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茂盛的城市

2016-05-14 10:47王太生
牡丹 2016年6期
关键词:老城城墙

王太生

前朝的邻居

我所在的城市是座古城,左邻右舍有许多前朝的邻居。

我与清朝的曾外甥滚过玻璃球,和明朝的N代曾孙打过架……我在近距离打量着他们的生活。

万历年间的沈家大门,是个大杂院,每天扭头透过后窗,院子里站成一棵树。

下雨的时候,那棵湿漉漉的桑树殷红绛紫的果儿,撒落浅浅一地。天井内积满雨水,人只能顺着檐雨下的走马廊檐,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正厅四间,厢房二套,门厅带厨房,天井用小块方砖图案铺就,横椽雕梁画柱。院内住着老四兄,小三辈。普通巷陌的寻常百姓人家,一代又一代,如流水,似落花,老房子的子孙们生生不息,繁衍不止,让本来宽松有余的小天地,变得像鸟巢一样,已容纳不下膨胀的人口。分家——是当年争吵得最热闹、最敏感的话题。若干年过去了,院内的老人少了,小辈们衔泥芳燕纷纷飞,空留老屋清冷、寂寞,但仍埋着祖宗二老家的土冢,让外人走入,误以为进了名人纪念馆。

用一百年,四代人推算。明末沈家的第24代孙和清初陈家的第23代外甥女谈恋爱,俩人站在没有人去汲水的井边。

陈家井的大门旁,地上镶嵌一眼乾隆年间的八角琉璃井。穿过一长方形的过道门堂,迎面是一堵花墙。花坛内怒放的天竺,星星点点的果儿小灯笼似的红得耀眼,密密的叶子绿得碧亮。花墙两侧的轴线上,低矮的粉墙,划出三个自成一体的小院。厚厚斑驳的木门,挡断了外面的风,拦住了里面的花香。

陈家井,过去最热闹的地方,附近的居民都到这里挑水、淘米、洗菜、汰衣裳。那老井渗出的水,清冽甘甜,冬暖夏凉。

那时候,去井边汲水,我会想,如果是与他们的祖先相逢,该说些怎样的邻里之间客套话?初次见面也许会说“久仰”;好久不见问一声“久违”;等候客人用“恭候”;宾客来到称“光临”;未及欢迎说“失迎”;起身作别称“告辞”。

季家院子,则是清代较大的家族和部落。零散分布的院落,有逶迤的冬青小径相连。院落里,树木扶疏,静幽幽,能听到风吹花落。若时逢中秋,老桂的香气袭人;仲夏时季,成熟的枇杷、羞红的石榴,探头张望,挂出围墙……

古色古香的诗意居住,偌大的院落里,走出来的欢笑男女,望着他们一个个远去的背影,匆匆走去。有时候,走进院落,我总看见一座小院里,有一个人,坐在干净的天井里,老柿子树下,摆着一张小方桌,将明净、清冽的酒,倒在古朴典雅的青瓷花碗中,在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弥散的酒香氛围中,缓缓地品,细细地呷,在舒缓的节奏中打发悠闲的岁月时光。

住在隔壁的前朝邻居,与祖先无关。

老房子虽好,却是人家的,只能欣赏。后来,堂兄调剂到一间老房子,搬进了宫氏住宅。其实,这房子正是小城最有名、最古老的明代建筑,纵横四进四排,气宇轩昂。厅堂,厢屋,书房一应俱全。门开洞天,曲径通幽,紫藤花架,婉转回廊。如此大片保存完整的古代民居,除皖南徽州外,在全国也属罕见。

堂兄搬进后,我去过两次。自前门入,侧门出;后门迎,边门送,让你感悟,人生的路并非只是一种走法。其实堂兄住的只是一间厢房,上天花下地板,四壁木墙,花格漏窗,月移梅花动,人住在里面恍有一种置身《红楼梦》,林妹妹与贾宝玉谈情说爱,琴棋书画的感觉和意境。

后来,我有机会寻访了距我不远的前朝邻居。在一临街店铺内,上得小楼,谁知长廊过道曲折迂回,天外有天,房外有房,像走进八卦阵一样。

还有一对老夫妇,住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同样的花格透窗,同样的小院内,一口老井旁,斜站着一株腊梅,鹅黄的花苞绽放,浮动暗香,隆冬的老井内,游弋的金鱼,条条膘肥体胖。

每个人都有自己怀旧的宅院,把有些东西,保存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草木茂盛的城市

好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少年,惊蛰过后,雨水接踵而至。洋铁皮屋顶被雨点敲打,有隐隐的雷声,那时候,我的外祖母总要拍拍床,提醒我们这些小孩子,蛇虫醒了,它们睡了一冬天,该出来了。

外祖母让我们拍床,是要驱散那些蠕动了的蛇、虫、百脚,她要让我和弟弟在醒了的大地,在裸露腿脚奔跑时,不被蛇虫叮咬。

草木茂盛的城市,有诗歌、鲜花和爱情。有天晚上,我在小酒馆里喝醉酒回家,有一段路闭着眼睛在走,听到叶子和风的絮语,窸窸窣窣,恍若看到一个古代高髻女子,脖子后面摩娑的细碎发丝。

我栖身的城市,在江的下游,有两千多岁,是个老人,白发苍苍。春天里,有个朋友从上游给我发邮件,我学古人给他回信:君住江之头,我住江之尾。你看,我的问候,溯流而上,“嗖”地一声,迅捷到达。大地上,一条江,而使我的生活从此变得有诗意。

一个城市,还能看到油菜花,这是我生活在这座城市,感到最奢侈的事情。

清明前后,大地铺展壮美的油画,郊外的油菜花开了,沿田埂一路奔跑,点染水中的垛田和村庄。我的外祖母就睡在金黄的油菜花丛中,听着耳熟能详的子孙足音,渐渐地,由远及近,隔着光阴来看她。

城市里没有水稻、麦子、玉米、高粱……城市的土层中,或许有铜币、陶罐、瓷、井栏,以及一盏曾经照亮远古黑暗的铜灯。

有人挖地基时,一不小心挖到老祖宗的坟墓。饱含清气花香的雨水,让一段已经风干的记忆复苏。那些不朽之身,被浸泡在博物馆的福尔马林药液里。荣华与富贵,过眼烟云,转瞬即逝。满足或失落的表情,让子孙们去猜想。

在一个民间鉴宝会上,有个女人,捧着个大陶罐,请专家鉴定。这是一只朴素的陶罐,女人说,家里建房时,在一棵银杏树根须下挖到它。陶罐的釉光早已褪却,有明显的流水纹。可以想象,一只罐子,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雨水从它的一侧流过,留下痕迹,又悄然渗到地下去了。这只陶罐是谁的?为何埋在这儿?埋它的人,会想到日后落到谁人之手?这是大地上的事情,大地有大地的秘密。

我早起看天青色。其实,在我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早起床了,他们在大地上行走,去做不同的事情,他们是一些卖菜的、做早点的、打工、开出租的……晚上我睡得迟,在聆听城市安详的天籁,我的朋友刘小鹅给我打电话,他们没睡,正开车去大山梯田的路上。我以为起得早,其实有人比我起得还早;我以为自己睡得迟,其实有人比我睡得更迟。所以,大地上的事情,总是这样让我始料未及,我不是最幸福的人,也不是最痛苦的人。

在这个草木茂盛的城市,我经常会与一棵古树相遇。仰望这些枝叶沧桑的高大乔木,是时光码头的上游和下游。它们从远古来,站在某个角落,像若干年前来到这座城市的祖辈那样,是这里的老居民。

我在一幢楼的顶层,写着一些俗气的文字。刘小鹅知道后,弱弱地问我,你写的这些,别人写过,会不会落俗套?我说不会。刘小鹅是1980年出生的,那时他喝的第一口牛奶,和现在喝的牛奶,肯定不是来自同一头奶牛;现在吃的桃子,和从前吃的,也不是同一棵树上结的,就像这大地上的牛粪、庄稼、汽车、楼房,许多事情,并不重复,也不一样。从高处看,人像树上的一只跳动的虫子。

移动的城池

冷兵器时代,一支箭镞,就这么低低地飞着,掠过城河,便悠悠地落在古城墙之上。

有谁见过在古城池上,两位兵士抱臂行礼;古代文人相遇,双手作揖,礼貌谦让。城墙下,不见狼烟升腾,老树拴马,却见荒烟蔓草,杂树丛生。

不是每座城市的古城墙,都有南京、西安那么伟岸。小城的古城墙,即使坐过某位古人,人们也早已淡忘。站在古城墙上,市井对农耕瞭望,那时候,城河必定是在低处,一低头,看见河对岸一块石埠头上,闪着一个年轻女子在城河里汰衣的身影。木槌声,左一下,右一下,声音贴着河面传得很远。或者,随手掷出一枚小石块,便有惊鸟,扑簌簌地掠过城河去了。

城墙不见城砖。刨开疏松的黄土,那些砖,被时间的重力,压裂成碎块。

对一条河流的打量,有时并不一定要那么深沉。彼时,城河对岸有一片果园。园子里长满平民主义的水蜜桃,其华灼灼。

郊野之食,甘之如饴。城河里飘浮着一种六角菱,味道鲜美。河水是活的,菱角的味道就鲜。此外,城河还出产河蚌、蚬子、螺蛳、细虾,这些都是城河活的化石。

许多城市有河,也有古城墙。我到南京时,坐车从明城墙旁经过,并没有到城墙上溜达、转转,终是一种遗憾。

城墙是段隐喻。红薯是字,种在城墙上,藤叶漫爬;红薯长在土里,甚是茁壮,一个挨着一个,不知哪朝的泥土的地气,承接它,鼓鼓地,堆积小城斑驳时光。

城墙上的城砖,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一块一块地抱回家了,垫作门前屋后的台阶,苔迹漫漶。

小时候,我常随外祖父到住在城墙上的人家做客。有一户人家,就住在城墙上,从城墙上走到他家,要踩一节一节的台阶,房屋是坐落城墙脊上的,小屋前,有一处平台,绕过小屋,顺着台阶,就下到水边的石埠头。

这样类似于吊脚楼的建筑,从城墙上进入是客厅、房间,屋角有一副木梯,顺楼梯而下,听得脚下踩着木地板啌珰啌珰之声,厢房、厨房在城墙根之下,房子冬暖夏凉。拉开栓着的一扇木门,临河小街上有三二人走动,就见到城河。这时候,河面并不宽,两条船,挤挤挨挨,就像两条永远交汇不到的直线,擦身而过。

中国人心目中的宇宙天圆地方,城墙是一处可供凭吊和思考的地方。想一千多年前,陈子昂登幽州台时,独步怆然。还有,贾平凹住在西安城内,会不会时不时到古城墙上散步?

城墙是厚重的历史,许多人从小都是啃着城砖一样厚厚的书长大的。我的一位同事,将一部书设计成一块城砖的形状。不知道里面,装进的是怎样的奇思妙想。

城墙是一道规矩。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人总是这样,鱼贯而进,鱼贯而出。进出之间,一个个背影在城墙之下的苍茫暮色中,变得缥缈和迷蒙。

城墙不是幽会的地方。20年前,我在夜晚的城墙,看见两个中年男女手挽手,在树丛茂密的幽静深处散步。那个女人的老公,不知从哪个角落斜刺而来,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其中散步的那位胖男人尴尬得满头大汗。城墙毕竟不是最隐蔽的地方。换到今天,则移师一处咖啡馆或者茶吧,让追赶爱情的人,声声呼唤,回顾苍茫。

20年前,我住的城池很小。城墙是市井的一角,住在城之脊背上,屋后临水,在古城墙上踱步,宜歌、宜咏、宜争吵;宜谈情、撕纸、马桶碰撞。这时候,房屋像密密麻麻的蠕动小卒,移动的城池,早已越河而过。

老城的方言

老城的方言,时有几分高古,像水缸里沉淀下来的砂粒,有直白的叙事与清晰的表达。

比如,水嘴。这年头,但凡与水沾边的词,都有几分贬义。如,水货、水军……“水嘴”,不是自来水的龙头,老城方言,指说话不算数的人。

本来,我帮一个人办事,那个人说,太好了!这事拖了好久,直到今天还不曾有空办。你帮我做了,我请你喝酒。后果我把那事办了,那个人再也没有提请喝酒的事。

他大概是嘴上随便说说,早把这件事忘了?凡人是非常在意吃这件事的,倘若食言,必定是耿耿于怀。

其实我并没有把喝酒这件事当回事。做那件事,也是为自己做,但一个人说话也不能太随便,随便说的次数多了,别人会认为他“水嘴”。

还有一个人,请我给他的朋友写文章,文字的质量对他的朋友很重要。他说,麻烦你了,写好了,请你喝酒。后来我文章写好,交给他,那个人和他的朋友,好像忘了说过的话。

我知道那些都是客套话,但客套话也不宜多说。我不是嘴馋,在乎别人请我喝酒,而是反感他的说话“水嘴”,不算数。

老城的方言,南腔北调,俚和雅,像面,发酵后揉和在一起,有事世洞察的智慧。

喝酒,老城里称吃酒。吃喜酒,就是参加婚礼。有一天在街上遇到张大爷,我说这几天没见,您老上哪儿去啦?老头儿笑咪咪的:“侄子结婚,去吃喜酒了。”

吃喜酒,吃的一个高兴。吃,是慢慢品。喝,有点儿性情、鲁莽。“吃”比“喝”,优雅、斯文多去了。

老城居民,有很大一部分,是六百年前的苏州移民,带着吴侬软语的韵脚。比如,睡觉,称为“上苏州”。一个小孩子,在他母亲的怀里睡着了,老人会说这个小把戏“上苏州”了。

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迁姑苏阊门一带居民迁徙过长江。悠悠时光里,祖先把对故土的怀念留在梦里,苏州是温柔之乡,“上苏州”,成了上代移民在梦里与故乡相见的机会。

清晨的早茶店,一碗鱼汤面抚慰着老城人的胃。鱼汤面的汤,是用鳝鱼骨熬制。一锅汤熬上三四个小时,汤里的骨髓、胶原蛋白、鱼香鲜,被一股脑儿地调动出来。这时候,就有人走进店里,用吴头楚尾的方言问一句:早茶格曾有呢?店家应答:有了。撒上碧绿的葱末、胡椒粉,“呼啦呼啦”地吃面,佐一盘五味干丝。

问一碗面“格曾有”?老城居民的方言,有江南的遗风雅韵。

小把戏,多少带有点老城温热亲昵的地气。“小把戏”是耍把戏的,他们玩得很开心,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滚铁环,耳畔呼呼生风,一去三五里,犹不肯回。我至今记得那种亲切的语境。那时候,我和外公、外婆住在一古旧的砖桥旁边,桥坡很陡,常有拉煤的人,顶着风在吃力地上桥爬坡。这时候,外婆总是先唤我的小名,然后吩咐:“小把戏,去帮人家推一把!”推一把,其实是对那拉煤工人的感情援助。“小把戏”的力气很小,那被帮助着爬上桥顶的人的回头一笑,眼光中包含感激。然后,抹一把脸上的汗,满足地冲下桥去。

“波俏”二字,是说女孩子长得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生辉。眼角生波,婉转流俏,有江南的烟水气。

甩大袖,是指不做事,不问事,背着手说说话的人,油瓶倒了也不扶,诸事与他无关。大袖,京剧中的水袖,轻歌曼舞,舞动起来,尤其好看,但不实用,看上去很美,只能欣赏,对于穿衣吃饭并不实用。老城里的人,不喜欢甩大袖的人。

老城的方言,是老城人口头上的活化石。这块二千多年的厚土,随手抓一把语言的沙粒,也有几分文化。

城市的古物

这必定是一个老旧的故事,关于这个城市的两件古物。

人到中年,我在夜晚遥听天籁和夜归者的脚步声,时常想起儿时触摸过的,那尊青铜大钟和一对文臣石雕。

那尊大铜钟,又叫飞来钟,我不知它去了哪儿?飞来钟,传说是从城河里打捞上来的。关于它前世今生,小城的文人们有各种各样绘声绘色的版本,但不管怎样,反正它是一口大钟。

上小学时,我见过大铜钟,在公园一个安静小院里,倒扣在一弯葡萄架下。同学父亲是那家单位的会计,看钟人破例让我们进去,坐在大钟旁边,还摘葡萄给我们吃,我用手指去敲那口大钟,訇訇然有大吕之音,钟面冷峻光洁。

城市古物,它们属于民间。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呼喊我。有天晚上,我就着半斤猪头肉,喝了酒,就到老公园去了。

那一对明代石雕,穿一式的高冠袍衣,站在小城这一片席天幕地之上,一个是垂暮的老者,一个是胖胖的中年人。原先他们是站在一位户部左侍郎老先生墓前神道上的。老先生的墓,不知道迁到哪儿去了?留下这一对旧臣,肃然恭立,夜幕下站成两尊凝重。

借着淡淡天光云影,可以看到头上高耸的皂帽,飘逸的衣袍,双手拱着经卷,颔眉低首,眼帘低垂,态度还是那么低调内敛。

本来,人生没有功名利禄的大喜大悲,一个人的五官表情,就应该是宁静的,目光柔和,面容亲切。

夜晚的凝视,是抚慰的。那天我喝多了,站在石像面前,像一个不谙事的顽童,触弄老者一蓬长长的髯须,就和石雕说起了话。

我想说,老爷爷呀,您认识我吗?我是这个城市的晚辈后生,过着平凡的生活。您在这个世上栉风沐雨时,我还没有出生,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有一次,我的朋友于二请我吃梅花粥,拈花而笑,想过一天雄鸡打鸣的古代生活,我当然无法想象古代是个什么样子。看到您手执经卷,刚才我的老婆问我,您是文官,还是武将,我说您是老爷爷,是从旧书中走出来的慈祥古人,在这个城市,已经站了六百多年。

我想翻翻您手执的经卷,上面到底写过什么。是关于一个人,还是一座城市?那册书,面对着我的,始终是竖卷着的姿势,闭合了多少尘封的秘密。

一个上了年纪的城市,会传下很多古物。比如字画、铜镜、漆器,它们大多被小心翼翼呵护在博物馆里。我不知道,这两件古物为何流落民间?大概是它们形制巨大,且又经得住世事的目光流连,手指摩挲,日晒雨淋。

还有一株700年前的紫藤,它原先是长在一条石板路小街上的,一到暮春,一串串、一嘟噜,叮叮当当悬挂在行人的头顶。紫藤为谁所栽?寂寂地走在紫藤架下的人,没有谁晓得。后来,紫藤街搬迁了,有人在老公园的湖心岛上,为它找到了一处新家。不愿意搬家的紫藤,刚开始有些生气。第一年,没有动静,到了来年,紫藤才睁开眼睛,又花开氤氲了。

古物在民间。或者说,存放民间的古物接地气。我经常去老公园里散步,在这个长满参天大树,有着古木旧物的大园子里,我贪恋那些植物和嘉木在夜晚所释放出的丝丝缕缕的清气。

那尊青铜大钟不在了,石雕还在,经风侵雨蚀,石纹漫漶。我有时走过去,坐在不远的一张石凳上,朝它们张望,忽然觉得他们是这个城市,两个不曾走远的老居民。

责任编辑 王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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