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婷
从一盏茶杯背后的文化生活,到一只酒杯所透露的等级差异,透过一个朝代的物质生活中,可以看到人与物彼此依赖又互相成就的密切关系。
“在古代,做一个中国人要比做一个外国人舒服得多。”聊起中国古代的物质文化,国内最重要的文物专家、考古学家孙机总有说不完的话。在多数人都把学习西方技术、文化和生活方式视为时尚时,孙机转过头,把古人的生活和生产作为研究对象,辨认残缺的古物,从支离破碎的“老东西”中窥探古人的生活方式。
老物件折射的生活方式
辨认出一尊茶神陆羽像不值得骄傲,从这尊小小的神像中看到的古人与茶的关系才更值得玩味。从农业膳食、纺织服饰到建筑家具,再到流传至今却鲜有人关注的古代科学技术,只有掸去蒙在古物上的泥土和尘埃,才能让现代人从这些遗物中看到古人的智慧和生活哲学。
在《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中,很多常识性的错误被纠正。比如,“床前明月光”里的床并非睡床,也不是被广为认可的胡床,而是一种坐具,类似沙发,常被安置在厅堂的两根檐柱之间。李白看到的是床前即堂前地面上的月光。现代人对古代物质生活没有最基本的认知,很多古诗词中的意象是被曲解的。
物质与文化总是相伴而生,这甚至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也没法完全说清。就像“床前明月光”中的“床”,它在中古时还是贴地的坐具,“跪坐”是礼仪与高贵的象征。随着床腿的增高,中国人的起居方式开始发生重大变化。垂足坐也随着佛教的传入开始盛行,于是有了今天的椅子和沙发。
为了活得更好而创造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一书中提到了著名的中国古代史专家张政烺老先生常挂在嘴边的白薯。福建设有“先薯祠”,为的是表彰和铭记陈氏一门六代对白薯的推广。中国人口在西汉时就有7000万,到了明末才达到1亿。但美洲的白薯传入中国后,乾隆年间的人口达到2亿,清末时,中国人口已经超过4亿了。吃饱了才能活下来,白薯对中国人口的增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古代中国是尚礼的社会,很多物质为“礼”而生。因此有了精致的祭祀酒杯,有了礼乐,有了繁复的穿戴礼仪。受“礼”的约束,中国人不喜欢西班牙式血腥的斗牛,不像古罗马人热衷于在角斗场疯狂。古代中国人的业余喜好是温和而精致的。他们喜好斗茶,因而创造了花样繁多的泡茶方式和茶壶茶杯。他们用玉佩约束走路的速度,越慢越高贵,于是,玉佩成了身份的象征。这是精神的物化,因为这些物化了的精神,我们依然可以从那些不完整的物件里一窥古人的思想和生活方式。
“古代中国的物质发展是独立的,也是先进于世界的。几千年里,中国的社会是稳定的,朝代的更迭没有断了文化和生产。”即便是唐朝300年,外来使节不断,老百姓的生活也很少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稀罕物”只流传于宫廷和显贵之间,老百姓依然靠自己的智慧改善生活。
为活得更好而创造,从古至今,这是不变的发展动力。这种创造的欲望是不分国界不分种族的。只是,古代中国人更幸运,他们拥有一片富饶的土地,一段稳定又足够漫长的历史,物质在时光中发酵,造就了不朽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