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强考验热血国足

张伟

世预赛十二强赛是一次重大的历史使命，此时此刻，国足更应该有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巨大的勇气和决心。

眼下，距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十二强赛开幕，仅剩100多天时间。凭国足实力，要想如愿挺进俄罗斯非常艰难。然而，对于着眼中长远规划的中国足球来说，征战十二强的意义远远超过了比赛胜负的本身。当前，十二强赛是中国足球的一个重大的历史使命，在当今足球发展的一片大好的形势下，我们如何把十二强赛变成实现足球远景规划的“生产力”，或许这才是最重要的。接下来，国足如何高效备战，足协怎样明智决策，后勤工作如何有力保障，中国足球如何全面升温等等，成为外界最为关注的话题。毫无疑问，这是中国足球领导和中国足球人所面临的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考”……从高洪波到整个国足，从蔡振华到整个足协，从球迷到社会各界，你们准备好了吗？

放手一搏，硬仗考验高家军

在十二强赛上，中国与伊朗、韩国、乌兹别克斯坦、卡塔尔、叙利亚同组。没错，这几乎是最糟糕的抽签结果，对于踢个四十强赛都已经拼尽全力的国足而言，面对这样的强手，几乎看不到进军俄罗斯的希望。

于是，自十二强抽签结束后，业内几乎清一色地表达了悲观和失望：此番高洪波接掌帅印，足协的意思显然是总要有人领军把最后两场小组赛踢完，没人以为他真能带国足起死回生。但是国足居然大难不死，果真要踢十二强赛了，许多人对国足打进世界杯正赛的期待又变得热切起来。而残酷的现实是，国足的确还不具备去踢世界杯正赛的能力。与米卢那届国足相比，高洪波麾下几乎没有什么打得出的好牌。何况当初韩日都是东道主不用踢十强赛，只要亚足联副主席张吉龙能够抽到上上签就能把国足送进世界杯。如今一支好签已经帮不了国足，他们不出线是再正常不过了——这是当下中国民众普遍的观点和情绪。

然而，对于中国男足和中国足协来说，十二强意义重大，此时此刻更应该有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巨大的勇气和决心。已经多少年了，中国男足没有机会与伊朗、韩国这样的一流强队真刀真枪干一仗了！这对中国球迷来说，这将是怎样的一顿饕餮大餐？面对这样的对手，国足只要踢出自己的精气神，不论输赢球迷都会满意。至于乌兹别克斯坦、卡塔尔、叙利亚这三个对手，个个都难对付，必将也是硬碰硬的对决，对于中国球迷来说，能观看到场场都是含金量极高的比赛，这可是15年来从没有过的刺激……

多年来，中国足球吃尽西亚沙漠小国的苦头，尤其是卡塔尔与国足之间，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恩怨。27年前，最让中国球迷刻骨铭心的“黑色三分钟”，正是多年卡塔尔所赐。只差那最后的三分钟，中国队就可以进军意大利世界杯了。当时，中国队在预选赛力压伊朗出线杀入六强赛，结果在击败沙特、朝鲜，负于阿联酋、韩国的情况下，迎来最后一轮对手卡塔尔队。上半场，前锋马林为中国队首开纪录，一球领先的比分一直保持了近90分钟。眼看终场的哨声即将吹响，然而，偏偏在最后三分钟发生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卡塔尔队居然连进两球，2：1逆转战胜中国队。中国队距离意大利世界杯仅差最后那三分钟。

20年后，在2008年的世界杯预选赛二十强赛中，当中国队与卡塔尔队直接交锋时，结果亚足联前主席、身为卡塔尔人的哈曼动用裁判的力量，控制住了比赛结果，国足在主场被判点球，饮恨出局。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由于国足实力下滑，卡塔尔一直把中国当成了“鱼腩”球队，几乎每次抽签都把中国抽到同一小组。

据业内人士披露，在本届世预赛上，四十强时中国与卡塔尔同组，十二强赛时再次与卡塔尔同组，这绝非偶然——亚足联抽签总有猫腻，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由于卡塔尔人如今几乎掌握了亚洲足球管理层两大核心部门的“话语权”，为此早在十二强抽签结果产生之前，卡方已经完全安排好了一切赛程。例如，同样是面对种子队，如果是澳大利亚，则长途飞行外加7个小时的时差，对卡塔尔队本身的影响相当巨大。但选择伊朗队，从多哈飞往德黑兰，只需要2个半小时。多哈与德黑兰的时差，也就只有1个半小时。而且，在以往的世界杯预选赛或亚洲杯，卡塔尔队有过击败伊朗队的记录。

至于第二档次的韩国和日本，卡塔尔队如果客场作战，都无法避免从西亚飞往东亚的折腾，且还有6个小时的时差困扰。相对而言，同第二档次的任何一队同组，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当卡塔尔队客场挑战中国队时，恰好是今年的11月15日，偏偏就不是安排在“一周双赛”这样一个比赛日。至于其他“一周双赛”的比赛日，卡塔尔队都是同西亚球队交锋，不存在东西亚往返旅途的折腾。

因此，早在抽签前，有业内专家就明确提醒“最好不要与卡塔尔队同组”，无论是赛程还是其他方面，都非常不利于中国队。可是，站在卡塔尔人一方，十二强赛的日程和对手，都是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那样安排，于是偏偏选择了中国——这样的上签，何尝不是卡塔尔人的理想之签？

接二连三地欺负中国队，一次又一次把中国队当成任其宰割的“鱼腩”。这对高洪波和整个国足来说，无疑是一个奇耻大辱！

如今，在十二强再次遭遇，国足究竟是一雪前耻，还是再添新恨，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对任何一位有志气不甘屈服的国足将士来说，这绝对是为自己正名的绝佳机会！

除了卡塔尔，还有韩国，这位苦主自1978年以来，中韩交战37次，中国仅仅获胜3场。近几年，最让球迷扬眉吐气的那场球，是在2010年东亚四强赛上，当中国队以3：0的比分战胜韩国队，并最终取得冠军，从此改写了32年不胜韩国队的尴尬记录，“恐韩症”在媒体上一度消失。可是，客观地说，中国与韩国足球之间依然有较大差距。比如，在韩国足坛，最好的球员，大约有10位是在欧洲顶级联赛踢球，有的还立足于曼联、阿森纳这样的豪门。另外，在日本踢球的韩国球员，也有50多位。相比之下，中国在国外踢球的仅有1人。高水平人才差距十分明显。

2016年3月29日，2018世界杯预选赛第88分钟，蒿俊闵妙传禁区左侧，武磊斜插到位后小角度施射破门。

另外，从技术角度分析，韩国足球打法对国足的确是相克的。韩式足球拼抢激烈，奔跑积极，充满了战斗精神，这符合韩国足球的性格特征。这从抢逼围的打法上，就能体现韩式足球争强斗狠的风格。在世界杯上，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这样的欧洲劲旅都曾被抢逼围搞晕了头，所以中国足球的多年恐韩症的确难医。

中国足球在打法上虽不争强斗狠，但对胜利的欲望一点都不比韩国弱。中日韩足球当年在东亚本来是互为竞争对手，谁也没服过谁。但近些年来，中日和韩日之间的口水，明显少于中韩。亚冠日本球队输给中超的场次比韩国多多了，没听见J联赛的球队大呼小叫，显然，这与日式足球的求道派风格有很大关系。日韩交手，你踢你的韩式刚猛，我踢我的日式细腻。而中韩交手，拼技术，中国拼不过韩国，所以只有拼身体，身体对抗多了，是最容易勾火的。于是韩国媒体又开始公然挑衅称：韩国人踢球很干净，而中国人则踢的是暴力血腥的足球。

不过，最让韩国耿耿于怀的是，近几年“屌丝”的中超突然出了几个以恒大为代表的“高富帅”，而且痛揍了K联赛的老大，这让争强斗狠的韩式足球情何以堪。论外援外教，恒大们高高在上;论俱乐部的投入，恒大们富得流油;论踢球的潇洒，恒大又帅呆了。曾经踏平中超的韩式足球，正在面临被超越，这种挫败感以及自尊心受到的伤害，让他们不愿正视中超的崛起，反倒老是拿国家队说事。可是，年轻气盛的中国球员却又非常看不惯韩国“蔑视”国足的那种神态，于是中韩每次交手必然激情四射，火星四溅，火药味十足。因此，在十二强赛上，中国首战就将客场挑战韩国，前景凶险。

拒绝功利，蔡振华面临大考

暂且不论国足出线几率有多大、取胜场次能有几个，对于蔡振华和整个中国足协来说，围绕国家队备战，如何做好各方保障工作是关键——这也是蔡振华团队所面临的一次真正的“大考”。

在此之前，中国足协走了太多的弯路，留下太多让人痛心疾首的教训。于是，在国足晋级十二强赛之际，有识之士又变得担心起来，生怕十二强赛只像一阵风，除了留下一片狼藉，不会留下什么东西。担心本末倒置，未来两年，中国足协是否还会扎扎实实地做青训体系建设和联赛平台建设？

早在2001年9月29日，国足世界杯出线前夕，正值国际足联公平竞赛日，甲B联赛，成都五牛11比2狂胜绵阳太极，浙江绿城0比6输给长春亚泰。赛后宋卫平那张愤怒的脸，跟五里河几万张笑脸形成强烈反差。当年在备战世界杯的日子里，中国足协为了让俱乐部配合国家队专心备战，连续两个赛季取消甲A的升降级制度，让上世纪90年代完成了初步积累的中国职业联赛元气大伤，随后迈入低谷。那时候中国足协的一切工作几乎是停滞的，把所有精力放在国家队身上，梦一场过后，很多事情已经走进无法挽回的深渊。

于是，有业内人士呼吁：15年后国足再进“十强（十二强）赛”，管理者应该有清醒的认识，应借十二强赛之风，促进联赛以及青训体系建设，这才是长久之治。如何把十二强赛之于中国足球的作用最大化，而不是把它包装成一个政绩工程，这对蔡振华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回首老蔡入主足协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外界对他最大的诟病是关于国足选帅的问题。知名足球记者肖良志指出，几年来，十几年来，数十年来，在不断地和国足、国奥挥手再见中，我们早已遍体鳞伤、肝肠寸断。每一次的“死不瞑目”，归根结底都会把焦点集中在中国足协的选帅上。是的，“中国式选帅”让所谓的专家，以及中国足协的专业人士成为傀儡，沦为“奴隶”。或者因为长官意志，或者因为家长作风，“黑马”肆意狂奔在国足的主帅位置上。从阿里·汉到杜伊，从福拉多到卡马乔，再到年初仓皇而去的法国人佩兰，每个人都不是中国足协的专业人士做主，或者说，都不是所谓的选帅小组、专家组做主。每一次选帅的背后，都会站着一众看不清面目的“灰领阶层”，我们看不到他们，但是他们无处不在。

这个神秘的“灰领阶层”群体，可以对选帅指手画脚，因为他们从不浮出水面，所以从不对选帅的后果担负责任。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次清算兵败祸首的时候，你会悲哀地发现，根本就找不到具体的责任人。所以，中国足协从来没有因为选帅失败被问责。因为无法被问责，所以“中国式选帅”一直招摇过市，从未缺席。具体到高洪波，他在2011年8月份的下课，属于巨大的外力导致。在高洪波下课的背后，依然是看不清面目的“灰领阶层”在下达指令。时任中国足协掌门人的韦迪力挺高洪波两个多月，终因“灰领阶层”都有他们的通天塔而不得不做出妥协，最终解职高洪波。这就是“中国式选帅”的路径，中国队的每次惨败，都是这种选帅种下的“恶之花”。

如今，在十二强赛后，我们终于看到了中国足协的进步，蔡振华逐渐变得更加务实，更接地气。在四十强赛最后一场比赛前，蔡振华早早做好国足出局的准备，甚至在西安已准备好了召开总结会的材料。为了国足百分之一的出线希望，他会同西安方面将后勤保障工作尽量做到万无一失。为了游说菲律宾不要“放水”给朝鲜，蔡振华又委派原外事部副主任罗钊独自一人南下菲律宾马尼拉。坦率地说，中国与菲律宾、中国足协与菲律宾足协之间的关系非常一般，但就是在这种条件之下，在赛场上“无欲无求”的菲律宾队居然战胜了朝鲜队！

两年前，国家领导人曾对蔡振华语重心长地说：“你挂帅足协，我们拭目以待！”这是对老蔡的期望，更是对他的一种肯定。当年中国乒乓球全面被压制，最差的成绩是男团第七。国内的教练对队员没信心，只有蔡振华归国挑起这个担子，从单项突破，到现在的一骑绝尘，蔡振华居功至伟。笔者和蔡振华曾经有过长期的采访交往，后来，教而优则仕的老蔡，走了从政之路，很快当上了副部级高官。

用老蔡自己的话说“从此走上了不归路”，颇有几分悲壮的味道。几年前，足协前任官员们纷纷身陷囹圄，精明的蔡振华怎会不知足球这潭浑水有多深？一个明星球员，一个功勋教练，一个官运亨通的副部级干部，他怎么可能像球迷骂的那样不懂体育？他怎么可能不希望在自己的治理下出成绩？又怎么可能不努力为自己的仕途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或许，有人会说，区区一个小球怎么能跟足球相比呢？搞乒乓球的怎么可能会懂足球呢？可是按此逻辑，英国威廉王子凭什么当英足总主席？食品商人格瑞艾特凭什么当法国足协主席？体育记者尼尔斯巴赫凭什么当德足足协主席？“五进宫”的刑满释放人员塔维奇奥凭什么当意大利足协主席？现代集团高管郑梦奎凭什么当韩国足协主席？可见，作为一个管理者和决策者，未必一定要专业足球行伍出身，重要的是远见卓识，有一种改革的魄力和出众的领导能力。

坦率地讲，在先后聘请洋帅卡马乔和佩兰后，笔者也曾质疑过老蔡的业余和官僚，可如今当老蔡敢于自我“纠错”，能够自扇耳光不怕鼻青脸肿，果断起用高洪波时，让外界隐约感到，蔡主席有决心让“中国式选帅”彻底作古，他意识到唯有让真正的专家和专业人士，依据科学的评估体系对选什么样的教练做出评判，才能让选帅拨乱反正，才能让国足有机会走出狭长幽暗的隧道。

眼下，十二强备战时间仅剩三个多月了。由于十二强赛的战线很长，不是赛会制比赛，所以教练和球员的技战术能力，以及国管部的后勤工作，将决定一切。比如，如何防止“策划大师”卡塔尔方面的“暗算”，这是中国足协要做好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备战工作”。

当年，为了申办世界杯，卡塔尔动用整个国家力量，结果如愿以偿。如今，作为2022年世界杯东道主，卡塔尔又有更进一步的目标，那就是打进俄罗斯世界杯决赛圈。环顾世界杯的历史，从未有过东道主在主办世界杯之前，尚未参加过世界杯决赛阶段的比赛。对于卡塔尔来说，要避免尴尬纪录诞生，那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就是它们最后一次的机会。正因为此，与卡塔尔队同组之后，从另一个侧面意味着中国队晋级的机会将小了很多。就在分组抽签揭晓后，伊朗队主教练奎罗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同组除了韩国队是最大热门，卡塔尔队是第二个热门。奎罗斯这位原皇马名帅如今在亚洲已经执教5年多时间，对于亚洲足球政治，有着太多深刻的感受与领悟。否则，他也就不会如此公开表达。当我们了解到如此多的背景，看着卡塔尔人在抽签揭晓那一刻的反应，或许也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卡塔尔队如此恐怖？

因此，对于中国足协来说，在处理好国家队、职业足球、校园足球及青训工作的同时，如何做好国足后勤工作极为关键！一定要提前准备，与亚足联及时沟通，防止卡塔尔在背后整出更多的小动作，不能让卡塔尔再次导演国足的悲剧;一定要通盘考虑，为国足选定最有利的主场，为中国足球营造好好的氛围;一定把握机会，让十二强正能量与中国足球远景规划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不管前途多险恶，想想十二强赛，作为媒体、作来球迷，大家还是非常激动的，因为它不仅仅是高洪波和场上11名球员的发挥，而恰恰是一套复杂的系统工程运转的末端结果。每场比赛的背后，隐藏着太多的博弈和角力，但愿这次足协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