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诗敏
【摘要】《活着》是余华的一部极具影响力的小说,在经过电影跨媒介改编后,《活着》的叙事风格和叙事意蕴都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本文将基于上述两个角度,对《活着》的跨媒介叙事进行分析。
【关键词】活着;跨媒介;叙事风格;叙事意蕴
余华于1993年发表了极具影响力的小说《活着》,著名导演张艺谋于1994年改编拍摄了其同名电影《活着》。尽管小说和电影都广受好评,并都传达出人文关怀,但小说和电影毕竟是两种不同的艺术样式,两者有不同的艺术特征,因而在跨媒介叙事的过程中会有着不少差异。本文基于叙事风格、叙事意蕴这两个角度,对《活着》的跨媒介叙事进行分析。笔者认为,从小说到电影,《活着》的叙事风格经历了从复杂化到简单化的转变,而作品的叙事意蕴也由表现形而上的存在之思转变为表现形而下的现实之痛。
一、叙事风格:从复杂化到简单化
叙事风格从复杂化到简单化的转变,与《活着》的叙事结构有很重要的关系。小说《活着》采用双重叙事的叙事结构,叙事者“我”是一个到民间收集民歌的文化工作者,小说的主要内容是叙事者“我”在听取一个老人的往事回忆。老人是故事最重要的参与者,“我”扮演着一个旁观叙事者的角色,故事在“我”的聆听中发展推进。老人对于自己一生的历史回顾是客观描述性的,其中不存在思考和反省,而“我”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对历史的重述中带有思考和反省的意味。“我”的记述与老人的忆述的双重叠加,两者的合作完成了对故事的有意义的讲述。
在电影《活着》中,小说的双重叙事视角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传统的全知全能的叙事视角。从福贵在赌场赌钱开始,依次按时间顺序去陈述故事情节,摄影机如同一个不语的第三者,观察和记录着福贵一家命运的跌宕起伏与时代的风云变幻。全知视角的使用,使得影片的叙事线索非常清晰流畅,直观易懂,但与此同时,电影缺少了小说中“我”这一引导式人物,只是讲述故事,这与小说的双重叙事相比,缺少反思意味。
在电影《活着》当中,作品明显趋向于简单化叙事。电影通常被称作“一次过的艺术”,小说可以反复被阅读,而电影则不行,因此,电影和小说相比起来,势必偏重于简单明了的情节结构。电影创作时,将那些与主题发展无关的情节或细节删掉,以保证影片环环相。在小说的开篇中,福贵上私塾的经历、任意殴打辱骂妻子家珍等,这些情节都被张艺谋大刀阔斧地删除了,影片一开端便是福贵在赌场与龙二豪赌的场景。在后续的发展中,小说的结局是老人福贵的家人接连死去,最后只剩福贵与他的老牛相依为命;而在电影则以福贵和女婿外孙在家里给小鸡做窝的一组长镜头结束。
二、敘事意蕴:从形而上的存在之思到形而下的现实之痛
可以说,小说《活着》的主题是对形而上的存在问题的思考。余华在《活着》的韩文版自序中写到,“与此同时,《活着》还讲述了人如何去承受巨大的苦难……我相信《活着》还讲述了眼泪的广阔和幸福,讲述了绝望的不存在,讲述了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而小说中的主人公福贵,由最初彷徨无着到苟且生存再到宽广柔韧,完成了一种类似于道家、禅宗意义上的修炼与成长,其中就蕴涵着这一形而上的存在哲思。
在电影中,张艺谋更关注形而下的现实问题,他把镜头贴近了中国人日常的生存现实,表现出一代中国人的生存困境及现实之痛。其中,电影《活着》中“皮影”这一典型意象正正反映了影片对于形而下的现实之痛的思考。
张艺谋在对小说进行改编时,基本上采用的是减法,唯独“皮影”这一意象,是导演独具匠心的加法,达到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艺术妙境,使观影者能够产生无尽的遐想。影片里皮影第一次出现是在赌场,福贵赌输了钱,为了振奋和解乏,他兴高采烈地演起了皮影戏;后来,福贵输光了家产后,迫于生计而操起了皮影这一行当,由当初的玩耍者变成了职业表演者,皮影见证了福贵的落魄;随后,在战争中被拉壮丁时,福贵靠着表演皮影戏而有了远离战争最前线的机会,此时的皮影成了他的护身符;皮影伴随着福贵,度过了大跃进时期和文革时期,然而在文革破四旧中还是被销毁了。
皮影的最后一次出场是在影片结尾,福贵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饭话家常,而福贵的外孙“馒头”把曾经装过皮影的木箱用来抚养小鸡,这个细节实际上暗示着生活的希望再次被点亮。可以说,皮影这个道具象征着主人公福贵一生的坎坷命运,即便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也依然带有希望,尽管这一希望是多么缥缈。在这一点上,我们也可以看出,影片在表现形而下的国人命运现实之痛时,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
皮影作为一个重要的象征符号,贯穿整部电影的始终,深刻地表现了影片的叙事意蕴,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就皮影戏这种艺术形式来说,其本身并无自主性可言,它的一切命运全在表演者的操纵之中。皮影戏里的皮偶受人操纵,与生活中福贵受命运操纵相互呼应,暗示了人在命运之下无能为力的处境,人类如同被操纵的玩偶,无法违抗命运的主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福贵这一小人物在无情的现实困境下的痛苦,正是一代国人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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