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追诉：平凡母亲催生环保法

李方恩

前不久，一起“毒学校”事件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据称，江苏某外国语学校搬迁至污染严重的化工厂旧址，导致近500名学生身体异常。其实，类似事件在美国也曾发生过，最终得到较为妥善的解决。在这个过程中，一位平凡的母亲功不可没。

洛伊丝·吉布斯是美国纽约州的一位很普通的母亲，有两个孩子。她和丈夫努力工作，终于在1972年拥有了自己的住房。她居住的小区在尼亚加拉瀑布附近的拉夫运河边上，风景秀丽，配套设施完备。

刚住进来的那几年，她的生活过得非常平静安逸。可是不久，生活就失去了平静：搬来这个小区之后，她的两个孩子经常生病，在一次检查之中，5岁的儿子麦克竟然同时患有肝病、癫痫、哮喘等一系列疾病！这是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后来在报纸上，她无意中看到了《尼亚加拉大瀑布报》记者的一系列相关文章，才开始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出在她所居住的小区的地下。这个小区叫拉夫运河小区。1892年，一位叫威廉·拉夫的工程师想要在这里挖一条运河，来连接尼亚加拉河上游和下游，同时还打算修建水电站。后来因为没钱，这条运河就停工了。几十年后，这条废弃的运河被卖给了胡克化学公司，这个公司把此处变成了垃圾填埋场。

1953年，胡克化学公司又把这个地区交给当地的一个教育董事会，同时附带有关于所填埋的有毒物质的警告。可是，教育董事会没有意识到这些毒物的危害，居然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小学。麦克正是在这所小学就读。接下来，房地产商又在学校周围开发了大量的住宅。地方政府还一度把这个小区当作土地有效利用的典范。

可是不久，这些毒物就开始往外渗漏，人们发现家里的花园和下水道里出现了一些黑乎乎的油性物质。不过，这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了解这一情况后，洛伊丝要求学校为麦克转学，但校方拒绝了这个要求，说不能破这个先例，否则今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向他们提出转学，学校恐怕就办不下去了。被拒后，洛伊丝向各级政府部门反映情况，但是各级政府均不愿面对问题，胡克化学公司则干脆声称自己没有责任：我们在转让土地的当年就把情况说清楚了，其他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在多次被拒绝之后，洛伊丝开始思考：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是这样？于是，她开始在小区之中走访。

这一走访把她吓了一跳：他们家的情况并非个例，整个小区的家庭普遍有与洛伊丝家相似的情况！肝病、流产、婴儿畸形、生育缺陷到处都是！

在洛伊丝的努力之下，居民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竟然居住在魔鬼巢穴的上面！在洛伊丝影响下，小区团结起来，成立了拉夫运河业主协会，由洛伊丝任协会主席。

此前，洛伊丝从来不涉足政治活动，也不善于当众讲话，但是从此，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带领大家积极地投入到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斗争之中。

在压力下，先是纽约州卫生部门被迫行动起来，着手在小区进行环境检测。他们很容易就在地下发现了大量的危化品。

1978年8月2日，纽约州卫生部门宣布拉夫运河小区处于紧急状态，同时建立相应机构执行清理计划，对小区地面进行处理，关闭当地的学校，并建议孕妇和两岁以下的小孩撤离。但是政府拒绝对小区居民进行疏散，担心这样会引起更大范围的恐慌。

纽约州的所作所为令社区居民非常愤慨，因为他们不能证明两岁以上的孩子就没有危险。洛伊丝领导社区居民继续表达自己的合法诉求，各路媒体纷纷跟进。

压力之下，纽约州州长表示同意疏散239个家庭，不管这些家庭的孩子年龄有多大。可是，还有660户家庭没有得到疏散的安排。愤怒的群众继续进行抗争，他们甚至一度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扣押了两名联邦政府官员。

1980年，事态出现了转机。这一年是总统选举年，洛伊丝等抓住了这个绝好的时机。当时谋求连任的总统卡特（1977年任美国第39任总统，1980年争取连任落选）因为内政外交的窘境而饱受攻击，如果在这件事上再无所作为，他将会非常被动。最终，联邦政府开始行动了。卡特总统签署紧急令，让联邦政府和纽约州政府帮助小区其他660户人家实行搬迁。

这一举措非同小可，因为当时美国全国存在着大量这样的社区，对政府来说，这不是个结束，而是个开端。

1980年10月1日，卡特总统访问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区。之后，美国政府颁布了一个划时代的法令，即《综合环境反应补偿与责任法》。法案规定，即便那些排放废物的公司的行为在当时符合法律，若干年后，如果引发恶劣后果，仍然要受到追诉，承担清除污染的责任，此外，相关的责任方都要为此埋单。

在这一案件中，胡克化学公司和各级政府部门支付的罚金和赔偿数目达30亿美元，至今还有一些家庭在向当地市政府和胡克化学公司索要赔偿。

此外，按照该法案，美国又创立了“超级基金”，主要用于结案之前先行支付相关费用。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动用中央政府的资金来处理有毒垃圾场的问题。后来，这一法案的执行卓有成效。

这一事件之后，洛伊丝建立了一个“健康环境正义中心”，专门帮助美国各地民众应对环境问题。

1990年她获得戈德曼环境奖，这个奖项是专为表彰在基层为环保做出重大贡献的个人而设立，号称“绿色诺贝尔奖”，该奖项不附带任何条件。时至今日，洛伊丝仍然在为环境问题奔走呼号。

这位平凡的母亲用执着与坚持改变了美国，也成就了属于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