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军,男,1962年生,甘肃张掖人,正高级教师,陇原名师,甘肃省特级教师。出版有《论剑——金庸武侠小说的武功世界》《为什么需要感恩》《教师如何读经典》等著作,在《读书》《名作欣赏》等刊物发表各类文章数百篇。
审视一下我们的课堂评价性语言,会发现我们常常过分随意。因为不加反省而形成了粗糙的语言习惯,课堂评语往往对学生影响甚巨。远亲的孩子高中时,数学老师因为他答题结巴,随口就说:你是后面弄进来的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那孩子整个高中时段一蹶不振。
对一个具体的人,一句不慎重的评语,有时或许可以是“一言废人”。教师的一句话,可以唤醒一个孩子,也可能是他发展大门上的一把沉重铁索。
课堂评价语言首先应该避免含有恶意的字眼儿。比如,“你没长脑子吗?”“你是干什么吃的?”对他人的评论,在熟人之间也许可以随意,在同辈之间也许会自觉平等而时常控制分寸,但是,因为缺少对学生彻底的尊重,因为师长的权威感觉,因为在知识能力上的优越感,因为急于让学生达到自己想要的理想状态,教师常常不免会滑入随意谈论的惯性,忘记了人人相处互相尊敬的严谨原则,而毫无意识地把自己看不见的恶意和粗暴施诸学生。罗素谆谆告诫掌握着教育权力的教师:“一个真正善于施教的人,要使青年生长和发展完全,一定十分透彻地充满了尊敬的精神。”“一个怀有敬意的人,不会想到把青年‘造型是他的职责。”时常反省自以为拥有的“塑形”权威,我们会对自己评价语言的麻木有一个清醒的审视。其次,应该避免那种简单粗陋的赞扬评价语言。有一度讲成功教育,于是课堂上便出现了无论学生如何表现都一伸大拇指说“你真棒”的现象。教学从本质意义上讲,是引导学生在知识掌握过程中培育其慎思明辨能力的行为。一概给予的赞扬,对处在迷茫中的学子,没有唤醒的疗效,恰成催眠的迷药。再次,要特别拒绝那种一锤定音式的评价。比如,“你笨透了。”在这方面,我们甚至看到孔子这样的教育圣人也不免失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任何结论性、道德性的评价都不适用于课堂。课堂向着学生无限发展的可能性开放。如果说善于思想的教师认识到人的成长的无限多元性,如果教师对学生的终生发展怀揣坚定的信念,那么他一定不会对孩子的课堂现状作出这种过于随意的终极性评价。在教育的意义上,没有终极性评价。如果拒绝功利性的教育,就该明白,任何课堂语言其实就是教育本身,就是教育的过程与目的,手段与结果。只有一味盯着终极结果的教师才会时时麻木于自己的粗陋评价而忘记了学生声声不息的发展活力,才会一再错失教育良机。
教育永远是发现人的潜力、启迪人的智慧、唤醒人的自主性的事业。在这个意义上,教师必须永远尝试着让自己的课堂评语充满启发性。学生答不上的时候,你的评论应类似如:“你卡壳了,慢慢儿想一想,是哪儿接不上了?”你还可以让他找信任的同伴帮忙,而不是越俎代庖替他说掉答案,从而将指责学生的场合变成一个带动更多学生加入思考行列的契机。学生根本没完成作业的时候,可以跟他幽默:“你记性看来像我一样啊!”也可以直接指点:“养成把作业写在一张纸条上的习惯,好吧?”我听有些老师随口爱说“下不为例”,看似温和,其实也会因为变成口头禅而暗藏惯性的麻痹。
启发性的课堂评语富于积极的建设意义。即,你不是用评语出气泄愤,让学生沮丧,让自己满足一时快感。而是,你把他的所谓“不良表现”当成了一个教育教学的契机。别忘了生成性的原则:学生在课堂上的任何表现都是进入教学的最佳通道。学生作为知识宝藏入口处的陌生人,他们的进入不当或者懒于进入,恰是教师施教的良机。因此,具有建设性的课堂评价应该具备分析性质。比如,“想想看,这与我们前面学过的哪个知识点相关?”“你已经想到了这一步,那么,从这儿我们一起开始。”我在课堂上让学生展示他们学了韩愈《祭十二郎文》后的课外准备的练习:说说怎样在生活中把握值得珍惜的东西。可是叫起来的孩子没写出一句跟家人相处的细节。我未作评价,而是让那个学生讲讲父亲给他取名含有一个“彧”字的理由,结果那孩子一下子讲出了父亲跟母亲给他取学名的那个温馨场景,自己被感动。
我们发现,因为尊重和启发的愿望,教师的课堂评语总是源自鼓励;总是使用商量性的句式,具有包容性;总是符合探索性的思维逻辑。这样的语言是真正的优质教育资源。形成这样的课堂评价语言,正如一个人的修养来自天长日久的磨炼,需要我们有一个时时反思课堂细节的习惯,从小处开始,时常训练自己的教学语言。
编辑:谢颖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