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六便士》中女性的真善美

2016-05-14 10:47曾君
牡丹 2016年8期
关键词:月亮与六便士六便士阿美

曾君

毛姆的生活经历使他对女性真善美有独特的认知,在作品中对女性的刻画呈现多样性。《月亮与六便士》中三位女性的形象以及作者的态度展现了毛姆对怀有母性情感女性的追寻,和对平庸伪善、为婚姻套上枷锁的女性的厌恶。

毛姆在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中生动地刻画了几位性格各异的女性形象,有评论家认为,这些形象普遍体现了毛姆对女性不善的态度,但探究毛姆的生活经历可以发现,他对女性并不总是厌恶的,也有对女性真善美的渴求,作者把多样的情感被投射到书中的女性上。

毛姆对女性情感是复杂的,既有对类似母爱温柔情感的依恋,又有对索取无度欲望的厌恶,而这些情愫源自他的生活经验。他对女性真善美的感知源自幼年时母亲无私的爱,这份爱“给他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对毛姆终生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导致他努力在不同的女性身上寻找相似的情感。但在寻求母性情感的过程中,他却接连受挫。起初,他遇到心仪之人,“浑身散发着充沛的母性光辉”。然而,他的求婚却遭受拒绝。之后,毛姆为了名誉而非爱情勉强结合的婚姻并不愉快。在外人看来,妻子“时髦轻佻的世界不属于他,她咄咄逼人的占有欲令他反感”,毛姆自己则感觉“生活在一个充满抱怨的氛围里”。妻子的无理与无尽的欲望激发了毛姆对婚姻生活的抵触。《月亮与六便士》中的女性形象有挚爱母亲的影子,也有令人厌恶的妻子的痕迹。

个人经历影响毛姆对女性的评价与刻画,也就是毛姆的真善美价值观。但什么是真善美?首先,毛姆认为,太多人把真当作一种表现和判断,而忽略了真的本身,“人为了虚荣、安乐和利益,总是不顾‘真的”。真的价值在于其本身,而不是外在的形式。人应该注重自我或行为的内在本质。其次,谈到善时,毛姆区分了爱情和仁爱。在爱情里,“渴望自由的人类灵魂总是把爱情所要求的自我服从看作是有失体面的”。因此,爱情容易引发自由心灵与占有欲之间的矛盾,“许多人害怕它的威力,满腹怨恨地只求摆脱它的重压”。这样的认识与毛姆在婚姻中的情感体验是一致的。至于仁爱,它比爱的层次更高,是“善的较好一面,它使本身具有严肃性的善变得温厚,从而使人们可以不太困难地遵循那些较细微的德行,如自制、忍耐、诚实和宽容等”。仁爱超越了爱情的狭隘,使人能忘我而对他人敞开更宽广的怀抱,也是毛姆眼里的善。可以发现,仁爱之善与毛姆所求的母性情感极其类似。最后是美。毛姆所指的美,并不是人的容貌或事物的外形,而是能让我们发自内心欣赏与触动的东西,“是指那种能满足我们美感的对象”,能“激起情感”。

一、思特里克兰德太太阿美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阿美是毛姆心中真善美女性的反面典型。她喜爱与文艺工作者来往,被公认是个热情好客的女士,“在那些惯爱结交文人名士的人中,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要算心地最单纯的了”。然而,毛姆借小说叙述者之口对她的另一面有所暗示,“当她同作家结识以后,她有一种感觉,仿佛过去只能隔着脚灯瞭望的舞台,这回却亲身登上去了”。她认识名人的目的,不是为了友谊,而是出自虚荣心,想通过这些人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

在婚姻家庭中,她被视为“贤妻良母”,但阿美以及她的生活对作为艺术家的丈夫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平庸俗套,激不起任何波澜,“没有什么比这一家人更为平凡的了”,丈夫出走不可避免。然而,在被丈夫抛弃后,她试图挽救婚姻的举动,以及行动无果后在他人面前的掩饰则暴露了她虚伪的本性。在误认丈夫移情别恋时,她通过刻意夸大的痛苦来引起他人的同情,但叙述者却清楚地看到“尽管她的悲痛的感情是真实的,却没忘记使自己的衣着合乎她脑子里的礼规叫她扮演的角色”,同时“她也很会把她的不幸表演给我看”,为的就是打动别人请求帮助,具有极强的目的性。在意识到丈夫因为艺术理想而永远不会回来时,她故意误导大众以桃色事件来定性丈夫的离去,以制造对自己有利的道德舆论。但在丈夫去世成名之后,她却对外展示与名人丈夫伉俪情深,认为这是“作为一个伟大天才的未亡人的一种义务”。

阿美被抛弃的命运暗含毛姆对其不认可的态度,她身上缺乏能感染他人的个性。虽然阿美的伪善并没有受到强烈的指责与抨击,但事实上毛姆对此是极其厌恶的。

二、施特略夫之妻勃朗什

另一位女性勃朗什则呈现出更为复杂的人性。她原本有深爱着她的丈夫,过着和睦的家庭生活。但在陷入难以自控的爱情之后,她扔下丈夫,投入他人怀抱,最后惨遭抛弃自杀身亡。在爱情之外,她对丈夫残忍无情。面对丈夫的挽留,她不仅无动于衷,给予嘲笑呵斥:“你简直丢尽丑了”。更为了摆脱纠缠,“用尽全身力气在她丈夫脸上掴了一掌”,以羞辱丈夫。无论丈夫如何为她着想,希望她回心转意,她都冷冷地予以回击,直至死亡也不愿意接受丈夫的好心。但又必须看到,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勃朗什有强大的对抗舆论道德的勇气。她不在乎爱恋对象贫穷的生活,执著坚定,“他到什么地方,我就跟他到什么地方去”。勃朗什在婚姻里的高傲以及爱情里的坚韧体现了她真性情,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虽然这是以牺牲他人幸福为代价的。

勃朗什为爱抗争让人动容,但其爱情本身却有卑劣的一面。与其说她是爱上他人,不如说她是被欲望所迷惑,“被一种无形的恐怖紧紧抓住,完全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了”。她破坏家庭关系,毁了自己的生活,恐怕只是为了满足欲望,一种“非常强烈的统治欲”。在她的爱情中,被爱之人难以获得自由。但若不是受困于爱情的盲目与不理智,勃朗什身上确有让人留恋的女性魅力。艺术家赞扬她的吸引力,“她的身体非常美”,并以此创作出一幅直通人心灵的画作。

因此,毛姆对勃朗什的态度,既有同情又有痛恨。他对她悲惨的结局心存怜悯,但不满她的自私冷漠,更憎恨她在爱情中的无尽欲望。“她对我这个人一点也不关心,唯一想的是叫我依附于她。”被爱之人无不讽刺地评论道。这种处境,正是毛姆自身受困于婚姻中的缩影。

三、塔希提土著姑娘爱塔

与阿美和勃朗什相比,土著姑娘爱塔思想朴素,性格单纯。婚后她承担起了家庭所有重担,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男人,并毫无保留地付出。丈夫对她感到很满意:“她不打扰我……她给我做饭,照管孩子。我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凡是我要求一个女人的,她都给我了。”爱塔不仅给了丈夫舒适安心的家庭环境,更提供了自由的空间,她纯粹的供养并不要求对方物质或精神的回报。在丈夫患病时,她更是不离不弃,“别人谁愿意走就走吧。我不离开你”。爱塔生活成长于野蛮落后的原始环境中,对爱的理解也停留在原始阶段,“你要是不打我,我怎么知道你爱我呢”?她对男人如此真挚宽容,使她身上具有伟大母性的光辉。爱塔虽然是土著人,却与她周围色彩浓烈的环境一样,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美的享受。她散发着独一无二的自然之美,成为使艺术家“灵感开花结果不可或缺的事物”的一部分。

毛姆是喜爱爱塔的,这能从作者对爱塔与丈夫很长一段幸福时光的描述中看出来。爱塔是毛姆所寻求的真善美女性,她与年幼时母亲的影像非常相似。她们无私奉献,敞开温暖的怀抱,安抚人心,同时,她们有与众不同的特质,又能激发想象。作者在生活中并没有体会到这种幸福和愉悦。因此,土著爱塔的性格和品行,她的生活环境,都像是毛姆刻意安排,苦心搭设的幻影。而读者能从中感受到作者怀有一种渴求而不可得的遗憾心情。

四、结语

从阿美的平庸伪善,勃朗什的勇敢与欲望,到爱塔的宽容纯朴,毛姆并不是只有无情的批判,还有对女性不幸的同情以及美好品性的肯定。受幼年所获母爱以及婚姻不幸的影响,毛姆对具有温暖柔情、无私奉献精神的女性更为欣赏与认同,而否定那些虚伪狭隘的女性,《月亮与六便士》中的女性形象正折射出作者真善美的价值观。

(韶关学院韶州师范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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