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低成本小制作的影片《我们俩》立足本土文化,依靠电影的内在魅力,从人与人之间最重要最感人的亲情出发,以情动人,抓住了现代人的情感特点,以质朴的画面简单的故事向人们展现了属于电影本身的独特魅力。本文以《我们俩》为切入点,关注这种对普通下层小人物感情生活的书写,分析这部电影的纯朴和本真等特点。
关键词:我们俩;真实;细节;冲突
作者简介:肖振艳(1973-),女,汉族,河南安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欧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6--02
导演马俪文处女作《世界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去了》出手时已给人惊喜,感情丰沛、催人泪下,但与《我们俩》相比就有煽情之嫌疑,《我们俩》的收敛、冷静、显示出了马俪文的表达能力及世界观都有不同层次的进步。马俪文表现出一些和同时期总想针砭时弊的年轻导演不同的特质,她更沉静,更看重属于个体的内心感情。比起那些总想表达自我对世界的看法实际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作品,《我们俩》在这个越来越难踩下足迹的时代,倒是显出十分难能可贵的存在价值。
影片《我们俩》冷静平实的“记录”了一段老少两代人的冲突和沟通,以及最终的理解。电影的故事很简单:大雪纷飞的冬天,一个初到北京求学的需要寻求住处的女孩闯进了一个破旧的四合院,租住了一位独自生活的孤老太太的房子,开始了为时一年的共同生活。因为生活方式和年龄性格的巨大差异,最初她们摩擦不断,争吵不断,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她们在不断的冲突和摩擦中对彼此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慢慢地产生了感情,她们开始越来越关心对方,老太太甚至想让女孩成为自己的孙子媳妇,她们的生活也变得和谐,充满亲情的味道。最终,只是暂时租住的女孩还是无奈而不舍的搬离了这个小小的四合院,离开了孤独的如亲人般的老人,和男友共同生活。老人为了给孙子结婚让出房子,独自搬到郊外,不久生了病,并在女孩赶到郊外看过她之后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伤心的女孩去哭泣和想念。
经典电影理论认为真实性是电影的本质特征,巴赞也说“摄影的美学特征在于揭示真实”,虽然伴随着科技的日新月异,网络技术和数字技术的成熟,新时代导演们已经不需要再被动的像照相机复制式的拍摄,但是,越来越多的高科技虚拟场景,已经让观众有些厌倦。在这种情况下,具有真实性的电影自然会受到观众的青睐。没有大牌明星,只有没有电影主演经验的演员的本色出演,《我们俩》就这样走到了观众面前,真实就是它的最大特点。
首先是演员的真实:84岁高龄的金雅琴的本色演出孤独而偏执的老太太,那灰白相间的银发,脸上的皱纹,布满老年斑的双手,远非那种依靠现进化妆术和演员模仿能力塑造的老年人形象可以比拟的,而有着一头短发和稚嫩却又倔犟面孔的宫哲,更是把那个初涉社会的穷学生演的自然而真实,演员真实的、不留表演痕迹的生活化表演,显得真切自然,细腻感人,让观众觉得独自生活的老太太就是金雅琴这样,初涉社会的女大学生就是宫哲这样。其次是影片拍摄场景的真实,短短85分钟的电影,竟然耗时一年半拍摄,只是为了真实的展现四季景象,影片故事自冬天开始,依次展现了四季四合院的风景和人物又结束于冬天,四季轮回,景象依旧,只是人面全非。冬天,漫天大雪,银装素裹,穿着厚厚军大衣的女孩,穿着厚厚棉袄的老太太;春天,淡淡的阳光,发着嫩芽的老树,晒太阳的老太太,穿着春装的女孩;夏天,葱葱茏茏的小院,树上的鸟窝,灿烂的阳光,穿背心短裤的女孩;秋天,满地的黄色落叶,金黄的阳光,洗头的老太太,即将离开的女孩;又一年的雪天,久别重逢的女孩和老太太,一年轮回的四季,静静地道出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沧桑,只是让你慢慢感觉到那个老太太不那么讨厌了,那个小姑娘恋爱了,生气了,开心了,变化的是四季风景,还有观众的内心感受,一切都那么自然、真实、从容。再有,在人物和情节设计上,简单而真实,统共就六七个演员,场景也就一个破旧的四合院,主要人物就一个八十多岁的孤老太太、一个初到北京的二十岁女大学生。至于故事,几乎是导演马俪文真实经历的重演,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在那儿生活两年变成一年了”,电影的故事据说源于导演马俪文当年到北京考学、租住老太太屋子的亲身经历创作完成,因此,影片中宫哲主演的女孩叫“小马”, 也是刚到北京的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导演马俪文避开了这个时代导演惯用的宏大叙事,而从一个普通的生活场景切入故事,影片没有戏剧化的,激动人心的激烈的情节,一切都是淡淡的,以一种散点漫开的方式,渐渐积累,塑造出人物的不同个性,使影片中的人物形象性格在不知不觉中走入观众的内心,形成牢固的印象。没有画外音,没有很多的面部特写,没有明确的故事线索,只有时间的季节的变换线索。每一幕场景,就如同观众的日常生活,平淡而自然。法国著名画家德拉克罗瓦曾经说过,“一个画面首先应该是对眼睛的一个节日”,电影艺术也是如此。但是过犹不及,当进口大片,商业大片以飞车,美女,爆炸,鲜血等等来刺激眼球,挑动观众已经麻木的观赏神经时,或许观众内心更加向往的就不再是盛大的狂欢节,而是如重阳那样静水流深的文化节日,是一种真实,一种淡雅,如《我们俩》这样。
有电影分析家说过“冲突是电影叙事的核心元素”,“我们俩”的故事就是在冲突中展开的,独居的老人自然有很多禁忌和规矩习惯,大大咧咧而又倔犟的女孩自然处处犯规,产生冲突是必然的。打头的自然是经济原因,老太太的想法是“都这岁数了可不就认钱呗,认人管屁用,能当饭吃嘛”,女孩作为年轻人自然不会同意这样的看法,于是矛盾不断产生:租金矛盾——老太太非要把那么一间打算做厨房的小屋要200块钱租金,而且一分不降,这对初涉社会的穷学生来说自然不能接受;女孩想用煤气做饭,却被老太太一句“煤气你换呀?”顶了回去;电话费的矛盾——女孩用老太太的电话要付三毛钱,她想单拉出来一根电话线自己用就得付全部电话费,女孩觉得不公平,老太太更觉得她不讲理,于是矛盾产生了,双方吵个不停,好不容易以老太太每月出30块,余下的女孩出的方式解决了矛盾,又出了个300多块的莫名国际长途费归谁的问题,最终两人大吵了一架;厨房使用矛盾——女孩刚搬来时就想用厨房,但是生性节俭且对女孩抱着戒备心理的老太太偏偏不让她用……日子就在这样的不断冲突中过去,最终让冲突中的两人在矛盾中对彼此越来越了解,感情也慢慢加深。
对细节的格外看重是这部电影的另一大特点:电影中对老太太晒太阳的长镜头表现一再出现,从最开始春天为了舒服和温暖晒太阳的老太太到秋天因为惦记已经搬走的女孩会不会回来而在屋檐下晒太阳的老太太,那个总爱在窗口窥探女孩的老太太,那个因为自己误会了女孩而不睡觉一直等到半夜也要叫女孩一起吃年夜饭的老太太,那个刚才还恶狠狠地骂女孩捅鸟窝,转眼就给她一包鸡蛋的老太太,那个担心女孩不知道去哪了的老太太,一幕幕的细节,一个个的事件,影片的细节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善良、固执、倔犟、刚强、又有些自私的孤独而渴望温情的老人。影片也设计了一系列细节来塑造一个善良、倔犟、调皮、热情、单纯的女大学生——“小马”,她有时会偷偷爬屋顶捅鸟窝,有时进屋就躺在床上喘粗气,有时会热情地给老太太收拾屋子,有时会兴致勃勃地给老太太拍短片,有时会和老太太吵架……
影片镜头的角度、切换都自然而流畅,以300块长途电话费矛盾为例,当老太太因为误会女孩打了电话而不承认而生气的踩坏了女孩挂好的灯笼春联时,影片只是用远镜头拍摄,没有特写,当误会搞清楚,镜头近景拍摄了满桌的饭菜,然后就又切换到了远镜头,透过窗口看到亮着灯等女孩回来吃年夜饭的老太太,接下来的镜头仍然是远镜头拍摄了坐在窗口的老太太和她对面低头吃饭的女孩,最后镜头以天空中的开放的烟火结束。一切几乎都是远远的,淡淡的,没有过多的话语,仅仅靠镜头的切换就完成了一场高潮的展示。影片还大量采用俯拍的中景,在每次季节变换时还会用字幕标明,往往是从小院的上空俯拍下面的景象,像晒太阳的老太太,匆匆忙忙进出的女孩等等,使观众有种上帝俯瞰芸芸众生的悲悯感和苍凉感。影片用特写镜头的地方不多,但都很出彩,像片尾对那紧紧相握的年轻的手和有着粗糙皱纹和老年斑的手的特写,在车上痛哭失声的女孩的特写都很到位的反映了人物内心的深层情感,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切尽在不言中。贝拉·巴拉兹曾经说过电影的特点是“不仅消除了观众与艺术作品之间的距离,而且还有意识地在观众头脑里创造一种幻觉,使他们感到仿佛亲身参加了在电影的虚幻空间里所发生的剧情……电影使欣赏者和艺术作品之间的永恒的距离在电影观众的意识中完全消失,而随着外在距离的消失,同时也消除了这两者之间的内在距离。”(贝拉·巴拉兹:《电影美学》,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年,第15,16页)《我们俩》不留痕迹的做到了这一点,在镜头的缓慢推动中,观众和影片中人物的距离感消失了,他不再是与影片拉开距离的旁观者,而是全身心投入,产生了“似真性幻觉”,与片中的人物同思考,同喜,同悲。
进入新世纪,电影在商业利益和艺术标准中挣扎求存,稍微拿捏不好就有可能堕入纯粹商品制作的漩涡之中,但是《我们俩》在2005年喧嚣的大制作大成本电影市场中坚守住了自己的本真,显示出了独特。在动辄几千万制作成本的大电影面前,这部电影只有200万的区区成本,但是拍摄时间却又长的惊人,竟然拍了一年半,7次开机关机,因为导演要求完全按照真实的季节场景拍摄,这种真诚的作电影的态度,可贵的坚持,最终奉献给了观众惊喜。因此,它成功了,或者说在这个喧嚣的混乱的电影年代已经稀少的真诚的心意成功了,《我们俩》一举拿下东京电影节最佳女主角,金鸡奖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入围柏林国际电影节等多项国内外大奖。当然,并不是说一定要完全按真实场景拍摄就是好电影,《我们俩》可贵的地方在于那份坚守。还有一点就是它反映出了一种北京文化精神,那扇古旧的大门,破败而极具北京风情的四合院,孤独而乖张的老太太,树上的鸟窝,满地的落叶,犹如一幅原汁原味的中国画展现在观众面前,“电影不仅是反映本民族社会生活的艺术作品,而且是本民族文化精神的形象化的集中表现”,或许这就是《我们俩》能获得如此多的国际大奖的原因所在吧。
参考文献:
[1]王治生:现实的视角 唯美的情怀——影片《金色的池塘》与《我们俩》的启示,《电影文学》2008年22期。
[2]契.那日图:我演札木合的体会 [A];新世纪电影表演论坛(上)——第七届“电影表演艺术学会奖”文集[C];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