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东
一副露珠的耳坠
清晨,我坐在海边
天空正在把黑色推回到记忆的码头
而我却在倾听
远处那架红色犁铧
切开海的沉默
但我确实不是个好儿子,好父亲
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男人
一直在卑劣中呼吸
相信善良只在忧伤时醒来
这么多年没挑出几个干净的清晨
现在我还在想
怎么去偷来海的翅膀
换一换这身贱骨头
在某个角落堆起忧郁的泡沫
让我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
清晨平躺在沙滩上
挂着露珠的耳坠
清晨包裹着湿漉漉的蓝色胎衣
她逼迫我抬起双脚
那温柔的湿漉漉的沉重
生或者死的赋格
有一天,当夜幕又一次降临
我会走到幕布后面看风景
辽阔的寂寞里安下永远的家
我爱的人
别点亮那盏叫做悲哀的灯
积攒下的温暖
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五月最后的夜晚,我,一个男人
在倾听,听到了骨头里沉寂的疲倦
听到了那些曾经明亮的事物
从明亮中剥落。而
男人们和女人们在睡梦中眺望
举着手指做成的蜡烛
据说以前也有人这么想过
并且因此而抑郁
自画像
写出来的句子
只是为了抓住它们的痛处
我那些干枯的年轮
它们在上面随意地荡着秋千
这些可憎的名词和动词
一直向别人诉说着生活的灰暗
比如
某年失去了哪位亲人
某年失业后靠喝粥度日
某年偷了一块正在自嘲的煤
却没看到抓着煤的双手黑得发亮
因为我的血比月光还要清白
烛火一样幽幽晃动的字句
只为了天明的讪笑而亮
灰烬落在头上
我无法去吹灭别人眼里的烛火
只能承认我还小
已经羞愧满面
天空扯下黑色面具时
又有一些句子钻了出来
默契
男人和女人走向河边
他们并不交谈
他们把语言交给了砂砾
和砂砾生长的根茎
“四月过去了大半,还没一场好雨”
女人望着天空
“奶酪晾干了”
男人背着手
“很甜”
一只喜鹊在对岸拍打翅膀
拒绝着忧郁
这一切来自三只紧闭的嘴唇
男人和女人手拉着手
他们在柳树上发现了雨水的结石
这时候夕阳递过来的温暖
闪动着湿润的光芒
他们继续走下去
一双脚伴随着另一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