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毫升母爱

2016-05-14 12:41邓琴
女士 2016年6期
关键词:汤水冷风通知书

邓琴

这半年,我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孩子,疲惫不堪,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变差。春寒料峭,冷风不时地从门缝往屋里吹。瘦弱的我受了风寒,病倒了。

丈夫建议:“要不把孩子姥姥接过来吧,帮忙带带孩子。”我却犹豫了。

我从小就怕母亲。记忆中,母亲脾气暴躁,一直以凶神恶煞的面目出现。一旦我有丝毫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便会严厉地指责我。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浓浓的阴影。

母亲几乎没有夸奖过我,也许是没有文化的缘故,她甚至不懂得在我难过之际给予一点安慰。高考结束,我的成绩不太理想,可母亲没有安慰我,只是忙着做自己的事。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我递给母亲看。她没有接,低着头,冷冷地说:“叫你不要报这么差的大学。”我默默收回了通知书,流着泪,转身走开。

这些年,我们母女的关系一直淡淡的,交流很少,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的淡漠。

丈夫瞒着我给母亲打了电话。没想到,她竟然很快从千里之外坐车赶来了。打开门,看见母亲扶着墙壁站在面前时,我竟有些不知所措。母亲晕车厉害,一上车便开始吐,等到下车,她虚弱得像丢了半条命。

我赶紧把母亲迎进门。母亲顾不上自己身体不适,一个劲盯着我看,说:“就你逞能,都累成这样了!”语气一如既往的不中听。我已经习惯了,无声地笑了笑。

母亲来了,我的担子被她分去一部分,顿感轻松多了。我的病却很奇怪,虽然药吃了一周,却不见好。尽管穿着厚厚的棉服,还是冷得咬着牙关瑟瑟发抖。

晚上,我早早地躲进被窝,母亲则在客厅打电话。连续几个晚上,她都在电话里和她的老姐妹拉家常。

一天早上,母亲从外面回来,放下包便进了厨房。许久,她从厨房猫着腰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催促我快点喝完。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忍着怪味,把汤水一饮而尽。和小时候一样,看到我乖乖的表现,母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连续几天,母亲都会做一碗这样的汤水让我喝。她说,这是一位老姐妹提供的秘方,专治体虚怕冷的毛病。我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原来,她和老姐妹们煲电话粥是在帮我找药方。

病假结束了,我得上班。早上七点,母亲已不在家,她每天早早去买菜,按她的说法,早晨的菜新鲜。我从小都在服从她,自然无法说服她多睡一会儿。

我骑车赶往单位,风直往衣服里钻,我不由得缩紧了脖子。路上,有个声音夹杂着风声钻进了我的耳朵:“阿姨,今天又这么早来接露水啊!”我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一片树丛中蹲着一个人,竟是母亲!

我远远地站着,听着那人和母亲的对话。

“阿姨,这一小瓶要接很久吧,这露水真的能入药?”

“这一小瓶得接一个多小时吧。这是我老姐妹说的偏方,会有奇效呢。嗨,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试的。”母亲扬了扬手中一个口服液的瓶子,容量为十毫升。

母亲腰椎间盘突出,不能久坐,为了接露水,却在呼啸的冷风中不知疲倦地蹲着。

母亲捶打着腰,蹒跚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站在风中,看着母亲瘦小的背影,不禁潸然泪下。

有些爱很微小,微小到只能用毫升衡量。即便十毫升的瓶子,里面装的也是满满的母爱——我从未靠近却真实存在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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