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东
【摘 要】李煜是词界的“领路者”,词到李煜这里才算是有了一个新的方向。正如:王国维所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他改变了晚唐五代词作的矫揉造作、华而不实的弱点,同时赋予了深刻的思想内涵,语言明净、单纯、精练且极富表现力。
【关键词】李煜;词风;转变
词初起于民间,最早的敦煌曲子词多反映了当时民间生活的真情实感,但其自从入宫廷和贵族大家之后,便被引上了歧途,成为皇家贵族和士大夫在花间樽前娱宾遣兴的工具。其中,最突出的是以华糜的文辞来描摹妇女的体态和风情。由于内容贫乏空虚,文人们便千方百计在形式上下工夫,以绚丽精致的外表来掩盖其空虚庸俗的内容。而正是李煜,把词从浅斟低唱和形式主义的泥坑里推向社会人生,使它成为抒发真情的工具。
公元976年正月,李煜被俘至汴京,白衣纱帽,待罪于明德楼,当了屈辱的违命侯。南唐国在其手中转眼便灰飞湮灭了,南唐的老百姓也随之惨遭宋的践踏和蹂躏。据史料载,后主在入宋前曾向宋提出不要屠杀金陵的百姓,但这一切自是徒劳。于是,对国灭家破的痛悼,对南唐百姓背负的罪恶感以及曾枉杀大臣的悔恨再次渗透到他的内心世界,他终于醒悟:“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可以设想当时李后主悔恨交加又无回天之力的苦恨惆怅。这种最深沉的感慨,最难堪的千古遗恨,囊括了人生最深广的离愁别恨。作为一代帝王来说,这无疑是其人生的败笔,然而作为艺术家来说,它却是得天独厚的创作素材。这样的经历、处境与其文学天才的燧石相碰击,就必然发出灿烂的艺术火花。假如李煜没有“薄命”的政治遭遇,不是从神圣不可侵犯的君主宝座上跌落为卑微低贱、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他也跳不出晚唐以来花间词派的窠臼,将依旧陶醉在笔调浓丽、寄情声色的宫廷艳词中。正因为李煜有着国破家亡的惨痛经历,他才能对冷酷的境遇愤愤不平,他才能一反无病呻吟的陈规陋习而直抒胸臆,他才能废雕琢粉饰而兴白描勾勒,从而才能冲破艳词的樊篱,把词的创作推向新的境界。
综其一生,李后主在宫廷生活和亡国囚徒方面的阅历是较深的,因而能写出沁人心脾的词章,这是就阅历的狭义而言。若从广义而言,应当承认李后主的阅历是浅的。他长期生活于宫廷的狭窄天地,没有广泛地接触社会,并不深谙熟悉复杂的社会矛盾。所以他相对地保存了“童心”,不夹杂太多的功利观念。宋乾德二年,琴断声咽,昭惠后死了。对李煜来说,还有什么比这失去知音更痛苦的事呢?他全不顾人主之尊,“悲哽几绝者数四,将赴井,救之获免”。伉俪情深,足见李煜对爱情的真挚。又据陆游《避暑漫钞》中记载“李煜归朝后,郁郁不乐,见于词语。在赐第七夕,命故妓作乐,声闻于外。太宗怒。又‘小楼昨夜又东风及‘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句。遂被祸。”①宋太宗是闻知“小楼昨夜又东风”、“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词句,下令将其毒死的。李煜念念不忘敌国的江山和失去的天堂;生活,追悔自己耽于逸乐以至亡国,而他又不加掩饰,直抒胸臆,以至犯了皇帝忌讳而丧命。从中我们看见李所具有的性格又不单是“真”,而且“率直敢言”。《蕙风词话》中说“真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②有“真”,又“敢言”,这样写起诗词来,就比较自然的流露出真性情来。李煜之所以为李煜,李煜词之所以为李煜词,既是基于全心倾注的一份纯真深挚的感情,不论是亡国破家之前,写的歌舞宴乐之词,还是亡国破家之后,所写的痛悼哀伤之词。李煜有一颗赤子之心,他虽为皇帝却无一般帝王刻薄无情与阴险狡诈,相反,他对家人和臣下都比较宽容仁道。如对其弟李从善和大小周后都怀有真挚的感情。只有以赤子之心来体验、感受人生,才能获得独特的审美意识。
从登基前的宴乐欢乐,到争权夺势骨肉相残的阴影,到登基后宋武力要挟的忧患,到周后早亡的哀伤,到与小周后的快乐相处,直至国破家亡的悲痛和忏悔,李煜的内心从未有一刻的安宁,忧患、悲苦、忏悔贯穿了李煜短短四十二年的一生,在他心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无奈和惆怅。李煜是以其独特的至性和率真,以血泪悲慨凝成的真挚情感,来抒写其内心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正因如此,词学大家王国维先生才会对后主词有这样的感叹:“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③
综上所述,一波三折的人生经历,种种痛苦的情感遭遇,千洄百转艰难痛苦的精神历程,成熟了李煜,也造就了从“伶工之词”到“士大夫之词”的飞跃。
【注释】
[1]参见刘孝严译注《南唐二主词诗文集译注》,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前言第3页
[2]载叶嘉莹著.《迦陵论词丛稿》,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95—100页
[3]参见王国维《人间词话》(十八)
【参考文献】
[1]刘孝严.《南唐二主词诗文集译注》[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
[2]夏承焘.《唐宋词人年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3]谢世涯.《南唐李后主词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4年版
[4]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5]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二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
[6]杨敏如.《南唐二主词新释辑传》[M].北京:中图书店,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