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丽
暑假结束了。
几乎整个暑假,我都在家里上演“北京瘫”,移动路径从床到餐桌,再到沙发,偶尔增添一条路线——到洗手间。这样平淡又无所事事什么都不操心的日子里,食物和睡眠带来的原始幸福感简直要溢出身体。
有个不太熟的朋友得知我放暑假后非拉着我出去看电影,我上豆瓣扫了一眼影评,兴味索然。
“这电影还不错。”看完送我回家的路上,对方评价。我笑笑不说话。
他继续问:“每天这么无聊,你怎么也不出门玩儿,是没有朋友吗?”
我错愕地转头,他的脸在霓虹灯里明明灭灭。车窗外,一群又一群的中学生在追打嬉闹,笑声在夜空里环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当然是有朋友的,只是……
想了半天,我不晓得该怎么去向他解释这件事情。
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没人照顾,假期常被爸妈锁在家里。这种干脆粗暴的方式,导致我在获得阶段性自由之后,异常渴望朋友,后来理所当然加入了小团体,和大家玩得疯疯癫癫。
那是青春正盛的时刻,我现在想起来,脑里满是敲锣打鼓般的欢喜,偶有瞬间的迷茫也在这热闹里被轰下了场。直到很久之后,一件无足轻重到以至于我都忘了是什么的小事让我意识到,这一段关系并非我所希冀。在笑笑闹闹的背后,其实骨子里,大家还是不同的两群人。
这是特别可怕的一个认知。
你知道,这世上每个人身上都是长着信号收发器的,这样才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和自己频率相同的人,由此引发相知与相爱。而那一刻你突然明白,频率的统一,和物理空间距离并没有什么关系。每天形影不离的那些人,每天比见父母见得还多的那些人,可能从来就没有接收过你的电波,开启不了你的世界。
这太让人沮丧了。
或许是经历了那样一个过于用力全面释放的时期,盛极而衰,后来的日子里我渐渐开始变得平和甚至冷淡,对待任何一段关系都学会了不勉强,也越来越懒于去结交新朋友——生长到一定年纪,这几乎是每个人都会陷入的困境。
每当认识一个新朋友,需要对他一步一步慢慢探知,也需要向他一步一步去交代自己的人生,每走一步似乎都成了对双方的消耗,直到了解到对方和自己并非一路人,再退回到泛泛之交的轻浅关系里。
而随着你年龄的增长,职业发展、生活状态、家庭关系、未来人生等太多的东西交杂在一起,占据着你的精力,等你去协调。大家都在匆匆向前赶,再也没有时间和力气去细细了解一个陌生人。只有同样频率的那群人,在彼此初相交的时候,就能识别出对方,觉得那仿佛就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情谊经过时间的发酵,愈发醇正、浓香、长久。
你开始慢慢认识到,朋友这个东西,真的在精不在多。因为真正担得起“朋友”二字的人,从来都只有寥寥几个。
孤独即生活。
到家门口后,那位朋友暗示我说他也正在休假,要无聊坏了,希望我常出来和他玩儿,也能对他多些认识。我冲他嘿嘿笑,说:“待在家我也挺开心的!”然后跳下车跟他挥手道了“再见”。
我想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在他眼里无聊至极的日子可以让我感到开心,就像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我会再三拒绝他的告白。
来日方长,愿那些陪伴过漫长岁月的人,终能掌握进入你世界的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