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地老天荒

◎张诗群 落笔清丽唯美，哀婉沉凉，如江南流水，在石拱桥下低声潺湲，絮絮诉说着旧日缠绵。喜欢躲避车马喧嚣，铺雪种字；喜欢与芳草为邻，听风絮语。

春秋乱世的莽原上，夏姬是一朵妖娆的桃花。历史的大幕沉沉如夜，她被晾晒在昏黄的灯影中，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影。一地残骸，满川狼烟，家国倾覆的责任太过沉重，没人肯为残局买单，他们蹑足而退，却将夏姬推向舞台，让她承担乱政亡国的弥天罪责。

江山纷崩离析，乱世红颜总背负着“祸国妖姬”的罪名，遮蔽了君王和臣子的无能与劣迹。但命运也常有相反的预设，在夏姬处在危难中时，一个男人出现了。

“归，吾聘汝！”楚大夫巫臣对她说—当她第二任丈夫连尹襄老战死，她走投无路时，这个男人的承诺不算缠绵，却掷地有声。她已不再年轻，这句干净有力的承诺，在她沦落失意时响在耳畔，该有怎样不容置疑的深情？

她所有的错似乎皆因美貌而起，当然还有浪漫奔放以及不加掩饰的热烈。她是郑国公主，但她的艳名与她初开的情窦一样势不可挡，与庶兄公子蛮的不伦之恋，使她今后的成长与绽放都被烙上了淫邪之名。后来她嫁给陈国大夫夏御叔，御叔病故后，她艳帜高张，与陈国君臣浪荡厮混。历史如此言之凿凿，但真相也许只是一个貌美寡妇的忍辱屈从。

她的儿子夏南于羞愤交加中射杀了国君陈灵公，大夫孔宁、仪行父却逃至楚国，怂恿楚师伐陈，随后，夏姬成了楚庄王的战利品。

在楚地，巫臣第一次见到夏姬。大殿之上，君臣再次为她痴狂。楚庄王要纳她，巫臣拼死力谏：“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司马欲娶她，巫臣急忙劝止：“是不祥人也！”彼时，这个颠倒众生的女子在他口中成了不祥的魔女。

谁也无法看透，彼时巫臣的心里竟有对她的刻骨爱恋。只有以不祥之名才能让视她为玩物的男人们却步，只有给她以恶毒的诋毁，才能还她最终的宁静。他克制隐藏着这甜蜜又苦痛的秘密，不敢对任何人倾诉心底的呐喊：为了夏姬，他愿付出一切。

他用尽一切智谋阻止楚国君臣对夏姬的觊觎。结果却是，楚庄王将夏姬赐给了连尹襄老。

直到襄老战死，她后路已绝，他终于向她告白：“归，吾聘汝！”他是个谋士，遇到夏姬之前，他谋国事与自己的仕宦前程；遇到夏姬之后，他只想谋这个女人的爱情。

后来，他耗费长达十多年的时间去实施一个曲折跌宕的私奔计划：设法让夏姬回到郑国，十年后，他终于等来出使齐国的机会，途中转道去郑国，娶了夏姬，投奔晋国。

那年夏姬已近五旬，韶华已逝，却逝得如此安心。她颠倒众生，闯了一个让整个王朝都心惊的弥天大祸，最终却有个深爱她的男人，接纳她不可方物的娇憨，以及她曾经无知的荒唐。

此后，江湖依然噪声纷扰，却再没有夏姬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