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南大学 容 浩
学苑诗风流浪歌手自白
暨南大学 容 浩
1
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安稳。慌乱的,是那些脚步声。
我的头上有了些许白发,它们亦算安稳。尘世中没有不老的皇帝,浪子心中却有穷尽的远方。
2
我不能总唱欢乐的歌,也不能,总唱悲伤的歌。人们需要的东西不一样,过于坚决,往往让人绝望。
3
每天都有一些目光,拭擦我的声音。他们喜欢我,如我喜欢制造琴弦的金属。当然我也有不被理解的部分,比如绿衬衫,比如被眼泪摁在木桶上。在胸口,我也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光荣。
4
妈妈不知道。妈妈以为我住在工厂里。
妈妈不知道。小苹果赵晓静已经远嫁他乡,她本不应被我摘下。她不可能继续用爱的骄傲来维持日常。骄傲和痛,是插入彼此的小刀。妈妈不知道,我也刷新了一遍。此时大风街头无尽处,三两水酒月明中。
5
我也犹豫过,但犹豫啊,让内心像这条河涌一般浑浊。我有时坐在河边等待,我知道不会有大鱼从这里经过。
赵晓静说,河流是别人的河流,故乡是别人的故乡。
6
怜悯的目光错了。其实我并不痛苦。
有人需要付出慈悲以自证,而我需要孤单和地下通道里不多的幽暗。我喜欢那些人有时候走近我,但归根到底,又是遥远的。
我喜欢每天都有很多车在我的头顶上叫嚷,呼啸而过。
7
作为一个道路观察者我可以告诉你,不必过分担心歧途,和迷失,并且时间也有纠错功能。那迷途者曾向我问路,终得正解。而除了给予回答,我还祝福他们。我渴望有一天他们也祝福这隧道,祝福我身旁的地摊——让那些小玩偶,也成为有家可归的人。
8
人们更喜欢老歌。时间绝尘而去,他们喜欢选择性地怀旧,选择性地收集一生中不多的焰火——勇士在暗夜中举起火把,仿佛得到了恒星的二次照耀。
9
我懂海边,那里多慢人,酒足饭饱的人需要更多的宽阔和内心的跳舞。而地下通道里多快人,我更多的是待在那里。我知道快人们也不是木头人,音符是我的硬币,我要抛出去。快人啊快接住我给你的硬币。每人都有。
每人一个。甚至两个。
10
我并不拒绝地面——
有时我会走到广场一角。那里有更多的马杀特少年和清澈的少女,那里有好月亮。那么大的月亮,我总能分到一些。
那些用来互慰的广府话,我也能说一些。比如“跺姐”,比如“雷猴”。
11
赵晓静走了之后我病了一场。其实我从来都有病——作为一棵卷叶子病树。
赵晓静是我的医生:一只迷人的啄木鸟。她也有病:她爱我胜于爱自己。而我爱行走胜于爱恋人。所以现实是一个生涩的迷,所以她的孤独大于我的孤独,类似于老虎和猫、篮球和乒乓球。
12
此处伤情,故省略。不读春山,不作声。
13
他们是乞讨者或者骗子,我是卖艺人。我并不缺钱,也不太懂得怎么花。如果放弃虚荣和浪费,钱能买到的东西真的是极其有限。它不能修改时间,不能让人拾起良知;它不能用来浇灌我,让我长出干净的肺和清澈的眼睛。
14
其实我不可能安宁。
春分不能。
冬至不能。
你很难写我。我常常在镜子里发现自己面目模糊。我的左手如铁,与巴士站的不锈钢相连——街头事物更不能做到泾渭分明。
15
大街上有好声音也有差声音。有好声音的不一定是好人,持差声音的也不一定是坏人。他们往往都固执地活在自己的认识里。
比如他说:“白鸽子才是真理。”
而她认为:“圆的才是!”
思想之间的墙比石头还要坚固。他们之间,要相互容忍,不必说话。
16
我住的房子对面住着一群灰鸽子,它们有时会飞近我的阳台,有时停在对面的房顶上。这些灰鸽子虽然也是鸽子,但不象征和平,不会在节日里被奉为贵宾。烟花、运河以及象征,那都是我们人类的事情。
灰鸽子不知道那深意,如果它们知道会觉得好笑:吃喝拉撒和飞翔才是必须的,灵长类动物总是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17
爱情可以酿就慈悲。海边有南方暖姑娘,她从她的花束里抽出一枝玫瑰赠我。
我指了指月亮,献给他们《月亮之心》。
我想代表月亮发放干粮,愿月光等分,甜蜜等分,愿人人相爱,彼此宽恕。那样世间的月亮就都是好月亮,没有恶月亮。
18
想当初我简单良善、身负疾病,用蓝圆珠笔在吉他谱旁边抄下格言。想当初我眼含悲愤,热衷于华丽的指法。
我以为金属定然是勋章,白雪全都算作爱情。到如今手指上的茧子越来越厚,已不能轻轻地抚摸生活。这些年我已学会对着人流歌唱,让人羞愧的言辞敲打着木板,击弦之间有悔罪之心。
是的是的,大家都要飞奔,
雨水却要回追那穷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