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楠
喜鹊
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
而远方,云在聚集。是一个四月的午后,那时,天空呈现出忧郁,只有春的气息告诉我,这必然是一个蓬勃的季节。
那么,我又怎能够在梦中沦落?
花香只是季节的音符。哦,你惶惑的眼眺望。此刻,未知的风暴逼近,就像一场杀戮,瞬间的寒光,足以抹去一场盛宴。
枝头上,杏花成为你的和弦,淡淡的,环绕着——春意阑珊……
或许,我们还会遭遇阴霾,还会在风中,进入未知的领域。可是我不能,不能在春之尽头,忍看你独自离去。
此刻我看见,你的眼中泛着泪光。鸟啊,为何这般忧伤?
野果林
蓦然间,这些苹果花开得如此喧闹。而山坡上,仿佛春的序曲,绿茸茸的地毯缓慢滑向天际。此刻,我看见时空用静默怀想,用安详温暖亲人。
蜜蜂们忙碌着。这小小的生灵,有时也会安静下来,是等待,还是在清风丽日下,把自己托付给花瓣?可是我并没有这样想——嗬嗬嗬,花的心事只有风儿知道!
这时候,繁花聚集了最后的激情,瞬间绽放!就像射向天空的礼花,绚丽却不妖艳。啊!千树万树,那粉白的花呀,是歌谣,也是一帘春梦。
而我来到这里,汲取花的芬芳,让自己温润并充满春天的力量。就这样等待另一个花季吧——到那时,春潮涌动,我们还要来此相会!
鸟鸣
幽静的山谷,两只鸟窃窃私语。那个黄昏,我走进这些鸟的领地,感受它们的温暖,以及山谷阔大的情怀。
是在歌唱吗,抑或是在谈情说爱?此刻,心灵的火花被点燃,整个山谷沐浴在红霞里,远处的峰峦,绚烂如我们多彩的遐想。
就这样,静静地感受鸟的情谊,感受纯洁和善良,然后,把最美的情感留给世界。多么美的生活啊,山色空蒙,鸟语花香,朦胧的夜色熨平了所有心事。
啊,不再有风暴袭来,只盼着,风和日丽,鸟与我们都是和睦相处的姐妹兄弟。
当夜幕湮没所有的山峦,万籁俱寂,只有清丽的鸟鸣,穿越时空,依旧还在我的心头轻轻回荡……
在准噶尔腹地
当我走进准噶尔深处,与那些胡杨、白梭梭亲密交谈,无言的苍凉便会击穿我的思绪。古老的盆地,承受过太多苦难,疼痛和悲戚。
生命是这样的顽强啊,没有忧伤,没有抱怨,没有奴颜婢膝。既然命运把它们抛撒在这里,便让激情的火焰燃烧,在这个世界上,成为最壮丽的场景。
听那些水流的声音,宛如优美、清亮的弦律。绿意葱茏,花香弥漫天际。啊,人类的智慧,那无穷的伟力,改变了准噶尔的命运。
此刻,走在准噶尔浓密的绿荫里,踏着岁月的遗韵,任清新的空气,淘去我一生的疲惫。像一棵树那样活着吧,并让天空变得更蓝,让花朵开得更艳。
啊,只为大地的丰润,我们祝福所有的生命……
松树头
沿着果子沟前行,盘山路的尽头,便是松树头了。密密匝匝的松林,寂静,雄浑,大气磅礴。阳光垂泻下来,我看见山峦起伏,斑驳的碎影忽明忽灭。
高处的山峰如此凝重,庄严。松林之上的雪冠,高贵,圣洁,气宇轩昂。
这是科古琴山最后的屏障,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遥想当年,成吉思汗的大军逶迤而来,车辚辚,马萧萧,滚滚黄尘遮天蔽日。
我不知道,松树头曾经受过多少苦难?此刻,那些忧伤,那些光荣和梦想,都在岁月的尘埃里化为乌有。
而漫山遍野的雪松高耸着,根植于岩石之上,不管风吹雨打,抑或烈日烘烤,总是无怨无悔。啊,纵然地老天荒,也要默默地坚守,任时光拂去幽远的苍凉。
当我无数次从这里走过,去远行,或者迎来送往,都会感受到一种故乡的温暖。许多时候,它们就像一缕风,在我的心头轻轻拂过。
哦,我知道这就是我们的根,就是故土与人心心相印的联系。
霍尔果斯
一条季节河从这里穿过。河的两岸,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我经常从这里眺望对面的潘费洛夫,看看绿树掩映的小镇,漂亮的屋舍如此宁静。
有时,也会听到风的声音,雨的声音,以及正午的阳光下,豆荚炸裂的声音。我知道,那片土地上,也曾涌动着狂风暴雨般的波涛。
而此刻的霍尔果斯,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市,吸引了世界的目光,这边地的明珠熠熠生辉。
正在修建的中哈贸易市场,横跨两国,庞大的规模,气势恢宏。据说,再过几年,两国的百姓就可以在市场中自由散步、游览、购物,尽情地品味异国风情。
还是让我们平静地想一想那些往事吧。在那里,有苦涩,也有温情。
远古精灵
这远古的精灵,沿着科古琴山余脉,繁衍生息,并让自己成为世界珍贵的活化石。
人类似乎早就把它们淡忘了。小小的躯体,残存于大地的一隅,默默地,打发着无数寂寞而又平静的时光。
那一年,在温泉县的北鲵馆,我看见那些精灵,躲在寂静的鹅卵石下,显得那么娇弱,无助,清澈的水,掩不住它们的诚惶诚恐。
我知道,它们需要安静。亿万年如斯,就这么见证岁月,见证人类的悲欢离合,潮起潮落。
可是,人类并没有真正地理解它们。许多人来到这里,看一看北鲵,似乎只是为了满足那些猎奇的心。
哦,请多给这些生灵一点关爱吧!因为,在这个地球上,仿佛只有它们才能够把古老的时光参透、阅尽……
谁也活不过一棵树
一棵老树伫立风中,默默地,凝视着远天。
夕阳映红了它的眉宇,树叶轻轻飘落。枯糙的虬枝,仿佛已失去了昔日的柔韧。
可是,三百年风雨,只是让它有些疲惫。哦,也有些苍老了。看那满目沧桑,早已刻在它宽厚的额头,没有谁知道,此刻,忧伤正在它的心中悄然驻足。
其实,树的一生寻常,淡泊,宁静,所有的日子总是如此简单。
沐浴晨晖暮霭,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泽。任狂风暴雨,烈日炎炎,无怨无悔。屹立在天地间,坦坦荡荡,常怀一颗感恩的心,世界如此美好。
纵然老了,目光黯淡,神态迟缓,也要挺起胸膛。或者焚烧自己,在苍茫的大地上,把最后的温暖留给人间。
啊,就像一棵树那样活着吧!为自己,也为大地的澄澈、光明……
月夜
此刻,我走在秋色里,走在落叶婆娑的村庄之外。这时候,牛羊已经安歇了,只有枣红马咀嚼野草的声音依稀可辨。不远处,风奏着翠笛,仿佛那一腔幽怨都是模糊的风景。我朝前望了望,密林森森,寒气袭人。偶尔,寒鸦的啼鸣让我感到恐惧。这时我就在想,要是你在身边该有多好啊!踏着月色,任寂静缓缓掠过眉宇,便有一种无声的喜悦让我温暖。于是,就多了一份自信,一份安宁。
秋天真的来了!我默默地对自己说,一定要多保重啊,漫漫长夜,我们都是脆弱的孩子。敏感而多情,就像一束勿忘我,在村外,在旷野,独自啜饮相思的孤独和苦痛。可是,今夜我只能够这样——月光下,把甜的带给亲人,苦的留给自己。
葡萄园
午夜的葡萄园,在风中窃窃私语。
那一刻,我看见酒的芬芳弥漫天空。闪亮的葡萄仿佛通灵宝玉,圆润,纯净,时光已经成为最后的乡愁。
啊,这紫色的精灵,思想的更加透亮,忧伤在季节的尘埃里若隐若现。
月光迷蒙的夏夜,我在葡萄的潮汐中,聆听大地的静谧。
一只鸟歌唱着,婉转而忧伤。刹那间,我的心被鸟击中,一种柔情飞过午夜的迷茫。
我知道,葡萄园的奥秘没人能懂。可是,那么多精灵,仿佛夜之眼,它们在高处闪烁,温暖大地,也洞彻人生。
夜色正浓。心灵的火焰燃烧着,我的眼前一片光明。
石榴熟了
这西域圣果,在十月的和田成为我的念想。那时,阳光普照,想象在沙海里开花结果。啊!大地赐予我们的奖赏,是激情,是梦幻,也是深切的思念。而泥土的理想在于,让风慢下来,让贫瘠的土地不再成为神话。
所以我开始转过身来,面对这红艳艳的石榴,就像面对众神的歌唱。是内心的火焰吗?或许就是这样吧……我们用相思抗拒遗忘,也用爱点亮荒漠的灯盏。哦,你们瞧吧!土把最后的激情聚集在这里,也把我的梦置于空阔。
但眼前,我只能够保持沉默。因为我知道,在西域,在这石榴成熟的季节,每一个人都会在自己的花园里坠入梦幻。
无花果
删繁就简,用自己的方式行事……低调,淡然,宁静,却并不隐于山林。目光高过云朵,却又俯首苍茫,只轻轻一跃,便拥有云的空阔。誉满天下?不,她们只是看见了明亮,以及明亮中的阴影。所以,沉默是金——这也是安身立命的操守。也不需要奢华、艳丽,因为绿本身就是生命的原色。即便孤独,也会用爱眺望,用一把利剑击穿虚空。但现在,这些果实沉甸甸的,宛如沉甸甸的梦,没有绚烂,唯有寂静中不断扩大的光亮。
穆塞莱斯
这绛红色液体,拥有魔力,也拥有时光的锋刃。但绵长之外,酒神驱逐混沌,径直朝向生命的源头——这时,我看见浑厚编织的魔毯飞向虚空。
在时光深处打磨,日月星辰,万物齐聚于心,便有涛声訇然不绝于耳。雷霆在远处碎裂,闪电划过我的视域……它们以翻江倒海之势直抵深渊。
而岁月在延续,咆哮,奔涌,又归于寂静。啊!酒神的魔幻术,千年红尘在瞬间抖落。因此我渴望风暴,渴望骤然炸响的惊雷荡涤残梦……
艾德莱斯
一只蚕留给我的记忆。桑林,桑林,这撑开的巨伞,并没有超出我的想象。那时,淡蓝色的风延续了空阔,而幻想只盛开在午夜。不远处,大漠仿佛死亡之海,浩瀚,荒凉,迷茫,因而呈现的底色是遗忘,是迷宫。
都把最后的泪留给自己吧……而土地,这沉寂中的云朵可以降落,在你视野中,在落寞中。或者,就让你低垂的惶惑拥有华贵的尾羽。但我并不想说,也不想在你落寞时用垂老裹紧魂灵。当然,这些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就是曾经的记忆。那一刻,桑蚕化蝶,蚕茧就是它们的证词……而我们在艾德莱斯的天空下,以庄严留住往昔,以色彩的盛筵把美推向极顶。
织地毯的人
他们在编织。他们在编织岁月、江山和人生。他们在日月之上行走,或者用舞蹈开辟另一片疆域。土地的恩赐,在苍凉中堆积时光,也在智慧里挥斥,偌大的世界尽在掌心。啊,他们的天堂也是我的……他们绘制蓝图,花园和坟茔,都在寂静中闪亮。
所以我愿意学会倾听,愿意在寂静中等待花开的声音不绝如缕。也只能这样了,他们是大地的传承者,是用沉默说话的人。
老桑树
这沧桑是岁月年轮,在高空把它的语言稀释。显然,时间用沉默说话,用苍凉解剖它的黑影。多么寂静啊!在旷野上,风是唯一的使者。但我并没有看见,那些被阴影遮蔽的花朵,就像迷雾里的翅膀,记忆唤醒了她们。
是谁在哭泣?苍穹下,人们匆匆赶路,只为人生还有那么多未解的谜,只为大地不再疼痛,便在这清冷的季节打开自己。哦,我诧异于生命的坚韧,以及它锋利的目光……而此刻,我看见大地静默,万物呈祥。
游牧人家
这雪域高原的歌者,鹰之传人,仿佛一部神话被时光缓缓打开。他们转场,如云朵朝前漂移……很显然,风是他们忠诚的护卫。当然还有威猛的雄驼,牧羊狗,以及星星和月亮。你们看吧,在迁徙中,牧歌照亮了他们。也温暖着,就像那些青青牧草,花朵,歌唱的石头,都在寂静的夜晚,成为他们内心最明亮的部分。我知道,当夜幕降临的那一刻,群山静默,雪峰透着白光——宛若遥远的回声,深沉而安详。啊!这就是雪域高原的神话,是万物在他的怀抱中舒展的灵魂。辽阔、自由、明亮,却又饱蘸岁月的沧桑。
转场
他们散落在月光里。柔润,但有霹雳的幻影在轻轻晃动。沿着光秃秃的山脊,他们朝前走,一直走,就像缓慢移动的云朵,洗净铅华,只保留坚硬的耳朵。所以,我猜想,在这片土地上,在这寂静的时光中,必有一朵花在午夜绽放。
也并非空阔的视野皆是苍凉,显然,还有雪豹潜伏在岩石丛,如狙击手,把等待看成华美的天堂;或者屏住呼吸,任时间从目光里穿越,而羊群在牧人的吆喝下,若风扬起的尘埃,在静默中缓慢向前。
那时,我记住了山谷,以及那些摇曳的树影。它们沉默着,不离不弃,就像我苦难深重的兄弟。
秋风掠过荒原
这是深秋的凉,一寸寸刺入肌肤。远天,云是绵延的心事……不断伸向陌生的疆域。但我只记住了落叶、牧羊狗,以及穿着老皮大衣的塔吉克小姑娘。那时,她睁着一双大眼,望着我,诧异,惊恐,抑或排斥——那情形,仿佛我是一个不速之客。但小姑娘依旧斜卧在枯草上,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神告诉我,荒原也有温暖的亮色。
所以我也看见了,这澄澈的心灵,美好、纯净,如一湾秋水,在我枯竭的土地上滋润万物。尽管,生命是脆弱的,但在这西部荒原,它们又以坚韧照亮了人生。啊,当一缕风从草尖掠过,当这双忧郁的眼不再惶惑,我就会记住,源于爱,源于心与心的交流与碰撞,草原上所有的阴霾终将被风驱散……
驯鹰人
他古铜色脸上落满尘埃。他伫立在风中,如岩石般翘望,有苍鹰与他的目光相遇。啊!这隆起的苍穹,若华盖把威仪带给远方。我看见乌云翻滚,飓风沿着山脊爬升,须臾间,就把大地置于混沌之中。
驯鹰人看在眼里,他知道,只有在风暴中锤炼的翅膀,才足够坚硬……也柔韧若青铜的光芒。所以,他让手臂上的鹰腾飞,搏击,若闪电穿越风暴。“大地终将获得安宁!”他这么想,并以鹰的情怀温暖自己。
这时候,云开日出,鹰也回到了主人身边……显然,在辽阔中,他所拥有的记忆,是远古神话被一只鹰打开。
江南雪
忽然到来的雪,似乎也有它的秘密。北高峰依旧雄峙在那里,仿佛一座巨大的灯塔把西湖照亮。而这时,残荷破败的场景依稀可辨,我知道,曾经的繁花过去了,在时间长河里,没有人能够躲避死亡。所以,这场雪来得缓慢,抒情。你看吧,寒风吹雪,潮湿的空气中,唯红梅数点,在寂静的黄昏拥有辽阔——这是生命演绎的梦幻,若内心的闪电,明亮而惊悚,它携带悲悯的力量。
但它并不改变什么。因为,江南雪以微弱的潜能抗拒喧嚣,也以此完成自己的生长……当我遭遇这样的雪,就会感到,杭州宽厚的根脉宛若参天大树,它所拥有的养料来自历史,来自文化,来自时间深处。而神话传说中,那些丰沛的雨水,都是它的疆域和眠床。
天目山下
它汇聚的灵气在云中闪亮,若天眼开启,洞彻的力量穿越古今。我在它的庇护下,在一种光的庇护下,把内心阴霾的词濯洗。是的,我需要阳光,需要温暖照亮。
但我进入,如一只云豹在他的领地梭巡。黄昏了,众鸟归林,豪猪被红霞所簇拥。而此刻,天目被打开,他照亮的万物葳蕤,呈现出澎湃之势。我沐浴在霞光里,任时光在树冠上轻轻摇曳……啊!这凝固的音符闪烁,在静默处,完成一次灵魂的洗礼。
显然,这静默中有神性的力量在向我召唤……凝重而明亮,它驰骋的空间足够辽阔。
桂枝香
我想,这三秋桂子,这摇曳的花香都是一种心情。在秋风里,金色主宰了山谷,她们用幽梦淘洗,用一支长篙把最初的乡愁融入夜色。显然,在隐秘的枝头,万千思绪皆是跳跃的音符。也汇聚了,鸟鸣和沧桑……岁月掩映在夜幕中,就像你湮没在我的梦里。而远处,晨钟暮鼓的山寺,香火缭绕,诵经声不绝如缕。
由此我想到了金桂飘香的夜晚,你席地而坐,就像得道的高僧,用沉思唤醒万物的悲悯。啊!月色溶溶夜,花乡弄清影——这春的寂寥,这妩媚都在瞬间坠落。所以我从梦中醒来,如一只棕熊把天空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