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大雨
简介:魔教有一个傻子教主苏月,有一个魔头沈公子,在外人看来,沈公子挟持苏月把控整个魔教,是心机深、心狠手辣之人,而在苏月看来,沈恪是一个陪她吃饭、睡觉、玩耍的人,沈公子可以前脚杀了人,后脚就去哄苏月,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苏月,所以把所有可能会伤害苏月的人都杀了,最后苏月却还是死了……
楔子
黑暗的隔间里,男子面色惶恐,又带着莫名的激动,仿佛发现了恐怖又诱人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疯魔:“沈恪,我们合作,杀了那傻子,我们就能平分拜月教,你不是想杀左右护法吗?现在四位长老都死了,只要护法也不在,拜月教就是我们的天下!”
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的男子,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挑开珠帘,让外人终于窥得他半分容貌,明明一副儒雅的模样,眼睛却如一汪清冽的泉中玉石,闪烁着冷冷的光芒,半晌,沈恪开口,声音低沉:“你说,杀谁?”
男子眼睛中迸发着炙热的光:“那傻子啊!天下谁不知道那傻子不中用?一点儿武功不会,却非要占着教主的位置……”
沈恪打断他,声音还隐隐带着笑意:“好。”
“好好好……你……”一句话没有说完,男子嘴角流出鲜血,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沈恪依旧面色从容,拿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声音带着一点儿厌恶:“下次这种人再让我出手的话,你们都去善生堂领罚。”
“是。”身后两个影子恭敬地说道。
“教主呢?”似乎提到了亲近之人,沈恪面上的淡淡笑意终于真实了一些。
影子扇一有些犹豫,还未想好如何回答,沈恪带着压迫性的话语已经向他砸来:“说。”
“在后山和禅鱼玩过家家。”扇一不敢隐瞒,禅鱼是一条狗,教主和一条狗玩过家家,不是傻子是什么?
谁知沈恪毫不在意,就在扇一以为沈恪一定会去找教主的时候,沈恪竟然低头闻了闻自己手上的血腥味:“先去沐浴吧。”
扇一嘴角有些抽搐,外人看来是沈恪把持了拜月教,可只有他们这些暗影知道沈恪对那傻子有多好,连一丝血腥味都舍不得她闻到,简直是把她放到心尖上。
可是,沈恪为什么要对一个傻子这么好呢?
第一章
皓月园中,苏月正站在那里,拿着一双筷子,一盘一盘地尝菜,碰到稍微硬一些的菜便立刻让人端走,左护法左正苦口婆心地跟在苏月身后:“教主啊,你几天不问教中的事,教里又死了人了。”
苏月皱眉,怎么玉米也这么硬?她挥手让人端走,转头看左正,眼睛亮晶晶的,一开口便是傻话:“教中这么多人,死几个没关系的。”
……听听,这是一教之首能说的话吗?而且死的可都是地位非同一般的长老!
左正知道不能把苏月当正常人对待,只能当小孩儿来哄:“可是教众都死完了的话,教主可没法当教主了。”
“那我就不当教主。”
“也没人陪你玩了。”
“阿恪陪我就行了,我不喜欢其他人。”
左正循循善诱:“那若是沈恪也死了呢?”
谁知千人死万人死都没反应的苏月竟然立刻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阿恪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找死……”
左正没想到这句话太猛,竟把教主吓哭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教主,这是比喻,比喻,您知道什么是比喻吗?就像是你总说你的禅鱼人高马大……”
“禅鱼本来就人高马大!”苏月大怒道,眼角还挂着泪,一脸不服气。
左正眼皮跳了跳,不再和傻子一般见识:“那教主你慢慢哭,老夫先走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清朗却明显不悦的声音:“阿月,怎么了?”
左正还没来得及跑,原本还在身后的苏月就如炮弹似的撞进了沈恪怀里,沈恪一脸温柔,低声问她怎么了,左正片刻不敢停留,灰溜溜地就要跑,谁知苏月竟然没有告状,而是笑嘻嘻地拉着沈恪进了屋,然后道:“阿恪,他们都说你喜欢吃软饭,今天的饭菜我都尝过了,可软了,你肯定喜欢。”
左正脚下一滑:我的娘啊,说这话的人没几个时辰能活了,而且教主的理解能力果然非常人能够理解。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沈恪的表情,提着一口气立刻飞走。
沈恪脸上的笑意不改,看着傻乎乎盯着他的苏月,一双手还拿着一双筷子正递给他,于是笑道:“软吗?那我要谢谢阿月了。”
苏月一脸骄傲,得了夸奖,恨不得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吃了我的软饭,阿恪要陪我玩。”
“好。”沈恪声音温柔。
苏月在他身边坐下,整个人紧紧地挨着沈恪,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声音清亮:“阿恪真好!”
“阿月更好。”沈恪柔声哄着苏月。
苏月眼睛弯成一道月:“阿恪最好。”
“阿月比最好还好。”沈恪的声音里不见任何不耐,甚至带了愉悦的笑意。
一旁的祝笙眼睛里带了羡慕之情,作为教主的贴身丫鬟,她可从来没见沈恪对别人有这样的耐心,可是这样的游戏在苏月这里他却玩得乐此不疲,比较到底谁更好这件事儿能说上半个时辰。
“阿恪比最好的还好的还好。”
“那阿月比最好的还好的还好还要好。”
苏月歪着头,手托着下巴:“阿恪,我听不懂了。”
祝笙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明明昨天才教过,这傻子又不记得了。
不出意外地,沈恪如刀的目光看了过来,祝笙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站直,得,又要去善生堂领罚了,希望这次不要卸掉她两只胳膊外带两条腿。
她正担心的时候,耳边传来苏月傻兮兮却清亮的笑声,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苏月觉得好玩,却又有些害羞,低着头问沈恪:“阿恪,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
苏月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聪明吗?”
“聪明。”沈恪并非说谎,而是出自内心,苏月在他眼中是聪明的,哪怕她不记得全天下都好,可她永远不会忘记他,这便已经够聪明了。
“可他们都说我笨。”苏月撇了撇嘴,又不高兴了。
“是他们太笨,才觉得你不聪明。”沈恪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苏月想了半晌,有些脸红:“阿恪,我又听不懂了。”说着用手捂住脸。
“没关系。”沈恪拉开她的手,“记住你不笨不傻就好了。”
苏月平生只能记住两件事,第一件是和沈恪有关的事,第二件便是她又笨又傻这件事,可是这第二件事在拜月教是禁止任何人提的,否则又要死不少人,苏月不在沈恪身边的时候,他绝对只是一个杀神。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杀神,已经因为一句话柔声解释了半个时辰,祝笙觉得苏月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二章
晚上睡觉时,苏月和沈恪住一间,就像沈恪的小尾巴似的,就连他沐浴她都一定要守在屏风外面等着,仿佛怕他跑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等沈恪穿着里衣走出来,她又立刻小跑着站在床边,眼睛亮晶晶的,这可是每天她最喜欢的时刻,不一会儿她就可以躺进那个她最期待的怀抱了。
沈恪笑着上前坐在床边,然后苏月立刻双手搂住他的腰,发出满足的声音:“阿恪,明天就是天都会了,我能去玩吗?”
“你想去?”沈恪放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顿,因为苏月傻,以前他也曾让她参加过天都会,众人来朝拜,他不想让人知道她心智不全导致被人耻笑,便不许她说话,每次都要她在上座无表情地坐一天,她不喜欢,他便不让她再去,这次,又是谁和她说了什么?说他让她不要在天都会出现,是为了控制她吗?
“想。”苏月靠在他怀里。
“那就去。”沈恪修长的手指穿插在苏月的黑发中,语气温柔。
“阿恪真好。”
“嗯。”这次沈恪没有再辩论到底谁更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恪再次开口:“阿月,以后不能再和禅鱼玩过家家了,知道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教她一些身为女子必须要知道的常识。
结果苏月半晌没有回他,低头一看,竟然睡着了,粉嘟嘟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红晕,整个人安静得就像是一个睡美人,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三年前。
整个拜月教的人都知道苏月是个小傻子,可没人敢说,因为那时候苏拜天还活着,苏拜天有一万种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谁敢私下议论他女儿,就是自己把自己往黄泉路上送,就连沈恪都知道苏月是个记不住事也记不住人的小傻子。
沈恪自小被送入拜月教,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无尽的修炼和掌握各种杀人手法,那是他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满身是血地归来,因为任务失败,他将要接受的是非人的折磨,只是在他去善生堂的路上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小小的苏月蹲在他面前,见他醒来,用胖胖的手指戳他的脸,傻乎乎地说:“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疼?我给你吹一吹好不好?爹爹说吹一吹就不疼了。”说着便趴在地上在他身上乱吹一气,模样憨傻又可爱。
生活在黑暗中的沈恪第一次感受到光亮照进他的生命,他朝着苏月笑笑:“真的不疼了。”
世人都知道苏拜天嗜杀,而且极难讨好,要想讨好他,除非讨好他女儿,于是沈恪忍着疼痛,陪着苏月玩了一个下午,直到苏月累了,抱着一棵树睡着了,而他,依然要去接受他的命运。
也许是因为他让苏月开心了,苏拜天竟然亲自关照,让他休息一天,第二天再去善生堂领罚。其实不管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都是生不如死,对沈恪来说没有区别,而且苏月也不会记得他,更不会来救他第二次。
可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苏月第二天竟然来找他了,还问他疼不疼,要不要帮他再吹吹,这件事震惊了整个拜月教,他们的傻子少主竟然会认人了!还记得昨天的事情!这可不得了!
第三天,苏月又来了。
于是沈恪便理所当然地留在了苏月身边,一转眼已经过了十三年。
十三年,足够沈恪褪去青涩,变成一个杀人不沾血,拂衣不沾尘的魔头。
他将思绪拉回现实中来,低头看着苏月,那个小女孩长大了,看他的眼神却从来没变过,从来都是冲他憨厚地笑着,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也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他。
第三章
因为参加天都会,半个月前拜月山下便挤满了人,就等这一天一起冲上山以表自己对拜月教的忠心不二。
苏月绷着脸坐在上首,听人大声报着各教都派了什么人来、送了什么礼,她听得津津有味,嗯,药可以给阿恪补身子,毒药可以给阿恪防身,毒蜈蚣可以给阿恪当宠物养,宝物可以卖掉给阿恪买新衣服,可是,美女?
她眨了眨眼睛,这些漂亮姐姐也是礼物吗?早上的时候,阿恪特意说了若是有人送人,不许收,可是漂亮姐姐真的很漂亮,阿恪不在的时候可以每天陪她玩。她不断地看沈恪,可是沈恪仿佛没看到似的,竟然假装欣赏外面的风景。
苏月急得站起来,报礼品的教众见苏月没有抬手收礼品,反倒站了起来,一时间也诧异了,竟然也下意识地去看沈恪,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恪身上,而这些美女,明显是送给他的。
沈恪终于转头看苏月,见她又急又气又期待的目光,笑了起来,声音柔和:“喜欢吗?”
苏月重重地点头,声音清亮:“喜欢!”
在场的众教人士嘴角集体抽筋,他们的魔教教首大人是个女的也就罢了,怎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孩子气?
魔教并非是一个教派,而是一个以拜月教为首的,不被所谓的武林正教人士认可的一群邪教组成的一个派系,不过这些年来,江湖里的界限慢慢有了一些变化,虽然魔教中人喜欢用一些下九流的手段,但沈恪给魔教立了规矩,不允许把这些手段用在一些事情上,这些年江湖正道慢慢堕落,魔教崛起,教风也甚好,甚至已经有一些正派人士加入,隐隐有一统江湖的意思。
不过,他们这教主……
幸好,还有代掌教,这会儿代掌教含笑开口了:“那就收下。”
苏月立刻兴高采烈道:“谢谢阿恪!”
左正嘴都歪了,真是傻子,沈恪替自己收了几个美人,她谢什么谢!左正是真的想吐血,而且想知道苏月到底什么时候才不傻呢?赶走沈恪!赶走这个仇人啊!
或许是苏月太不沉稳,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上前一拱手,便道:“教主大人,在下逍遥教赵奎想要向教主讨教两招,让大家也都欣赏一下教主的身手,可以吗?”
苏月眼睛亮晶晶的,这个人说话的句子怎么这么长?阿恪就从来不说这么长的句子,要不然她都听不懂。
沈恪轻笑,站起身:“既然赵兄技痒,我代教主和赵兄比试,赵兄若是能赢了我,自然能赢教主。”
最终结果当然是赵奎被打成了猪头,不过苏月并不高兴,因为她后来实在无聊,便带着几个美女姐姐去自己院子里玩,结果没一会儿几个人便不愿意搭理她了,苏月觉得很委屈,问祝笙:“美女姐姐不是来陪我玩的吗?”
祝笙笑着不说话,只打量着几个女人,那几个人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对于讨好苏月这件事并不在意,有人立刻回答:“我们可不是来陪傻子玩的,我们是来伺候沈公子的。”
江湖人士对沈恪有一个雅称,叫他这个魔头为“沈公子”。
“阿恪不用人伺候。”苏月垂着手,脸上写着不开心,不懂美女姐姐为什么不肯陪她玩。
几个人捂着嘴笑:“当然不是普通的伺候。”
苏月嘴角耷拉,像一条被人抛弃的大狗:“什么是不普通的伺候?”
祝笙有些无奈,苏月又开始犯犟了,每次都是这样,在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在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于是她解释道:“就是在公子闲着的时候替公子揉揉肩,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公子睡觉,早上公子出门的时候,帮公子穿衣服、送公子出门……”
祝笙还想说些什么,被苏月打断了:“不行!他要陪我睡觉的!”
众人差点儿吐血,有你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所以教主你要是把这些漂亮姐姐都留下的话,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公子了。”祝笙心狠道,她也知道苏月无聊寂寞,可这几个女人不能留。
苏月左右为难,最后纠结着道:“不能在阿恪陪我睡过之后再去陪她们吗?”
祝笙直接歪了嘴,挥手斥退几个人,苦口婆心地劝着苏月:“教主啊,以后公子是要娶妻的,不能总陪你睡觉。”
“会娶这些漂亮姐姐吗?”
祝笙想了想:“不会的,他会娶一个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子。”虽然公子对教主很好,但是那是作为亲人的好,不可能一辈子陪着教主,他会遇到真心相爱的人,然后成亲,那时候教主又该怎么办呢?祝笙有些发愁。
苏月不知道真心相爱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阿恪真心相爱的那个人,因为她没有从沈恪口中听说过这个字眼,而且,和沈恪有关的事情她总是记得很清楚。
苏月要去找沈恪问清楚,为什么有了妻子就不能和她玩了。她不准祝笙跟着,自己鼓着脸跑去找人,然后便看到刺眼的一幕,沈恪竟然抱着一个穿紫衣服的美女姐姐站在桃花林里,嘴角甚至还有淡淡的笑意。
不知为何,她竟然不敢出去质问,祝笙说他总是要娶妻的,娶妻这件事儿她是知道的,她院子里有几个小丫鬟和护卫成了亲,她偶尔会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唉,阿恪都没有主动抱过她呢,都是她死皮赖脸地蹭在他怀里。
第四章
苏月在兔子洞待了足足一个晚上,也没见沈恪来找他,每次她不开心都会来兔子洞,不过一刻钟,沈恪绝对会出现,但是这次她等了一整晚,来的只是祝笙。
不对,还有扇一,站在兔子洞外恭敬地禀报:“教主,公子请您速回院子。”
于是苏月开开心心地跟着祝笙回到院子,却没有见到沈恪,沈恪只是让她回来,他却没有回来。苏月摸了摸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这种感觉只有在她爹死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祝笙两个人,她垂着头,低声问:“阿恪是有了漂亮姐姐就不能陪我吗?”不然为什么她消失了一整晚,他都不来找她?
祝笙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沈恪这些日子确实和一个女子走得很近。
有人来报说左长老左正来了,苏月不想见除了沈恪之外的任何人,便让人回了说不见,谁知不一会儿左正便自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大喜的表情:“教主,听说沈恪要成亲了?”
苏月撇了撇嘴,不说话。
左正继续道:“沈恪娶了妻子可就没空陪你玩了,以后我让我儿子左溟来跟你玩怎么样?”眼睛里迸发出一种狼见到肉的光芒。
“我不喜欢。”苏月依旧低着头,左手抠右手。
左正走近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苏月瞪大眼睛:“你骗我!”
左正又说了几句,苏月依旧瞪着大眼睛:“我不相信!”
左正后退几步,脸上依旧挂着笑:“不信你可以问问沈恪。”
苏月摇了摇头,大眼睛里有迷茫,有伤痛,有不甘,还有许多其他的情绪。她推开桌子便往外跑,她要去找沈恪,她不相信左正说的话,但是她想要见到沈恪,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要知道他和谁在一起。
沈恪和那个紫衣姐姐在下棋,苏月定定地站在门口,忽然失去了勇气,沈恪看到她,站起身要走出来,被紫衣姐姐拉了拉,苏月很熟悉这个小动作,代表着亲密与信任,以前她也常对沈恪做。
沈恪似乎安抚了一下紫衣姐姐,然后才朝着苏月走过来,苏月有许多话想问,更多的是为什么他不来陪她,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爹是你杀的吗?”她想到自己爹爹,小时候总是带着自己去放风筝,没有风,他便跑起来,带动风筝在天上飞,那么严肃的人,永远都只对着她一个人笑,可是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便不会动了,所有人都说爹爹死了,只有她在爹爹身边守了三天三夜,终究没有唤醒爹爹。
沈恪从来不在她面前说模棱两可的回答,可是这次他沉默了:“谁说的?”
“左长老说的。”苏月老实回答,怏怏不乐地低着头,仿佛她才是做错事情的那个人,她看着自己的脚低声问,“是你吗?”眼泪落在裙子上,湿了一片。
“是。”良久,沈恪的声音终于传来,他看到苏月的泪水一滴滴落下,于是双手扶正苏月的脸,“阿月,当时你爹被人陷害,武功废了,还中了毒,生不如死,却找不到陷害他的人,所以他用自己的命嫁祸了当时的武林盟主林上青,是他求我杀了他,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一次重整武林的机会,而且那时候他已经活不过一天了,那是最好的安排。”虽然是苏拜天自己求的,但是他解释了苏月也听不懂,苏月不懂任何人情世故,即使他解释得这么详细,苏月只能听懂结果。
结果就是他杀了她爹爹。
果然,苏月摇摇头:“阿恪,我喜欢你,也喜欢爹爹,所以我不怪你,我就是有点儿难受。”说着小拳头捶了捶自己胸口,仿佛有苦说不出,小脸上全是泪水。
沈恪握住她的拳头,心里有些闷,低声认错:“阿月,是我错了,你别怪自己。”
苏月第一次推开他的手,跑了出去,身后的沈恪站在那里,手握成了拳头。
晚上苏月并没有等他一起睡觉,而是直接躺在床上,显然不想和他一起睡,沈恪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阿月不喜欢阿恪了?”
苏月摇摇头:“我想自己睡觉,你可以陪美女姐姐睡觉。”
“我只想陪着阿月。”沈恪手抚上苏月的脸,苏月躲开了,想到他抱着别人的情景,心里更加难受。
苏月干脆闭上眼睛,她怕自己再不闭上眼睛就会问沈恪会不会想杀了自己这样的问题来,左正说他想要当教主所以才杀了爹爹,可是他只需要和她说就可以啊,她有的东西都愿意给他,为什么他还要杀了爹爹呢?而且左正说他已经有妻子了,她总是烦他的话他以后便再也不会陪她玩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恪终于站起身,苏月以为他要走,赶紧睁开眼睛看他,声音糯糯软软的:“你可以不要杀左长老吗?”左长老说若是阿恪知道了是他告诉她爹爹死的真相,肯定会杀他,所以让她帮忙求情,这件事她是愿意做的,她不想左长老死,不想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再也见不到。
沈恪面色沉了沉:“我不会杀他。”
苏月重新闭上眼睛:“那你走吧。”
沈恪在原地站了许久,脸色如冰,目光阴沉,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等到夜色阑珊,才抬脚走了出去。
暗卫见沈恪走出来,立刻走上前去,在沈恪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他面色不改,淡淡说出一句话:“查,左正到底想做什么。”
第五章
苏月的皎月园来了个新人,正是左正的儿子左溟,他每天都会给苏月带来她喜欢的东西,她每次都会笑嘻嘻地问他:“你是谁呀?”
左溟每次都会好脾气地自我介绍一番,然后赖在苏月的院子里怎么都不肯走,一直到苏月睡觉,还要站在门口,淡淡地笑着问她:“害怕不害怕?要不要我陪你睡?”
苏月看着他,眼神戒备:“我喜欢一个人睡。”
“那我看着你睡着我再走。”
苏月把头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你走吧。”
左溟假装听不到,掀开被子便要躺进去,苏月吓得坐起来,用手去推他,一脸焦急:“你走开!走开!”她不喜欢这样。
左溟眼神突然变得冰冷,他抓住苏月的手腕,声音低沉:“苏月,别装了,你都跟沈恪睡了多少次了!装什么纯情!”
苏月瞪大眼睛,吓得不知所以,半晌才剧烈地反抗,用拳头砸左溟的胸口:“你不走我就喊人了!”
左溟笑了笑,哄着她:“你嫁给我,比嫁给他要好,阿月嫁给我,好不好?”嘴里说着温柔的话语,手上动作却越发凶狠,手按在苏月肩膀上,一把将她甩到了床上,苏月正要尖叫,便被大手捂住,“从了我,嫁给我,以后拜月教就是我们两个的,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再也没人管你,不好吗?”他说完便去扯苏月的衣服,心想,这个傻子,虽然傻,模样却着实是美若天仙,不应该便宜沈恪的,就让这傻子在死之前让自己爽一爽吧。
苏月力气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想要沈恪,只想要沈恪,这个左溟太吓人……
左溟见她不再挣扎,正以为她想通了的时候,门外传来祝笙的声音:“教主,公子又来了,守在园子外面呢。”
左溟几乎是顷刻间起身,目光凶狠地看着已经滚到地上去的苏月:“小傻子,敢乱说话,我就杀了沈恪,听到没有?”她认得左溟的眼神,那是真正的杀意,她曾经偷偷躲在屏风后面见到过爹爹这样的表情,然后他口中的“人”便莫名其妙地死了,想到这里,她心一揪,抱紧了身体。
左溟怪笑一声,拿着手中的器皿一发功,器皿便成了粉末:“看到没?我的武功远在沈恪之上,我们的事情他不知道就算了,若是知道……”他怪笑两声,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苏月只是哭,不敢吭声,她不想让沈恪死,左溟满意地点点头:“明天我再来找你。”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大步走了出去。
左溟走了,苏月不敢再躺在床上,只是衣衫不整地坐在小凳子上,失魂落魄地对外面的祝笙说:“让他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她见过阿恪玩捏碎花瓶逗她玩的把戏,也知道阿恪厉害,但是阿恪不能把器皿变成粉末,所以还是左溟厉害一些,左溟更厉害,就真的会杀了阿恪。
不见阿恪,是因为她骗不了他,他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所有的心事儿,左溟的事情他会知道的,然后左溟会杀了沈恪,她不要沈恪变成爹爹那样。
祝笙走了,苏月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听祝笙说沈恪又在外面守了一夜,苏月不明白沈恪到底想做什么,左正说他说谎,她爹根本不会要求沈恪杀了自己,就像是她不会主动要沈恪杀了她自己一般。苏月想来想去,觉得左正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并不怪沈恪,把沈恪的话想了几百遍,得出了是爹爹自己想死的事实。
沈恪果然好几天没有再来,她有一次听到院子里的小丫鬟偷偷议论沈恪和一个总是喜欢穿紫衣服的美女姐姐在一起,那大概就是他的妻子吧,苏月听到后觉得身体不舒服,胸口疼,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一晚,沈恪隔着窗子说:“阿月,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一定要告诉我。”她不敢吭声。
这天苏月睡醒的时候便看到左溟站在门口,她正要发脾气,以为祝笙乱放人进她的园子,便听左溟道:“带你下山玩,要不要去?”
苏月不想去,本来她是记不住左溟的,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让她记住了,她别过脸权当没听到,手指却在颤抖。
左溟嘴角带着笑:“不想去吗?今天我要去杀沈恪,你不想去看看?”
于是苏月惶恐地跟着去了,到了市集上,左溟买了许多东西给她,苏月看了左溟一眼,然后别过脸去:“我不想要你的东西,你不是好人。”
左溟冷笑着付了钱,强行将东西塞进苏月怀里,她想要丢掉,又不敢,听到左溟道:“对,我不是好人,所以才要做一个坏人该做的事情。”
打斗开始的时候苏月正抱着小油鸡惶恐地观察着四周,她想要找到沈恪,告诉他左溟要杀他,于是当她看到有人打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以为那是沈恪,不但不害怕地后退,还要上前凑热闹,左溟不拦她,反倒带着她往前靠,沈恪实在太过分,竟然派人杀了他和左正身边所有能用的人,他必须给沈恪一个教训,不要以为得到了苏月,整个拜月教到手了!做梦!他左溟还没死呢!
一切都来得太快,苏月甚至没看清这些人是谁,竟然齐齐朝她而来,目光狠毒,刀剑在烈日下闪着光芒,她害怕得后退一步,然后撞进一个怀抱里,是她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沈恪带着她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然后落在地上,不知何时他身后多了几道影子,苏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沈恪冲了出去,在刀光剑影中渐渐吃力,但是最后还是占了上风。
沈恪赢了,苏月高兴得就像是自己赢了一般,想要上前去拉沈恪,谁知沈恪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苏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恪,吓得追上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亦步亦趋跟在沈恪身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原来阿恪生起气来是这样的啊!
沈恪终于停下来,虎着脸盯着苏月:“想下山玩怎么不告诉我?”每天和左溟混在一起就算了,现在竟然跟着人下山!摆明了故意气他!
苏月抬头看他,觉得他这话不只是问话,她自知理亏,低着头小声道:“左溟要杀你,你要小心。”
沈恪一愣,随即冷冷一笑:“就为了这个?你这么多天不理我就是因为害怕他要杀我?而且你竟然觉得他能杀得了我?”
苏月老实地点点头,前两天她看到左溟在一眨眼的时间内把一个护卫杀死,然后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尸体变消失,浓烈刺鼻的气味让她害怕。
“阿月,我……”沈恪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像是大山倒塌,瞬间倒地,苏月双腿一软,跪倒在他身边,一个字也叫不出来,身边有人冲上来,她被推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沈恪被带走,她觉得心里少了一块什么似的,左溟果然还是把阿恪杀了吗?不可以!不可以!
第六章
半个月过去了,苏月每天在园子门口等沈恪,可是再也没有见过他,倒是左溟每天都来,今天来的时候竟然带了紫衣姐姐来,是那个和阿恪抱在一起,还和阿恪一起下棋的紫衣姐姐。她说要陪苏月玩,可是苏月不想玩,只想等沈恪来,却又不敢忤逆左溟,而且左溟说:“这个美女姐姐知道沈恪的情况,而且只有她能救沈恪,你可要抓住机会。”
于是苏月欢天喜地地把紫衣姐姐迎了进去,紫衣姐姐哄着她将包括祝笙在内的所有人都轰了出去,然后解释了一番沈恪的身体状况,原来他是中了毒,过了半个月还没有醒。
苏月皱着眉头,脸色苍白:“阿恪才不会中毒!那天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你别想骗我!”
紫衣姐姐一笑:“我骗你做什么?那毒是我亲眼看到左溟下的,引子就在你身上,若是他不见你,那么他可以平安,但是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见你?所以是你引发了他身上的毒,是你害了他!”
苏月尖叫一声:“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是你害了他,你不想他和我在一起,所以就想他死!”
苏月捂着脸:“没有!没有!没有!左溟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为什么?”
“左溟并不想杀沈恪,只想控制他,控制他就等于控制整个魔教,而现在,你若是不救他,他便会死。”女人表情柔和,嘴里却说着狠毒的话。
苏月几乎没有思考,立刻说:“你说,怎么救他?”
所有人都不准她去看沈恪,连祝笙都不准,她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些人都是一副慌张的表情。她在花园里听到有人说沈恪中了毒,所以紫衣姐姐并没有骗她,以前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现在却不得不相信。
“很简单。”紫衣姐姐笑得如同春风。
苏月上前抓住她的手,咬了咬下唇:“你告诉我。”
紫衣姐姐点点头,用青葱般的手指点了点苏月的胸口:“只需要你三滴心血。”
苏月当下便扯开衣服,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是三滴血而已,别说三滴,三十滴她也愿意:“你取吧,扎得浅一点儿,我不想感到疼,还有,取完了血,我要亲自去看看阿恪。”她不放心。
紫衣姐姐细细的簪子没入她的胸口,苏月觉得疼,很疼,要命地疼,可是苏月忍着,连叫都没叫一声,只是咬着牙哭,她想见阿恪,阿恪才不会让她这么疼,可是她要救阿恪,美女姐姐说要救阿恪,就不能叫,叫了会引来其他人,就取不成心血。
祝笙因为禅鱼的狂叫,迅速冲进屋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苏月衣衫凌乱,原本乳白色的衣服上全是鲜红,一根浸了毒的簪子扎在她的胸口,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眼角还挂着泪,祝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苏月傻是傻,但是很善良、很单纯也很可爱,她从来没想过傻子竟然会死,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没想过这个傻子会死。
中毒沉睡了整整半个月的沈恪忽然间醒了过来,整个人直直地坐起来,嘴巴里吐出一口黑血,身边的人惊喜地扑过去:“公子,你终于醒了。”
沈恪却没有看那些人,匍匐着下床,没站稳,而是摔到了地上,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听到沈恪用一种无以言说的恐惧的声音道:“去皎月园。”
昏迷的时候,他在黑暗中一直走一直走,始终找不到方向,他第一次觉得害怕,若是他死了,苏月该怎么办?在这种惧怕中他又走了许久,然后便听到苏月一直对着他喊疼,他只觉得心脏都被绞疼了,这种害怕和心疼竟然让他找到了出路,醒了过来。
众人并不知道皎月园的情况,扶着他一直往园子里去,才走到门口便见到慌张进出的身影,沈恪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人,踉跄着往前走,眼睛都红了,然后,他便看到了让他心心念念的人,正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沈恪只觉得全身冰冷,他一步步走过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苏月的上半身抬起来,嘴里轻轻喊着:“阿月,阿月,我来了。”
她没有回应。
沈恪足足喊了一下午,她依旧没有回应。他喊着喊着,连周围的下人都有些不忍了,想要去劝他又不敢打扰他。沈恪用袖子擦着苏月身上的血,仿佛擦干净了人便能活回来一样。
末了,他颤颤巍巍地将苏月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一口血吐在地板上,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第七章
沈恪比以前更沉默、更冰冷了,以前,他杀人,除非是因为苏月,否则是双手不沾血的,可是这次他却亲手杀了许多人,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都死了,可是皎月园的每一个人都安然无恙,仿佛要留着他们等苏月醒过来一般。
除此之外,左正和左溟也毫发无损,沈恪仿佛不知道似的,任由他们活得自由自在。
沈恪还是那个沈恪,只是再也没人见过他温和的笑容,温柔的话语,他做事也更加强硬,不再给人有强辩的机会。
左溟是在山顶找到沈恪的,脸上半是愧疚半是心虚:“公子,那天是我武功太低,没能保护好你。”
沈恪望着群山,目光冷峻:“教主是你杀的吧?”
“怎么可能!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儿,而且杀了阿月的那人可是你亲姐姐……”
那个紫衣姐姐,竟然是沈恪的亲姐姐!
“杀苏月的是我姐姐,杀教主的又是谁?”
左溟面色苍白,沈恪说的教主是苏拜天?不可能,他和爹爹做的那么严密,沈恪怎么可能会知道?!当初就差那么一点儿!就那么一点儿!他就可以控制苏月,得到整个拜月教!可是完美的计划被沈恪打破了!这个人该死!可是不是现在死,现在他要的是苏月死,沈恪被他掌控!
沈恪在江湖的威望已经高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只要控制他,把他变成一个傻子,就能威慑所有人,进而得到整个武林!
本来一切计划都是顺利的,左溟设计两个人不能互相见面,然后让沈恪的姐姐亲手在沈恪身上下了毒,而引子,他下在了苏月身上,可是现在……
沈恪开口了,声音依旧冷冷的:“放心,我不会杀你,有什么比让你们父子两个生不如死更解恨呢?”
左溟浑身发冷,只觉得世界末日到了。
没多久,左溟便和左正一起出逃了,逃走几个时辰后便被抓回来关进善生堂,第一次逃走的惩罚是抄写经书,三天三夜不许停笔,两人的手算是彻底废了;第二次逃走,沈恪亲手杀了他们所有的同谋,自此整个拜月教再没人敢帮助两人。
再后来,两个人被关进同一个院子里,一餐只有一个人的饭,父子反目,每日厮杀,都希望对方先死,沈恪去看他们的时候,左溟正趴在地上吃食,见到他,匍匐在他面前:“我没有动过那傻子!她都不愿意!你放过我!放过我!”
“动过?”沈恪面色愈发冰冷,抬腿踩在左溟背上,不想再多听他说一个字,左溟的下巴撑在地上,再无法张口,只听沈恪道,“让他以后都不要发出声音,聒噪。”
“是。”影卫低声应着,觉得心惊,只觉得这样还不如死了。
“不要!不要!我能解你身上的毒!我能!你放过我!我帮你解毒!”左溟的声音满是绝望,他曾经试着控制沈恪,因为那毒是能够控制人智的,原本他以为苏月死了,他又控制了沈恪,一切都是完美的,谁知道沈恪竟然凭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醒了过来,虽然毒药依旧在折磨着沈恪,他却再也控制不了沈恪了,沈恪强大得超出了他的预期。
沈恪不曾回头,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开,仿佛那个每夜都因为残毒折磨到吐血的人不是他。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被丢进了这个院子,她恐惧地扒着门哭喊着:“我不要在这里,让沈恪来见我!他可是我亲弟弟!让他来见我!”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不断被羞辱、被控制、被毒打,终于,紫衣女人在绝望中愤怒道:“沈恪这个大魔头就该死!就算是我亲弟弟也该死!我就是要和左正他们联手杀了他!杀了他!哈哈哈!”
更让人心惊的是,苏月死了,沈恪却不愿下葬,遍寻江湖,用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束魂丝回来,用困魂阵困住苏月的魂魄,然后将她的魂魄引入梦中之后便吐出一口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沈恪以为这样阿月便能活着,可是这样的阿月,早已死了。
没有人相信苏月会活过来,可是没人敢说。
第八章
三十年后。
一条、两条、三条……三千条。
苏月数了足足一天才将三千条线数完,她每天都坐在园子门口等沈恪回来,每过一天,她便画上一条线,如今已经三千条了,沈恪还是没有来。
左正和左溟都说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再也不会来见她了,可是她不信,依旧每天坐在门口等,在无限孤寂的时光里,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相信总有一天沈恪会来。
祝笙每天都说要陪她玩,可是她不喜欢,她只想等阿恪来,等着等着,便在门口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沈恪真的站在她面前,她不敢动,泪水却掉下来,委屈得像个小孩。
沈恪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阿月,我来了。”
苏月扑到他怀里,大声哭起来,沈恪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抱着珍宝,再也不肯松手,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阿月,是我来晚了,我带你回去。”
苏月只觉得天翻地转,她眼中的世界崩溃了,她的园子、她的禅鱼、祝笙、扇一、园子里的小丫鬟,统统变成了一片空白。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沈恪原本年轻俊美的脸已经不复当年,黑发中也掺杂了丝丝白发,虽然依旧俊朗,但是更多的是沧桑。她
歪着头问他:“你是阿恪吗?”
他笑起来,苏月在他脸上找到了阿恪的样子,然后听他说:“我是你的阿恪。”
苏月眼角弯弯,手捂住脸,有些娇羞:“阿恪,你怎么老了?”
沈恪花了三十年的时间平定了武林纷争,奠定了拜月教的绝对领导地位,也花了三十年时间去寻找回魂铃,他绝对不许苏月一个人一辈子待在一个虚假的梦里,日日夜夜只为等他。
沈恪握着她的手:“我老了,阿月还喜欢吗?”
“喜欢。”苏月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问他,“阿恪,为什么你都不来陪我玩了?”
“以后我都陪你玩好吗?每天每个时辰都陪着你。”
苏月歪着头:“那你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她不想阿恪为难。
沈恪一愣,低声笑了:“我没有妻子和孩子,阿月嫁给我好不好?”
苏月不解:“他们都说你有啊。”
“他们骗你的。”
“那个美女姐姐呢?我看到你抱着她。”苏月低着头撇了撇嘴,不开心。
“那不是我妻子,是我姐姐,亲姐姐,第一次见面她太激动,我便抱了她一会儿。”沈恪没有说她的下场,亲姐姐?正义人士?所以要杀死魔教教主苏月?呵,所有要伤害苏月的人,都是他的敌人,而且他这个所谓的姐姐竟然和左溟一起想要杀了苏月然后控制他。哼,让所谓的魔教走上正道,未免可笑,何况还是和左溟那样的人合作。
苏月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就如鲜花一般绽放开来:“真的吗?”
“阿月嫁给我好不好?”
苏月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她等了阿恪三千多天,多么希望嫁给他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这样他就可以每天陪着自己了,想到这里,她又问沈恪:“那我可以生一个小禅鱼吗?”
沈恪愣了一下,是在梦中梦到禅鱼都生小狗了吗?
“好,生一个小禅鱼。”沈恪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这三十年,每天夜里他都在想,假如当年他能对他那所谓的姐姐心狠一些,阿月和他早已儿女成群;假如当年他对阿月心狠一些,就不会给左溟机会,让自己受伤,继而害苏月失去性命,三十年的悔恨和思念此刻全部化成了心软。
对于苏月来说寂寞的三千天,对他来说却是整整三十年。
苏月擦去他的眼泪:“阿恪不要哭,我会陪着你的。”
“永远陪着。”
“好。”
番外
半个月后,拜月教教主醒来的消息传遍了江湖,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睡了三十年的傻子竟然会真的活过来,沈公子可真是越来越让人佩服了,现在江湖中唯拜月教独尊,早已不分正教邪教,而苏月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三十年来,没有人见过她,但是所有人都认识她。
这天,苏月正坐在院子门口等沈恪回家,便见新护法冲了进来,跪下来抱住她的脚就大哭道:“教主,沈恪又杀人了,他这是想杀光您身边可用之人,将您取而代之啊!”
苏月茫然地看着他:“取而代之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也想当教主。”护法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习惯,虽然这傻子已经做了太长时间的教主了。
苏月眨了眨眼:“那我可以当教主夫人吗?”
……教主,我们真的是在一个世界里谈话吗?护法摇头:“不可以!”
苏月撇了撇嘴,一脸不开心,连眼睛都不再闪亮了,委屈地看看护法大人,再看看祝笙:“换一个护法来。”
教主,能不要每次都来这一招吗?
苏月又说:“阿恪已经答应让我当他的新娘了。”
她的话音才落,祝笙顶着一张老脸来了:“教主,公子派人送来的嫁衣到了,让您去看看呢,他说他要再过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苏月欢天喜地地跑了,她终于可以当阿恪的新娘了,而她身后还跪在那里的护法大人身子一歪,差点儿没晕倒,他欲哭无泪:老教主啊,我没用啊!这么多年也挡不住沈恪的野心,他还是要娶了您的闺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