眠火山口。积水的地方,便是一个个小湖或者小潭,高低错落,形状各异,色彩丰富。

对于火山口的色彩,我曾无数次去感受。色彩一层层向远处渲染开来,仿佛还停驻在岩浆流淌的那一刻。对它的感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站到火山口,闻着一股硫黄味,看到火山口上都是水,有一种时空的错落感。

火山口的壮观就在于将色彩盛放的大地和纯白的雪峰捕捉在一起:如今冒泡的水、依然“流淌”的颜色,隆起的雪山,这里的大地还在敞开着怀抱,它还没有停止呐喊。

我想说,帕米尔高原的火山群,不仅仅是柯尔克孜族人的家园,还是遗落在帕米尔高原的“胭脂盒”。

塔吉克族游牧生活写真

我的羊群我的家“帕米尔”在塔吉克语中就是“世界屋脊”的意思。汇集亚洲众多山脉于一处的大陆高寒平原,其独特的冷峻与绚丽,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调色板,没有定格,没有时空限制,轮廓就那么粗粗大大,内容就那么简简单单。

在帕米尔高原上,生活着肤色浅淡、发色金黄、眼睛碧蓝、薄唇高鼻,具有典型欧罗巴人种特点的民族———塔吉克族。孩子、老人、妇女、牛羊,一切都生活在云彩之上,以雪山为舞,以牛羊为伴。

在多次去高原拍摄之后,我发现高原上的妇女有独特、独立的生活方式,从草原到雪地,从室内到室外,无不留下她们舞动高原的身影。在冰山角下,我看到她们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摆动,担水、饲养、打牛粪、打饲料等等。

我曾多次到塔吉克族牧民家中做客,亲身感受到了塔吉克族人淳朴的性情和好客的民风。面对镜头的微笑与金钱无关,这是塔吉克族人心灵深处最纯洁的情感。就像石头城屹立在千年的朝阳与余晖中,用刚毅挺拔诠释着民族的个性一样,让人肃然起敬。

塔吉克族人的房子大多用石头做材料,但走进房间,我所看到的是温馨和谐的幸福家园。塔吉克族人中女人比男人更重视装扮,浑身上下色彩浓重、头饰华丽艳盛,体现了塔吉克族女人酷爱艳美、极富艺术性的风情风俗,反映出生活在偏僻而高寒的帕米尔高原这个“太阳部落”的人们,内心里对生活美的强烈追求。在高寒而严酷的帕米尔高原上,塔吉克族女人爱色彩爱到了极至,这是一种难得的尚美情愫,是一种很顽强的生命力和文化精神的体现。

在海拔5 000米的高地,我看到她的羊群和她的家园,妇女们担负起了家庭重任,照看视为生命的羊群,有了羊群,就有了自己的家园,这些都让我一次次地感动,一次次用相机记录她们真实而艰辛的高原生活和感人故事。面对这样的生命,我除了敬重她们,还是敬重她们。

她们选择了高原,就是选择了光明,选择了人生道路上一个辽阔的空间。与城市生活相比,她们的日子变得异常简洁。在她们的意识里,有一种难以诉说的神秘,在最靠近蓝天的地方等着他们去发现和经历。

每一次将镜头对准她们的生活按下快门,都是一次对心灵的叩问。这不仅仅是收录瞬间的画面,更是一种通过镜头进行的人与人、人与自然的情感交融。

牛粪馕:帕米尔难以忘怀的味道在帕米尔高原,人们的生活习俗还保持在过去的生态中,人尽可以随性处理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和琐事,完全天真,这是高原地域文化的一种现实。

在一个牧人来看,历史与现实,想象和行为,人世和物界……并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很容易沟通。在高原这样的山沟里,人们并不觉得能出一张精美绝伦的电脑透视图片比一个能讲许多民间笑话的人高明多少。

当你在每一个山谷中穿行时,都会看到有十来户人家,十几幢石房子零落在一条条峡谷间,风声与水声相伴,勾勒出高原与世外远离的宁静。远处,炊烟升起,烟雾的色彩很淡,任由轻风把它拉抻得很长,飘起的烟雾在山风中无规则的流动,扭曲缭绕,在天地间飘飘荡荡,风情无限。

大片大片的雾已将那些石房罩住,细细看去,烟雾下每一座石屋里女人们都开始烧这一天早晨的第一道奶茶。

羊群和牦牛群从各自家门前出发了,从晚上散卧的各家石头房边往山谷去。女人们的身影是最亮的一道风景,红的、白的、绿的、黄的头巾在畜群和石屋之间不停地飘动,有的在石屋里准备打馕用的面,有的在压花,有的在烧牛粪,她们要开始打馕了。

在高原我常常见到这种生活方式,妇女们把捡来的牛粪晒干,点燃并烧成灰,用一个生铁盒子把面团装起来,埋在滚烫的牛粪灰中,把握好时间,就会烤出香喷喷的饼。后来我见的太多,就给取名为“牛粪馕”。

她们裹着衣服,裹着头,只留出半边儿面颊,一双眼睛和一双手不停地动着。我贴近她们拍照,她们脸朝向我,眼睛不眨地看着,以为是给我帮忙,其实很糟,红晕显著的脸上掩不尽高原人少经世事的诚惶。但这时候糟糕的不是她们,而是我,我的经验是端着相机,等待这一会儿过去,或者干脆浪费几次快门让她们适应。

奇迹往往蕴藏在你掉转相机准备放弃的那一瞬间,刚才一脸诚惶的女人会抿嘴粲然一笑,成为高原雪莲盛开的那一刻,一旦错过,就会永远抱憾!

在高原穿行了无数条山沟,从浅山沟钻到深山沟,从低山头转到高山头,从瓦罕走廊到玛尔洋达板,从叶尔羌河奔到冰山脚下,我闻惯了牛肉馕的味道。说真的,在高原令我至今最骄傲的,就是那些在深山峡谷中用牛粪烤出来的馕饼,我会走到哪就带到哪,走到哪就吃到哪,高原人的热情是我用语言不能表达的,即使你不用带什么食物,也可以在高原生存数日。

这一夜,我们选择了一户离水源较近的牧民家住下,他未嫁的女儿是我们进山几天来少见的美女,只遗憾无法沟通,我只能看懂她淡淡的笑,她用手背遮挡住嘴,我想那是警觉我这个山外来的陌生人。躺在主人家铺的厚厚的被褥间,我还在想这家女儿略带羞涩的笑,我觉得这是一个寓言,一个有关整个高原和高原人与我的寓言……

帕米尔的“雄鹰”

极地较量:帕米尔高原的骏马图腾帕米尔高原的地理环境和以牧为主的生产方式造就了塔吉克族独特的文化习俗。他们以鹰为图腾,跳的是鹰舞,吹的是鹰笛,叼羊也是源于鹰叼食动物。如今在塔什库尔干县农牧区过节期间和婚礼上,几乎都要举办叼羊活动。

叼羊是塔吉克族男人的专利,那种高超的骑术、精湛的马艺,以及塔吉克族男人的剽悍、敏捷、机智、骁勇在叼羊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这里的叼羊原汁原味,毫无旅游景点的表演之嫌。

宣布叼羊开始,骑手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放羊的地点。在比赛中,胜负的决战风起云涌,只要一人拿到羊,几十名骑手就会穷追不舍,奋力堵截,合力拼抢。每一队都有冲群叼夺、掩护驮道和追赶阻挡等分工。它既需要个人娴熟的技巧,也需要集体严密的配合。骑手们像汹涌的潮水一样,一会儿涌向这里,一会儿又涌向那里,双方比的是马速和马技,这是勇敢者的游戏。

冲刺在最前面的骑手,口中衔鞭,左手抓鞍,右手随上身下探于地面,一个水中捞月的姿势过后,已将羊抓入手中。随后紧追的骑手们蜂拥而至,马头相撞,铿锵作响;马目圆睁,闪闪发光。这些口喘粗气、搅动在一起的马群,拼命地左突右奔、横冲直撞,似疾风卷地,若浊浪翻涌,其势态真有些惊心动魄之感。那只雪白的羊在马身上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快速地在双方的骑手之间传递着,比赛场上尘土飞扬,蔽日遮空,甚为壮观。

画面里,你看到的是最单纯的目光和面孔,在雪山下,他们摔打着裸露的肌肤,寒冷与炽热交替,越是冷峻,越是情浓,还能有什么比他们更渴望激情飞扬。

那是怎样的一曲荡气回肠,苍茫原野浸润,雪域高原滋养,箭弦微张,奔向了心中冰雪,晓梦飞扬。一招一式的较量,扬鞭呐喊的激昂,啸傲西风,策马斜阳,骐骥一跃,征途万里只茫茫。我是鹰的儿子,追逐不落的太阳。一骑征尘,路破月色寒光。

帕米尔高原牦牛叼羊:古战场的硝烟叼羊对我来说并不陌生。30年前在部队驻地,常常会看到节日时的叼羊比赛,在山川河谷中,尘土飞扬,分几组相互竞争,也算是在高原最大的盛事了。当时觉得这只是当地人的一种活动。30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站在那些勇士面前时,才感觉到这是一种雄鹰搏击蓝天的意志,一种力的较量,凝聚在他们心灵深处高原文化的内涵。

塔吉克族人除骑马叼羊外,还有骑牦牛叼羊。这是因为塔吉克族人居住在高原地带,若在海拔5 000米以上,马的体力严重透支,无法奔跑,只能选择最适应高原地域生活的牦牛来进行叼羊。

牦牛叼羊非常引人注目,是具有明显高原特点的民间活动。牦牛是塔吉克族人生活中必需的交通工具,家家都有牦牛,用来转场和运送生活物资。在进行叼羊比赛前,骑手们都要认真检查自家的牦牛和装备,选择体力好的牦牛参加比赛。不用专门去训练,他们骑牦牛的动作熟练。叼羊的形式和骑马叼羊是一样的程序,只是牦牛叼羊的动作比较慢,但慢步中同样能展示出叼羊的烈性,柔中带刚,气势磅礴。他们骑着牦牛,在海拔5 000米的高原上飞身扬鞭,争夺异常激烈,场面酷似古战场的厮杀。皑皑雪山下,卷起漫天黄沙,英勇争抢,向世人展示着“太阳部落”民族对生活的热爱。我每一次在高原看到叼羊场景时,都会被一种强大的力量驱使,深怀一种亲近的渴望,奔赴着与他们相约。

对于我而言,每一次都是一种诱惑。这诱惑几乎无法抵挡,只有眼下这片高原极地,才容得下一群高原雄鹰,才留得住雪山的儿女。他们注定要投入到雪域高原,张扬骨子里迸发出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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