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佛教产生于古印度,它的传入对汉语有着重要的影响,尤其是当两种语言接触之后,汉语的词汇以及词义系统都会发生一定的改变。本文即以佛经对汉语词汇的影响作为切入点进行综述性地梳理,以期引起研究者对佛经词汇的更多关注。
关键词:佛经;汉语;词汇;影响;综述
作者简介:张烨(1984.10-),女,吉林大学文学博士,大连民族学院文法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汉语史、对外汉语。
[中图分类号]:H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6--02
佛教自东汉时期正式传入中国,随着异质文化的输入,汉语的语言系统也会受到影响。汉译佛经正是最具代表性的语言接触的产物,所以具有独特的研究价值。
佛经对于汉语的影响,最突出的还是表现在词汇上。概括来说,佛教传入不仅丰富了汉语的词汇量,包括中土文献较少见到的新词、成语等,同时也扩充了汉语的语义系统,为其增添了众多新义。而且随着新词的产生,汉语的“构词法”和“造词法”也越来越丰富,这都促进了汉语双音化走向成熟。本文就从以下四个方面分述之。
一、扩充了汉语的词汇系统
为了表达佛教中的新概念,大量新词便会应运而生。这些词语有的是中土文献鲜见的,有的是为了佛经翻译而新造的词。梁启超先生曾指出:“其见于《一切经音义》、《翻译名义集》者,即各以千计。近日本人所编《佛教大辞典》所收乃至三万五千余语。”1由此可见,佛经语料为汉语词汇注入了新的活力,这主要体现在外来词、成语俗语以及佛源词三方面。
1. 外来词
有关佛经外来词的研究在近十年来发展较快,属于外来词总论的如:颜洽茂(2002)、车录彬(2007)、张鹏丽(2009)、张明明(2009)、马克(2012)等。此外,还有一些学者把目光投向“外来词如何融入汉语词汇”,早期的研究如梁晓虹《佛经翻译对现代汉语吸收外来词的启迪》(1992)、而近期的研究更注重“动态”的过程,如:张诒三(2006)(2011),焦毓梅(2006)、石利华(2008)、李清桓(2009)等,以上论文都探讨了汉化过程中对外来词的吸收、融合以及发展,研究比较全面。
此外,佛经外来词也推动了词汇的发展,新旧质素的交替表现为新词的产生。相关论著如:杨同军的专著《语言接触和文化互动:汉译佛经词汇的生成与演变研究》(2011),该书从语言接触入手,专门用一个章节讨论支谦译经中的佛教新词,语例丰富。顾满林(2011)以及俞理明(2011)都着眼于佛经文献引入的新词、新语素等,主要采取定量的方式,数据详实,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此外,还有论文是针对某部佛经或者从断代的角度进行研究,如康振栋(2002)、季琴(2005)、曹小云(2009)、宋琳(2011)等。
2. 成语、俗语
佛经文献所带来的新词中还包括一定数量的成语,可以说“佛教成语是梵汉文化合璧的产物。”2而且据梁晓虹统计,在丰富多彩的汉语成语中,有三百多条来自于佛教文化。3 所以佛教成语也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因为它们可以折射出外来文化对汉文化的渗透和影响。
较为早期的研究如:梁晓虹《源于佛教的成语》(1985)、《谈谈源于佛教的成语几种构成形式——读禅宗传灯录札记》(1987),开启了佛经成语研究的先河。朱瑞玟在专著《佛教成语》(2006)中收录了471个与佛教相关的成语,注重语源的考察,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此外,系统研究的论文近十年来也屡有出现,如:刘上福(2000)、齐昆(2003)、曹昭聪 (2004)、阮文程(2006)、何蓉(2010)、王英男(2012)等。周淑敏(2000)以及孙萌萌(2012)在佛经成语研究中更多关注了“文化融合”的角度。
同时,在佛经中还出现了若干俗语、歇后语,它们也是汉语词汇的重要组成部分。较早期的研究如:蔡镜浩《魏晋南北朝佛经翻译中的几个俗词语》(1989)、梁晓虹《佛家俗语与民间俗语》(1991)、袁津琥《<祖堂集>中的俗语词》(1999)。此外,周裕锴(2004)、朴洪艳(2006)将视野放大,开始关注这类“俗语词”的语言性质和特点。
3. 佛源词
从佛经文献中吸纳的大量外来词,其中不少在现代汉语中仍在使用。很多词若非溯源,已很难发现它们“外来词”的身份。正如赵朴初先生所说:“我们日常生活中就有许多用语,来源于佛教……如果我们要完全抛开佛教文化的话,恐怕连话也说不周全了。”4所以这类词我们统称为“佛源词”。有关“佛源词”的研究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从总体上概括“佛源词”的性质、特点、价值,相关的论著有:曾昭聪(2004)、顾满林(2008)、宋海燕(2008)、颜洽茂(2009)、任利霞(2010)、亓恒娜(2011)等。另一类是就“佛源词”进行源流考辨。这类文章相对来说数量较多,如:高列过的一系列文章(2009)(2010)(2012)等。此外,还有诸如作茧自缚 5、五体投地6、不可思议7、一尘不染8、盲人摸象9、一丝不挂10等汉语常见成语,它们的语源均与佛经有关。
二、丰富了汉语的语义系统
佛教为外来之学,虽然为了翻译会产生大量新词,但是对于数量庞大的佛经原典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从语言经济性的角度出发,译师们尽可能利用汉语原有的要素来造词,这正如颜洽茂所说:“译经师除创造‘寂灭、‘烦恼、‘解脱等新词或通过音译转写等方式接受外语词表示教义之外,大部分是通过‘灌注而使中土语词‘佛化。”11颜洽茂(1998)便提出了两种方式:一是利用原有词灌注教义,二是利用原有词组,借形灌义。再如梁晓虹(1992)也提到了佛教为汉语词汇增添新义的方式,例如增加了抽象意义(境界),增加了比喻意义(莲花),还有的是“佛义”直接取代了原词的本义,如“供养”、“布施”,这些都使得词义系统更加丰富。
此外,还有的论文是与“新词”研究结合起来,较为典型的如:王云路(2006)(2009),这两篇文章构拟了佛典新义产生的三种主要途径:汉语原有词语素义的重新组合,汉语词义的再引申,汉语原词词性的再转化,并对28个新词进行了阐释。与之类似的还有:翟燕 (2005)、冯丽娜(2011)、周文(2012)等。
三、推动了汉语构词法和造词法的发展
佛经翻译不仅为汉语词汇引入了大量新词新义,也对“构词法”及“造词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例如“构词法”发展得更加丰富,很多内部小类往往是佛经独有;而且由于译师要将梵语翻译成大众熟知的语言,这种大量造词的活动是以往汉语中少有的,因而也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
有关的系统研究最早始于梁晓虹《汉魏六朝佛经意译词研究》(1982),而《论梵汉合璧造新词》(1986)已经从梵汉融合的角度开始研究新词的创制,观点新颖独特,而且其“梵汉合璧词”的提法到今天仍具有影响力。她在专著《佛教词语的构造与汉语词汇的发展》(1994)中进行了总结:佛教词语主要有五种构造方式——音译词、合璧词、意译词、佛化汉词、佛教成语,论述深入,也是佛经“构词法”、“造词法”研究的集大成之作。
继梁晓虹之后,这方面研究也逐步增多,有的论文从总体特点上把握,如:朱庆之(2000)认为“访译”不仅是造新词的一种手段,同时还可以通过借用内部形式,促使更多新词的产生。王云路(2006)涉及了佛经造词的三种主要方式:以同义语素替换造词,仿照汉语相关词造词,以近义语素并列造词。与之类似的还有华侃(2000),虽然研究对象是“藏传佛教”,但是文中涉及“构词方式”类型丰富,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此外还有张振江(1995)、焦毓梅(2006)、邵天松(2008)、王脉(2007)等。此外,还有的论文关注于佛经专书的构词或造词方式,比较典型的如:季琴(2004)、康振栋(2011)、邹伟林(2011)、张烨(2012)等。
还有的学者更侧重于“定量”,例如李仕春的一系列成果:(2007)、(2009)、(2011)等。文章考察了不同时期的佛经中各种构词法的数量和比例,并且与中土文献进行了对照,数据充分,可以很清晰地看出佛经构词法的变化规律,很有学术价值。
四、加速了汉语词汇双音化的进程
从汉语史的发展来看,上古时期的词是以单音节为主,但是自魏晋以后,双音词的数量明显增加,最终形成了汉语词汇的双音节格局。影响词汇双音化的原因有很多,朱庆之早就指出:“进入中古以后,双音化的步伐突然加快,在短短的二三百年中古词汇系统(主要指文献语言的词汇系统)以单音词为主的面貌就得到了根本改观。佛教对汉语的影响应是汉语在短期内迅速实现双音化的重要动因。”12因为翻译的需要,众多术语需要对译为通俗的口语,而这是汉语原有的单音节词难以表达的。此外,佛经特有的“偈颂”四字文体,也会导致多音节词节缩,最终也会为双音节词的形成提供便利条件。
关于佛经文献加速了汉语词汇的双音化,梁晓虹(1991)(1992)中便有过相关论述,认为:“佛经通俗化的文体……决定了佛经中多双音词。它总是尽可能地袭用上古的一些双音词语,也尽可能利用了当时汉语中新产生的双音词。”再如马敬芳(2005)、孙艳(2005)、邱冰(2010)也都注意到了佛经词汇“音节变化”以及“结构重组”的问题,认为佛经翻译对汉语双音化起到了直接或间接的作用。
此外,还有论文是从某部经书的“复音词”入手,排除这些复音词中承袭中土文献的部分,余下的大量佛经新词都推动了汉语双音化的发展。如:王艳芳(2007)、柴红梅(2009)、王晓竹(2010)、曹明丽(2011)等。
从以上研究情况可以看出,有关佛经对汉语词汇的影响的研究在近几十年来发展迅速,角度也不断深入。在词汇系统、语义系统以及构词法方面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存在的问题:一是从词汇对比的角度,同经异译方面的研究还不够充分。二是汉译佛经与佛经原典的对比,梵汉对勘的研究也是比较少有的。三是在研究范围上,可以从一些常见的译经上转向更广阔的佛经语料上。总之,随着词汇研究的加深,会有更多有关佛经词汇的研究成果出现。
注释:
[1]转引自梁晓虹 《汉语成语与佛教文化》 语言文字应用,1993年第01期
[2]朱瑞玟 《佛教成语》.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6年
[3]梁晓虹 《汉语成语与佛教文化》.语言文字应用,1993年第01期
[4]张蓉 《新华文摘》, 1991, (4).
[5]段晴 《于阗经文中“作茧自缚”的来源》.民族语文,1993年第01期
[6]于朝兰 《“五体投地”源流考》.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01期
[7]肖同姓 《“不可思议”考辨》.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01期
[8]段改英 《“一尘不染”源流考》.保山学院学报,2011年第03期
[9]刘凌云 《“盲人摸象”源流考》.辞书研究,2010年第06期
[10]李代姣 《“一丝不挂”考源》.河池学院学报,2011年第03期
[11]颜洽茂 《试论佛经语词的“灌注得义”》//《汉语史研究集刊》第01辑,成都:巴蜀书社,1998年
[12]朱庆之 《试论佛典翻译对中古汉语词汇发展的若干影响》[J] 中国语文, 1992第1-6期
参考文献:
[1] 梁晓虹.日本现存的佛经音义及其史料价值[C]//《佛经音义研究》首届佛经音义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
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6。
[2]吕叔湘.通过对比研究语法[J].语言教学与研究,1977, (2).
[3] 王云路,方一新.中古汉语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4]吴安其.语言接触对语言演变的影响.民族语文,2004(1).
[5]俞理明.佛经文献语言[M].成都:巴蜀书社,1993.
[6]朱庆之.佛典与中古汉语词汇研究[M].台湾:文津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