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青纱帐是属于北方的,它粗犷、豪放、壮阔,像北方汉子一样顶天立地。青纱帐是在盛夏时节形成规模的,一人多高的玉米、高粱,士兵一样列队而立,一列列,一排排,一片片,齐整而又严密,像绿色的帷帐。一直到立秋,青纱帐坚守着阵地,北方的沃野上鋪展开来的全都是密不透风的青纱帐。那是土地史上最绿的时代,绿得水泄不通,绿得波澜壮阔。风过时,绿波起伏,仿佛绿绸一般荡漾着。
不了解青纱帐的,总以为那里面太过神秘,深不可测,是抗战时代游击健儿逞英豪的地方。还有人以为,青纱帐会收留太多的秘密甚至阴暗。其实,古朴的小村中简单宁静,青纱帐只是为乡村增添了一种幽静安然的色彩,丝毫没有什么神秘可言。青纱帐,是人们辛勤耕耘后迎来的大自然的慷慨馈赠,那里面藏着的是丰收的喜庆和果实的香甜。亲亲的青纱帐,也是我们的乐园。
小时候,我喜欢站在高处俯视壮阔的青纱帐。秋风起,我和伙伴们攀上高高的土坡,居高临下,挥着手臂在风中高呼:“风儿风儿好凉快,庄稼庄稼快熟咧……”青纱帐好像听到我们的呼声,发出“唰啦啦”的声响,似乎是在回应我们。青纱帐里,玉米、高粱们亭亭玉立,迎风而动,它们修长的叶子摇摆着,仿佛长袖善舞的女子。那么多玉米、高粱,站成了无比壮观的青纱帐。居高临下看青纱帐,只觉得眼前绿色奔涌,波澜壮阔。如果不是在高处,人会淹没在绿海里的,找都找不到。
有时,孩子们还会在青纱帐里捉迷藏。钻入青纱帐,就像进了迷宫一样,如果你不吭声,很难被别人找到。所以孩子们总是轻轻咳一声,然后迅速跑开,让别人循着声音去,却扑了个空。大人们怕孩子踩倒了庄稼,呵斥着,孩子们只好乖乖地出来。可是,胳膊上、腿上都被玉米、高粱叶子划了一道道的红印,有些火辣辣地疼,还痒痒的。
不过,大人们一点都不怕。他们在青纱帐里穿梭,除草、施肥,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年年在青纱帐里忙碌,早适应了。有时候,大人指挥着孩子帮着干点儿农活,让孩子们尝尝干活的滋味。多年后,我明白了,那种滋味,很苦,也很甜;苦的是劳累的感觉,甜的是收获后满足的欣喜。
在我的家乡,中秋前后青纱帐的颜色就变了,不再是青翠的了,而是慢慢变黄了,成熟的气息也开始弥漫。那时候,人们的喜悦也上了眉梢。青纱帐完成了它的使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片红彤彤、金灿灿的收获。
亲亲的青纱帐,有我太多的回忆。如今,我在郊外散步,与大片的青纱帐相逢。风儿荡漾,野花烂漫,鸟儿啁啾。我对着青纱帐微笑,也对着一株株玉米微笑,就像与老友重逢一样。我相信,它们也懂我的心思。
(编辑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