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胜利
今天一大早,儿媳妇徐萍萍坐着他弟弟的车来到大畜队,徐萍萍一进门就哭哭啼啼地要钱,一要就是五万。我问她要这么多钱干啥?我和你妈哪有这么多钱。
徐萍萍哭着讲,不要脸的李国栋在外面做不要脸的事了,他和马金双的老婆胡搞,叫马金双和他两个弟弟堵到屋里头了。刘金霞在一边紧张地问,那哥仨儿打国栋没有?
徐萍萍说能不打嘛,我今天去看了,那身上叫皮带抽的血印子一道一道的,还逼着他写了张五万块钱的欠条,人家说了,不给钱就不让回来。
刘金霞一听他儿子挨了打马上咋呼起来,老头子赶紧拿钱赶紧拿钱。真能叫人发疯。
我说拿个屁,你们是真不懂法还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绑架是敲诈,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给了他们这五万,以后他们再没完没了地纠缠咋办?咱们可以到法院告他们。
徐萍萍说,我也知道能告,可一告国栋科长的位置就保不住了。人家说了,三天之内不给钱就到公安局告国栋强奸。反正我们家现在没钱,我们那点钱都让你儿子折腾光了,你们愿给不给,人家告他把他抓走才好呢,我正好跟他离婚。
徐萍萍这样一说,刘金霞更受不了啦。老东西你拿不拿,你不拿我就撞死在你跟前了,你信不信?
我一看这种情况是啥也不能说了,打开柜子找出我的银行卡,递给徐萍萍。这卡上有七万,剩下那两万给浩然存上以后上大学用。徐萍萍接了卡要走,刘金霞也要跟着去场部,我吼了声,你个老婆子去啥去,去添乱啊?徐萍萍和他弟弟走后,我拨李国栋的手机拨不通。于是我就骂刘金霞,骂她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刘金霞回骂,你的种太好了,你要骂骂你自个儿。我说她你个老婆子你再骂一遍。刘金霞提高了声,我说错了?你儿子为啥这样知道不?是根不行,是打根上就不行,知道不?我说,滚滚滚,这咋三说两不说地扯到我这个老家伙身上了。要是年轻那会儿,我早两巴掌上去了。
徐萍萍坐她弟弟的车走后,我怎么想着都不对头。我觉着我把钱给她还是给错了。我赶紧拨徐萍萍的手机,告诉徐萍萍要留个心眼儿,先不要把钱给人家。过了一会儿我还是不放心,又给徐萍萍打电话叫她先不要急着去送钱,在家等着我,我马上就到。放下电话,我开车去了场部,天上的大雪还在下。
我叫徐萍萍给马金双打了个电话,叫他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他送钱。马金双的家在场部东边。见到马金双,我对他说,你也别要钱了,我不会给你的。这是钱能解决的事吗?你现在要办两件事,第一先把李国栋放回家,第二再到公安局去报案。你现在绑架李国栋是犯法,本来我要报案的,可我想了一下是我们家国栋错在先,就先不报了,你现在是打也打了关也关了,这些我们都认了。要钱我们是一分也不会给,国栋大不了不当干部了,大不了你告他强奸,判他个十几年,话又说过来,你说他强奸他就是强奸了?你告到天边他也是通奸。你现在就把我儿子放了,如果一个小时候后我见不到他,我就到公安局去告你,告你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和敲诈勒索。我把话撂这,你自己看着办。撂下话,我站起来对徐萍萍说,咱们走。
往回走的时候,徐萍萍担心地问我,这样能行吗?姓马的一告,国栋不就得判刑,真的连位置也保不住了。我有点烦,说你知不知道,人家就是抓住你们这个心理要钱。你想一想,这家子是给了钱就能解决问题的主吗?给了钱他李国栋的位置也保不住,你越怕就越保不住。
我和徐萍萍到家没多大会儿,马金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马金双在电话里说六万不给给三万也可以。我告诉他钱的事情就不说了,现在已经不是谈钱的时候了,我该说的在你家都说了。他说,你们真的就不管他李国栋的前途了?李国栋很有把握能当上大干部的。我说把握个屁,就他这个样子,你还是把他告下来吧。马金双在那边恼了,歇斯底里地喊出了一句话,那你们以后给老子等着瞧。
一个多小时后,李国栋回到了家里。这小子见到我喊了一声爸便把脑袋垂了下来。我说他,看你个熊样,没那个本事就别瞎弄。徐萍萍在一边骂,你说你咋就这么不要脸?啥也不说了,赶紧到团里找领导打辞职报告去吧。我说,打什么辞职报告,我还不信了,就一个通奸上面还能把国栋给开除?不开除你就上你的班,就跟没事一样,这辈子谁还不经点事?徐萍萍从电脑桌里找出笔和一沓子信纸,甩到国栋跟前,别 [呀] [罗]嗦,赶紧写离婚报告。我站起来说,浩然妈你先让他好好地吃口饭、好好地睡会儿觉吧,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肯定少受不了人家的折腾。徐萍萍不满地看了我一眼,你就会向着你儿子。
我说,我该回家了,剩下的事交给你了,浩然妈。徐萍萍说,我现在就做饭,爸你吃了饭再走。我说,我不吃了,你们把日子过好了,我比吃啥都高兴。
回到大畜队,刘金霞问我,把国栋弄出来了没有?那钱给姓马的没有?我说,给他个屁。刘金霞紧接着又问,那浩然妈把钱还给你没有?我说谁还给你。刘金霞脸一耷拉,那你咋不朝她要?又不是七千八千的,是七万哪。我瞪了她一眼,我咋要?我能要么?现在人家正窝着一肚子火,我能要那钱吗?刘金霞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这钱要是到了你儿媳妇手里就算没有了,你也是的,那可是七万,你有几个七万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今天要去你非不让我去,我今天要是去了,非问她要回一半不可。她这样一说又把我说烦了,我说,你去你去,你现在就去要,他们可是你的儿子媳妇,反正早晚这钱都是他们的,现在给他们又咋了?我回来的时候,徐萍萍还正在跟你儿子闹离婚,你要怕离不掉你就赶快去要。
我和我家老婆子刘金霞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叫“大畜队”,我们这个大畜队是属于东边反修农场的。其实它早已不叫这个名字了,八几年的时候又叫回了“阿克齐”,不过我们还是叫它“反修农场”,简称“反修”。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娶媳妇,这里以前是我爹娘兄弟姐妹六七口子人和一千多只羊的家。我们一大家子在这里过了几十年,现在就剩下了我和我媳妇还有百十只羊。先是姐姐出嫁,然后是哥哥成家另立门户,再是大妹妹小妹妹出嫁,老爹去世,去年老娘也不在了。现在这个大畜队,就剩下了六十多岁的我和六十多岁的老婆子。
六十年代的时候,马牛羊什么的都在这里放牧,后来马牛羊越来越多,草场放不下,就又在往东十几公里的地方建了一个牧点,那个牧点没西边这个大,大家就习惯地把我们这个地方叫“大畜队”,把东边那个叫“小畜队”。大畜队加上我们家也就五户人家,一户放马的两户放牛的一户放羊的一户喂鸡的。我们家是放羊的,在中间,屋后不远就是那棵老榆树。放牛的那户在最西边,紧挨着场里的一号地。喂鸡的那家在最东边四号地头上,我们到场里上学干啥的都走小路,走小路来回都路过他们家的房后。
这个大畜队现在是没啥人了,三四十年前可是热闹得很。到了八几年的时候,也就是反修农场又叫回阿克齐的那年,农场开始搞承包到户,不让吃大锅饭了。我们大畜队的牛羊都开始作价卖给了小家小户,大畜队的牛马都叫农场的人三三两两地买走了,圈也就空了。我们家放的那群羊将近三百只,当时不管好赖公家作的价是一只三十块,现在说起来一只羊三十块钱便宜得很,可那时啥东西都便宜呀,我1974年刚工作时,一个月工资才拿三十多块钱,面粉一公斤才三毛多。我们家放了几十年的羊放得够够的,心想这回大畜队解散了,我们家就可以搬到场里去了,不用再和羊群打交道了。可我老爹犯神经了,他非要买上一百只羊,我们家全部反对。我哥哥扬言,只要我老爹敢买羊,他一天都不会给他放,一根草也不会往家拉。我老爹说,老子从来没指望过你。面对我老爹的顽固不化,我老娘说,这一百只羊要三千块钱。现在三千块钱不是个啥,可在几十年前,对我们家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一说到钱,我老爹就不吱声了,他知道我们家别说三千块钱就连三百块钱都拿不出来。那天下午,我老爹骑上他的马到场里找场长,场长和他是老战友,又是坐一节火车皮到的新疆。场长对他还算仗义,答应卖给他一百只羊,还可以在三年之内把三千块钱交清。那天场长叫他老婆杀了只鸡,两个人喝了一瓶酒。天黑黑的了我老爹才回到家。回到家他很兴奋,喋喋不休地说场长对他多好多好。我问他,你老战友对你好在哪儿呢?他说,我就买了这一百只羊,场长还把咱这里的羊圈冬窝子啥的让我们用,不让我们把家搬到场里去。我一听完了,我们家搬不到场里去了,还要在这个没有电的地方没完没了地待下去。
大畜队解散后,我们姊妹几个最小的也都开始参加工作了。我哥找了媳妇把家安在了场里。我在场里的大承包组里承包土地,住在场里的宿舍里。有时无聊了或者承包组没活儿的时候就回大畜队看看,叫我妈做点好吃的解解馋,或者帮我老爹放上一天半天的羊。
我老爹放了一辈子的羊。他一进疆就开始放羊,快七十岁了还骑在马上放羊。他的羊是给我们放的,用他的话说,他是在给我们姊妹几个扛长工。我几个弟弟妹妹娶媳妇出嫁是从这羊群里出的钱,我小妹妹上大学也是从这羊群里出的钱,我和我哥在场里另立门户时,我爸给我俩分了五十只羊。
我老爹七十岁的时候,回了趟老家江苏徐州,把我叔叔的儿子带回来了一个帮他放羊。我叔叔的这个儿子在家排行老三,到了我们这里在男孩子里正好也是老三,他叫我二哥,我们都叫他老三。老三挺实在,来的时候不到二十岁。小伙子干啥像啥,把一群羊弄得壮壮实实的。我老爹很满意,第二年年底,他卖掉几十只羊,给了他几千块钱叫他回老家娶媳妇。那时候的几千块钱搁在现在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老三揣着钱高高兴兴地回老家娶媳妇了。第二年刚过了正月十五,老三就带着新娶的媳妇回到了大畜队,和他媳妇一起在我老爹这里放羊喂羊。我老爹是个挺有主意的人,他和老三两口子商量,小两口在他这里放羊,除了吃穿,每年他给两千块钱,另外再给小两口十只母羊娃子,第二年这些母羊娃子下的娃子还属于他们。一般来说母羊娃子第二年就能下娃子了,有的当年就能下,十只母羊最少有七只能下,有的还下双羔。
我媳妇刘金霞给我出主意说,老爹给咱们的羊,咱不能卖,羊一卖掉钱一花就啥都没有了,咱们把羊放到老爹的群里,叫老三给咱们管,咱们经常过来帮着放放羊拉拉草。我说,那你自己给老爹和老三说去。我媳妇说,我自己说就自己说。我媳妇就去找了我老爹和老三。我老爹说,只要老三愿意他没意见。找到老三,人家提了两个条件,一个是每年收苜蓿拉苜蓿的时候要过来帮着拉苜蓿。我媳妇说这不是问题,这群里就是没我们的羊我们也要过来帮忙。还有一个就是,我的羊在他这个群里不能超过八十只。我媳妇也说没问题。为了感谢老三给我们放羊,我专门到额敏给老三买了台风力发电机回来。买回来后,我找到场里当官的批了一棵杨树,把风轮叶子固定到上面后栽到了门前。风力发电机发出的电不大,只能带一个十五瓦的灯泡和一个小黑白电视机,但老三两口子挺满意的。
过了几年,在我老爹的羊群里,属于老三名下的已经有一百只生产母羊了,这还不算他这几年卖掉的羊,要是不卖,他最少也有两百多只了。我老爹给我的那五十只,每年都可以给我增加四五千块钱的收入,这相当于我和我媳妇两口子两年包地挣的钱。那五十只母羊经过优胜劣汰,也都是膘肥体壮,百分之八九十都能下双羔。这主要是我媳妇的功劳,因为我老丈人家以前也是给公家放羊的,我老丈人很厉害,光放羊就放出了个自治区劳动模范。我媳妇跟她爹学了一套,就是把每对双羔中的母羊娃子留下来做后备母羊,因为它妈能下双羔,它下双羔的概率也就大。过了几年,我们家的这五十只生产母羊差不多都成了双羔母羊的后代,这五十只双羔母羊的后代,每年为我们家要下八九十只羊娃子,这八九十只羊娃子到了秋后,每只卖五十块钱左右,一共能卖四五千块钱。在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家在场里就是有名的万元户,发家致富的事迹还上过报纸和广播。我还参加过团里和师里的勤劳致富标兵表彰大会。
上了报纸广播参加了表彰大会,我就开始不满足了,我决定扩大我的养羊摊子。扩大摊子就不能光依靠老三了,老三自己现在就有将近三百只羊,我只能自己搞了。我拿出一万来块钱,在我老爹西边也就是大畜队以前的老牛圈那个地方重新建了一套圈舍和一套人住的房子。我们家的老羊圈现在属于老三了,我不能也不好意思把人家赶走我来用,再说人家老三为我能在师里团里成为致富标兵也是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的。羊住的圈和人住的房子盖好后,我就拿出我这些年存下的所有的钱,买了两百只羊,光老三的羊我就买了一百多只。老三现在一年光卖羊就能卖一百多只,他现在才是我们场真正的致富大户,但是他们两口子都没啥文化,外面来了记者不会说话也不敢说话,更不敢上到大会主席台上作报告。
羊买来之后,我不放我媳妇也不放。我们小时候就在羊群长大,放羊放得够够的,偶尔放个一天半天的还行,要是天天围着羊屁股后面转,那可是搞不成。想发羊财自己还不想放羊怎么办?那就雇人放。我雇的是哈萨克汉子阿得力别克一家子。阿得力别克一家是我们东边红旗牧场的,小时候我老爹经常带我到他家去。他家穷得厉害,他长大后在卫星牧场谈了一个对象,对象家嫌阿得力别克家拿不出彩礼来不同意他们结婚,他就和对象私奔了。回来后没地方去,就来到我们家。我问他,羊放不放?他说,放。我和刘金霞就决定把我们家的羊群交给他。为了调动阿得力别克管好羊放好羊的积极性和责任心,我学着我老爹当年给老三定的政策,除了每年管吃管住给两千块钱工钱,每年还给他十只母羊娃子。
忘了是用了六年还是八年的时间,我就凭着我这两百只羊,不仅成了我们反修农场的养羊大户,还成了我们总场的养羊大户。九几年的时候,一只羊已经从我当初买的七八十块钱变成了两百块钱左右。我每年最少都有三万块钱的进账。在这几年里,我换了两个牧羊人。因为每年给他们家十只羊娃子,羊繁殖得快,有的羊娃子当年就能下娃子,第二年就都能下,第三年羊娃子的羊娃子也能下娃子。三年就能变成八九十只羊了,一般人来说,自己的羊一多起来就不想给别人放了,再说作为主家我也不想让他放下去了,一是他的羊群在增大,羊群增大后,会影响放羊的质量和羊的膘情;二是他的羊吃的是我提供的草料,属于他的羊越多,我付出的成本就越高。出于这种考虑,我就每隔三年换一个放羊的。放羊的也很高兴,因为在这几年里他不仅拿到了工钱,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群羊。他们在给我放羊之前,连一只羊都没有。我比较喜欢雇用哈萨克人为我放羊,因为他们祖祖辈辈与羊为伴,他们能耐得住寂寞,天天跟着羊也不烦。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羊的脾气,知道羊喜欢干什么,知道它们喜欢吃什么样的草。
阿得力别克走后,我又雇了马哈沙和吉格尔两家哈萨克人。十年来,我的羊只存栏数始终保持在五百只以上。1995年,《新疆日报》的记者在他的通讯报道里把我的家产估了一下,说我的家产在一百万以上。那记者姓王,好几次给我开玩笑说,准备退休后到我这里放羊发展牧业。我说,你这是说笑呢,你哪能看得上养羊这个行当?他说是真的,还说我以后到了乌鲁木齐一定要去找他。我说好好。当时我在说好的时候心想,现在说得好听,我要是真的到乌鲁木齐去找你,还不知道你理不理我这个放羊的呢。
大概是1990年那年,我初中时的同学胡建江找到我,说要和我在额敏办一个塑料制品厂,就是用一种叫聚乙烯的东西做塑料盆子塑料布什么的。他跟我说场子搞好了一年最少能挣一百万。我想,一年能挣一百万可比放羊挣钱快多了。我就把我所有的羊以每只五百元的价格全部卖给了乌鲁木齐的一个老板,一下子卖了四十多万,加上我的存款,那时候我总共有将近两百万的钞票。但我还留了一手,没有把所有的钱都投到厂里去,留了二十万放到银行里没动。和胡建江办厂折腾了四五年,刚开始一两年厂子还不错,每年还能有一二十万的收入,到第三年运转就不行了,不挣还赔。到后来那几年越来越不行。实在没办法,把家里当后手的那二十万也拿了出来。二十万投进去后好转了一点儿,最后还是以倒闭收场。那年刚好是香港回归那年,全国人民都很兴奋,我也想兴奋,可就兴奋不起来。
不兴奋不是我不爱国,实在是我的厂亏得太厉害,还因为我媳妇刘金霞那年天天跟我闹。闹的原因主要是刘金霞心眼儿小不开明,抓住我和厂里的吴莲莲的那点事不放。吴莲莲为我都离了婚,我不能一点儿都不顾人家是不是?我一顾吴莲莲,她就不愿意,大家都是女人,为啥不能体谅一下?我估计我的厂子如果不倒闭,我非和这个婆娘离婚不可。
从额敏的厂里回来,我啥都没带回来。话说也没啥东西,厂房机器都叫法院给拍卖了还银行的贷款。其实,我在郊区还有一套房子,那是厂子红火的时候准备扩大规模时买的。买的那年,也正是我和吴莲莲最黏糊的时候,房产证的手续是她去办的,她就把房产证上写上了她的名字。 这套房子是在银行贷款后买的,银行不知道我还有这套房子,如果知道早给我拍卖了。也不一定,因为房产证上不是我的名字,法院就是知道了有这套房子也没办法。其实在我心里,我还是想要这套房子的,因为这两年额敏郊区的房产涨价不少,当年买这套房子花了五万,现在差不多要翻一番。这个数目在当时对任何一个普通的人,尤其是对我这个已经破产的人来说更不是个小数目。我有几次想张嘴说说那套房子,可实在张不开嘴。张不开嘴有两个原因,一是不好意思,总觉着欠人家的;二是我觉着我就是张了嘴问吴莲莲要那套房子,她也不会给我,因为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人家当初把房子弄在她的名下,就说明人家早就打上这房子的主意了。我现在张嘴要人家会给你吗,不但要不来,还会把原来那点情分给弄没了,还要闹得满城风雨的,弄不好叫银行和法院知道了,最后房子没弄到手还搞得里外不是人。因此,我在吴莲莲面前一个字没提那套房子的事。
从额敏回到反修农场,我基本上成了一穷二白的穷光蛋。有不少人都笑话我,他们在背后说我他妈的本来就是放羊的命,非要办什么工厂当什么老板,把一百多万打了水漂又回来了吧。
回来干什么呢?种地还是挣不上啥钱。干什么呢?我想了一个晚上,觉着还得重操旧业重新拿起放羊鞭子,还得赶着牛羊奔小康,有点底子后咱还雇人干。我对种地不感兴趣,我种过几年地,几乎没挣过啥钱。要养羊发展养殖业,首先得要有资金买羊,可我当时连买五百块钱都拿不出来。老三是个比较讲义气的人,他给了我十只生产母羊,而且还帮我喂着。这年秋天,他还赊给我了六十只羊,这样我就有七十只羊了。七十只羊我觉得还是有点少,雇一个人放有些划不来,我自己又不想放。我到卫星牧场去了一趟,去找阿得力别克,到他家看看能不能再赊上一些羊回来。到了阿得力别克家,阿得力别克还没从冬牧场上回来,他羊缸子在家。阿得力别克不在家,我就不好说什么,在他家喝了碗奶茶就走了。从阿得力别克家出来我也没有回家,又去了卫星牧场东边的马哈沙和吉格尔家,他们都给我放过羊。马哈沙家现在很厉害,成了卫星牧场数一数二的大户。他对我说,没有你那时候给我的帮助嘛,就没有我现在的牛羊嘛,我嘛马一个羊十个白坎给。我说白坎儿嘛我不要,马我现在有了,羊嘛你五十个嘛八十个嘛卖给我嘛,我嘛现在没钱,等这些羊嘛变成钱了嘛再给嘛。可马哈沙坚持要白坎儿送给我一匹马,那天我从马哈沙那里赶回一匹马和八十只羊。过了几天,我又去了卫星牧场一趟,先去了阿得力别克家,这回阿得力别克在家,他杀了一只羊招待我,他也要送我一匹马和十只羊。我说,马嘛我不要了,我已经有马了。你的羊嘛如果有要卖的嘛,就卖给我,我嘛现在钱给不了,等羊变成了钱再给你嘛。阿得力别克说,我的羊要卖的嘛都已经卖了,明年嘛再卖给你嘛,今年羊嘛十个白坎给。这些羊都是我自己留的好羊嘛,现在嘛它们的这个里面都有了小羊了嘛。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了一下。我说,这些羊我嘛不能要,你自己喂。阿得力别克见我这样说,他把半碗酒往嘴里一倒,说,你不要嘛我肚子嘛胀得厉害。我说,你肚子胀得厉害我也不要。第二天的时候,阿得力别克开着拖拉机给我送来了十只羊和一匹马。看到阿得力别克这样,不仅让我有些感动,就连刘金霞也不知说啥好了,一个劲地给我说,这些哈萨克老乡真是好。
到这年入冬的时候,我有了大大小小一百六十只羊。这一百六十只羊成了我二次创业的本钱。当年冬天,我们没有雇人,自己喂了一冬天。我们把家搬到了大畜队,大畜队没有电看不成电视,以前给老三搞的风力发电机早坏了。看不成电视不行,我跑到额敏买了两套太阳能发电机,一套我自己用,一套给了老三。老三要给我钱,我说,你他妈跟我说钱就是打我的脸。
太阳能发电机发出的电,只能带动一个黑白电视机和一个五瓦的节能灯。五瓦的灯是昏暗的,黑白电视机一闪一闪的。两个孩子都在团部的中学上学,家里就我们两口子,有时候老三两口子过来打打麻将扑克什么的,天天就这几个人玩,时间长了也没啥意思。白天还好说,冬天天短,给羊加加草添添料喂喂水什么的,一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到了晚上挺熬人的,冬天夜长,把羊喂好关进冬窝子里就没啥事了。电视忽闪忽闪的看不成,吃了晚饭到外面溜达一圈就回来睡觉。有时也到东面老三家转转。我老爹在我在额敏办厂的时候就去世了。
有时候晚上刚八点多一点,我和刘金霞就上床了。上床干啥呢,我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对夫妻间的那些事已经没有多少劲头了,偶尔来一次也是马马虎虎的没多大意思。弄得刘金霞老是恼的掐我,一边掐一边挖苦我,就你这个劲头还在外面找小老婆打野食,你这不是糟蹋钱嘛。我不服气地说,我才没有糟蹋钱呢。刘金霞一屁股坐起来,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你啥意思?你跟我没劲你跟吴莲莲有劲得很是不是?
她这样闹,觉肯定睡不成了。睡不成我就重新穿上衣服起来,到外面溜达一圈,月亮是阴历十三四的月亮,照在雪上,显得外面一点儿都不黑,我先是到羊圈里看看,给看门的狗添些食,再把头伸进冬窝子里看羊。羊一听到动静,就呼啦一下聚到了一起。从冬窝子里出来,我又到了老三那边,还没走到就折了回来。因为我老远就看到老三的屋里没有亮灯,没亮灯就说明老三两口子已经睡了。老三那里去不成,我只好回到屋子里重新脱了衣服睡觉。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把羊圈打扫干净,给羊加了草,喂了水。吃了刘金霞做的早饭,我告诉她我今天要到场里打麻将,中午不回来,叫她不要做我的饭了。我不能告诉她我今天要去额敏,如果我要告诉她我要去额敏,她就非要跟我去不可,我一个人去她不放心,她不放心主要是怕我去会吴莲莲。其实我也不是次次去额敏都去会吴莲莲,吴莲莲有时在家有时不在家,就是在家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什么事都干不成。可刘金霞就是一根筋地认为,我只要到了额敏就一定会去找吴莲莲,找到吴莲莲就一定会干那事。每次从额敏一回来她就非要和我那个,她要用这个事来证明她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她这样干是很有效的一个办法。我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不是年轻那会儿了。你说我要是白天和吴莲莲那个了,晚上和她自然是力不从心了,别说当天晚上,就是休息上一天半天的也不行了。可我有时候就是想就是管不住自己,只要到额敏一有机会我就想去见她,见了她就想和她来一下。来一下,回到大畜队就得露馅儿,一露馅儿刘金霞就不给好脸看。所以只要我一说到额敏去,刘金霞就不愿意,只要我去她就非要跟着去。所以我宁可不去也不能让她跟着去,除了有非办不可的事,我才让她跟着去。不过到后来,我的办法也多了起来,比如我到额敏去,就骗她是到场里去打麻将。她一听我是到场里打麻将去,就放我走了,因为她认为,我现在能死心塌地在大畜队喂羊已经很不错了,有时候到场里打打麻将也没有啥。她也怕我在大畜队这个地方憋坏了,所以对我到场里打麻将她也就处于放任状态。她压根儿也不会想到,我有时候会打着到场里打麻将的旗号直接杀到额敏去会我的吴莲莲。我们这里离额敏没多远,来回也就六七十公里,车也方便,包趟车也就三十块钱,一天就能来回。有的时候也回不来,那都是因为吴莲莲缠得我没办法回。没回来的时候,我就说昨天打麻将打晚了,睡在场里的老房子了,因为我们在场里的老房子一直还在。刘金霞就心疼地说,大冬天的房子也没生炉子,冻病了咋办?就知道玩,不要命了。我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
那个冬天说过去就过去了。开春的时候,我的羊群里多了六十只小羊羔,这还没下完,要下完得到五月份,都下完得有一百多只。这年因为有一群羊,我没有承包场里的大田,而是找场里当官的要了一块苜蓿地,喂羊没有苜蓿不行。为了要那块好苜蓿地,我还费了些劲儿,刚开始找他们要,他们光说研究研究就是不吐口给哪一块。马上就要春灌了,我的苜蓿地还没有要到手,苜蓿不春灌是打不出好产量的。有一回,我到额敏躺在吴莲莲的床上把这个苦恼讲给了吴莲莲。吴莲莲哧了一声,说亏你还是个在外面办过厂见过世面的人呢,连这点都搞不明白,现在办啥事你不塞点送点。你回去给你们场长送只羊过去,他马上就会给你块苜蓿地。
送呗,咱多的就是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回去就到群里抓了两只大肥羊送到了场长家里。场长很高兴,非叫我在他家吃饭。我不吃硬坚持着回去了。这一招很管用,第二天管牧业的副场长就到大畜队通知我,场里把二号地西头那三百亩苜蓿地给我了。他问我使了啥法子,场长把全场最好的这块苜蓿给了我。我说,场里领导照顾我,看我在外面办厂子垮了,想让我能把日子过下去。
那个年代,在我们农场要想有个好的收入,最笨的办法就是发展养殖业喂牛喂羊。那几年我的养殖业发展得还挺顺利,有羊有草有料还有人放。羊群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我的生产母羊达到两百只的时候,我又和原来一样开始雇哈萨克人给我放羊,放羊的哈萨克人是阿得力别克给我介绍的,我还是用每年给十只羊娃子来调动雇工的责任心。
那些年,除了成本,我一年能挣个两万三万的,也算是高收入了,当个场长一年的工资也就三千来块钱。可我的花销也不小,我们家挣多少钱花多少钱,刘金霞很少掺和,因为不缺她花的,她也懒得管。有一回她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我把家里的存折拿给她看。我多了个心眼儿瞒下了两张一万的,给她拿出了不到五万的折子。她把那几张存折这样看那样看,看了半天一个劲地嚷着不对不对,你是不是把钱都花到吴莲莲那儿去了?这样下去还有没有完了?我辛辛苦苦挣的钱还不够给她花的。我有点恼了,一巴掌甩了过去,你挣的钱?这都是老子挣的,老子想给谁花就给谁花。
老三的孩子考上大学了。我的两个孩子却笨得没一个进得去大学的门。进不了大学的门,我也不想让他们在农场种一辈子地,我就用喂羊挣来的钱铺路。说起来,儿子从工作到娶媳妇我倒没咋操心没咋花钱,就是他进机关后给他在场部买了套楼房。丫头却让我费了不少劲儿花了不少钱,先是用羊用钱开路让她进了团机关,她没文凭,只能在打字室干个打字员的工作,打字打烦了回来就跟我闹要调整工作。我又拉着羊拿着钞票给她跑,好在只要下功夫就能弄个差不多,把她调到了机要科,但在机要科待了不到两年,她听说地方比兵团好,就闹腾着要去地方机关。这下把我难住了,咱在地方没有认识的人呀,我就是提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呀。我给她一万块钱叫她自己跑,她到底还是没跑成。成了家有了孩子后,才算安生下来。儿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非闹着要当兵。我不想让他去,就没有管他,心想验不上正好,谁知道他妈的还真叫这小子给验上了,那些年高中生当兵的不多,他有这个优势。这小子在部队呆了四年,入了党还立了两个三等功。从部队复员回来,场部安排他到一个分场里当副书记,他当副书记我也没操心,因为那时候场部有优先安排优秀退伍军人的政策。我们家李国栋在部队入了党,还立了两次三等功,也算优秀退伍军人。我的原则是能不欠人情就不欠人情。
我们家李国栋这小子还算争气,在分场里当了三年的副书记,就调到了机关武装部当干事,当了几年干事又回到分场里当书记,去年才从分场里回到机关组织科当副科长。这小子今年三十出头,叫人家说,这样发展下去混个副处级估计问题不大。今年过春节,他带着媳妇孩子回来过年,我告诉他和媳妇,叫他还要努力再上新台阶,需要花钱就回来拿。徐萍萍说,我们俩用不了你的钱,你把钱留着吧,到时候给你孙子上大学用。
谁知道徐萍萍的话说了没出俩月,李国栋就叫人家摁在被窝里了。作为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东西是不行的,没想到我们家李国栋也栽在这个上面了。
我说这个话,可能有人会说我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照照我自己,我也觉得我这话没啥问题,作为一个男人,要是见到漂亮女人不想入非非没感觉,那他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男人行走这个社会上,会遇到很多女人,除了像我老爹这样大半辈子都呆在大畜队里围着羊群转的人。数不清的女人里面,好看的漂亮的女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这些少之又少的女人常常搅得我们心神不宁,同时又给我们带来一些比较好的想法。有不少人自己的老婆漂亮,还想着别的漂亮的女人,这也正常,谁不是吃了还想吃有了还想有。很多男人是没犯过这方面的毛病,不是他不想犯,也不是他自制力有多强,主要是他没有多少机会,还有就是他还有别的野心,或者是阴差阳错地没赶上。
我对我们家儿子李国栋很生气的原因,不是怪他搞女人,而是他心里太没数。他的心思现在不能在女人身上,他现在正是走仕途的关键时候,在这个时候,不能出啥问题,虽说现在搞女人不是啥太丢人的事情,谁也不会太当回事,但一定要注意不能出现什么社会反响,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像现在这样就不好了,叫人家摁在被窝里就很麻烦,你现在掏钱就能解决问题吗?如果掏了钱真把问题解决了倒好,如果人家收了钱还揪着不放怎么办?
我没有见过马金双的媳妇,不知道他媳妇的哪个地方迷住了我们家李国栋。我想长得可能差不了,因为我们家孙子浩然他妈妈长得不说百里挑一,也差不多。能入他李国栋眼的肯定不一般。那天我到马金双家也没看到她,不知道她长啥样。
从李国栋出事到现在一个多月了,马金双没有去公安局告,也没有到机关去闹,国栋平平安安地在上他的班,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我现在上年纪了,觉少,夜里一醒来就老是想着这个事。我有点后悔没给马金双钱,不给他六万,最少也得给他个一万两万的,让他心里平衡一些。将心比心,作为一个在江湖上行走的大男人,媳妇让人家弄了,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人家以后真要是报复起来,舆论上也有向着他的。这天夜里我决定明天带上五万块钱,到马金双家去一趟,把这件事了啦。我还有个想法,就是把国栋的这个事了后,到额敏去一趟,看看吴莲莲。
第二天吃了早饭,我把银行卡装到兜里,发动着车子到场里去。走到半路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吴莲莲这娘们儿打来的,赶紧就接了。吴莲莲叫我今天务必要到她那里去一趟。我说,我今天有事明天去行不行?吴莲莲咋呼道,姓李的是不是又有相好的了?今天不来以后就别来了。说完就把手机挂了。放下手机我心里琢磨着这娘们儿咋啦,从来没这样过,自从她和一个收购农产品的老板好上了后,我到她那里去就少多了,大部分都是她打电话叫我去我才去,我很少自己主动去。看吴莲莲这样,我决定今天先去额敏到她那里看看,明天回来再去场里找马金双办那事。
我和吴莲莲是在额敏宾馆一间客房里见的面。一见面,吴莲莲就抱住我哭,我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是上个星期她那个相好做生意亏得一塌糊涂,欠私人和银行一百多万没办法还自杀了。我一听她是为了那个男人在伤心,我就说,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这么哭?吴莲莲眼泪一抹,你以为我在哭他,我是在哭我自己。我不解地问她,你咋了?她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连个窝都没有了。我一惊,你的房子呢?去年秋天他做生意缺资金,我就用房子担保到银行给他贷了一笔钱。银行现在叫还贷款,我拿不出钱来。昨天法院已经通知我还钱,再不还人家就要拍卖我的房子了。听她这样一说,我一下子火了,你她妈的在我跟前不是心眼儿多得很吗?不是会保护自己吗?可在他跟前你怎么没有心眼儿不知道保护自己了?真他妈的傻逼。我发这么大火,一是因为她的那套房子就是我当年办厂时花钱买的,她耍小聪明把房产证落到她名下,这等于是把我的钱叫她那个相好给祸祸了;二是那套房子没有了她以后住哪儿去?那天我像在家骂刘金霞一样好好地把这个女人骂了一顿,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吴莲莲趴在被子上一声没吭一句没还。骂累了我坐在床上,她倒了一杯茶端到我跟前,我说一边儿去,一把把茶杯打在了地上,茶杯掉在地毯上打了个滚没碎。好长时间没这样发火了,这一发火了,感到胃和肝都不舒服,我就下楼去透透气。出宾馆院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看到吴莲莲在窗户里朝我这看。
在街上转到两点多的时候,我心里有了处理这事的办法,也就逐渐平静了下来。一平静下来就觉着肚子有点饿了。我来到一家小饭馆门口,给吴莲莲打了个电话叫她过来吃饭。吃饭的时候我们俩也没有说多少话。她问我,你不喝点酒?我摇了摇头。吃了饭我们就一前一后地回了宾馆。到了宾馆,我拉开被子就躺了进去。她偎过来给我脱衣服,我挡了一下,她迟钝了一下没停手,我也就由着她了。脱到内衣内裤的时候,我摇了摇头,她就没有继续。她把头埋在了我的怀里,我抚着她的头发半天唉了一声,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你不会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了。吴莲莲仰起头说,我啥时候都没有怪过你,一次都没有后悔过。我说她,你不后悔我心里也不好受呀。
那天下午,我们像夫妻一样平平静静地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起来后,我对吴莲莲说,你这几天去看看哪有合适的房子,看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带钱过来。晚饭是在一个火锅店吃的,俩人喝了大半瓶酒。她说今天上午我那样骂她,她特别高兴,感觉就像在骂自己的老婆骂自己的亲人一样。听她这样说,我心里一酸。
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国栋打来的。国栋说,今天下午马金双趁他不在家要祸害徐萍萍,徐萍萍不依,他朝她脸上划了两刀。搁下电话,我发动着车疯了似地往回赶,心里一个劲地直后悔,一个劲地骂吴莲莲,要不是她叫我到额敏来,今天根本就出不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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