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佳骏
黄杨村有弟兄三人,分别取名金刚、金铁、金铜。
金刚虽排行老大,却自幼罹患小儿麻痹症,日常起居皆需要二弟金铁和三弟金铜照顾。三人走在一起,老大反而成了老幺。村里人都说:“早出生的人,未必就一定坐头排。就像山羊,胡子长,不一定年龄就大。喏,金家不就是个例子吗?”
兄弟就是兄弟,不一样。从小,金铁和金铜对大哥金刚都是百般呵护,比父母待他还要好。无论赶集,还是串门,他们都将金刚带上。一边一个将金刚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走。实在走累了,就放背上背。金铁背一会儿,又换给金铜背一会儿。众人看了,都不禁赞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三弟兄,今后了不得。”
人大都同情弱者。金家父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金刚,尽管金铁和金铜待他不薄。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十指连心,哪个都疼。故金家父母临终前,曾将三个儿子召至床前训话,主要是训给金铁和金铜听的:“你们弟兄三人,务必要相互帮扶,不能因为谁强谁弱,就不管不顾。要是那样,我们在阴曹地府也会拿耙子来打你们。”
父母过世后,三兄弟秉承遗训,互助互爱,以手足之情待之。
他们约定:如果金刚今生不能成家,金铁和金铜也将孤独终老。金刚听二弟、三弟如此信誓旦旦,感动莫名。但几年过去,金铁和金铜马齿徒增,对蹉跎岁月的恐惧日盛;而金刚的婚姻大事又八字还没一撇,若他俩先行结婚,恐有违誓言,伤金刚的心。
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二弟金铁有了意中人。几番缠绵,金铁与新欢缔结连理。喜宴当日,金刚独自躲在屋后的竹林里哭。洞房花烛之夜,待亲朋好友各自散去,金铁酒酣耳热,正欲回房度此良宵。刚掩上门,金刚趔趔趄趄从旁边出来,死死抱住金铁的腿不放。嘴里咿里哇啦个不停,很生气的模样。金铁无奈,只好退出房门,陪金刚在院坝里待了一宿。
屋内,烛影摇红;屋外,夜凉如水。
翌日天明,金铁刚过门的婆娘,便收拾起东西回娘屋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过了一年,金铜又走桃花运,与邻村一个姑娘情投意合,成了眷属。新婚之夜,金铜洗了脸脚,还专门漱了口。正要圆房,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拍得山响,差点把房顶上的青瓦都震落下来。金铜推门察看,只见金刚怒目圆睁,龇牙咧嘴,手里操起一根棍棒,像个卫士。金铜把金刚拉到院坝边,坐了下来。一番推心置腹之后,金刚战战兢兢地走进了金铜的婚房。瞬间,房内一声大吼,金刚被弟媳赶了出来。金铜立起身,想过去解释,却被婆娘狠狠扇了一耳光。还没等金铜反应过来,婆娘便抽泣着融入了夜色。
一只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事后,金铁和金铜再也没结婚。
金刚仍旧跟着两个弟弟生活。他们还像以前那样对他,每天为其煮饭、洗衣。随便走哪里,都要将他带上。逢年过节,三兄弟还手拉手,去父母的坟头祭祀。村里人见了都说,金家有这仨儿子,他们的灵魂可以安息了。
可突然一天,金刚却无故死在家中的床板上。经尸检,他是吃了老鼠药死的。
金铁和金铜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