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有绷紧在眼前的那层纱,才能盛起这个民族浮荡了千年的哀愁与烂漫,
鞠躬哈腰间,他们创造着自己的生存艺术。
在西方人眼中,日本有别于他们惯常认知里所想象的东方,甚至不同于亚洲其他国家。说起日本,他们会想到修剪得空明高洁、禅意十足的盆景,动漫的角色扮演,相扑或是黑帮山口组。脆弱、节制、内敛、勤勉、认真……关于日本,世界对它的形容还有很多,仿佛只有绷紧在眼前的那层纱,才能盛起这个民族浮荡了千年的哀愁与烂漫。尽管有些地方看起来很奇怪,但这不妨碍日本成为西方社会幻想的对象,其独特的自我形象更是令人探究,即便其中一部分是这个国家自我经营过程中形成的,一部分只是外界构建出来的盲目崇拜。
刚到日本的时候,比利时摄影师Max Pinckers也曾试图寻找出那些最经典的日本图案,却发现那些先入为主的元素似乎并非是日本现实社会中最主要的构成部分。这一矛盾令他改变想法,反正这个1988年出生的年轻人不相信纯粹的客观和中立的可能性,他向来主张用主观能动的方法去表现,用戏剧性的方法、舞台布置、灯管和临时演员去展现主题。在研究了很多日本过去与现在之后,Max Pinckers决意以当下日本为背景当做“舞台”创作故事。用他的镜头拍下外国人想象中的日本人日常中的活法,这些场景带着神秘的故事,混合着各种元素,也许它就是日本生活本来的样子,也许它只是外国人看起来日本应该有的样子,在保留纪实摄影最传统的“风味”的同时,以一种新的叙述方式带观众走进一个别样的日本。
把一个不赚钱的小书店坚持开17年,有人觉得这是行为艺术,但时间又给了陈涛新的选择,让他发掘出文艺生活的发展途径和谋生之道。
去年11月,24岁的长春小伙李根在Vice中文版上写了一篇文章,给他的老哥哥陈涛带去了久违的关注。李根换工作的间隙、失落的时候,在陈涛的小书店里发呆、闲聊、“很舒服”。
那篇文章的标题是《红书店依然是广州最噪的书店》,陈涛就是红书店的主人,书店开了将近17年,现在一点不“噪”。它所在的广州市海珠区新安大厦,如今只有一半商户还在营业,走廊整体黑黢黢的,90年代风格的日光灯零星地闪光。最热的店铺,是大厦入口旁的7-11。
不到下午三四点,他是不来开门的。开了门,也晃晃悠悠半天不见一个客人。2014年,李根却撞了进来,不是因为书,而是因为”调子”。他在长沙读大学,热爱广州,因为这里既是“第三世界首都、全国批发中心、隔皮箱都能丢钱包”又具有“永远欢迎你”的气质。他的梦想清单里有“做皮具”一项,来老大哥的地盘瞄几眼。
还没进去,他就看到了美国诗人、垮掉派代表人物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1974年在新成立的那洛巴大学(Naropa University)草坪上穿着白袍子跳舞的海报,那是美国第一家得到学历承认的有佛教背景的大学。金斯堡的右边是涅槃乐队主唱科特·柯本(Kurt Cobain)的黑白相,柯本的遗言“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fade away)”冲上他的心头,他几乎定在了原地。
再往下的橱窗里,摆着一双齐膝的Red Wing系带男靴,透着玻璃,他还看到了恐怖片大师、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Lars von Trier)的“道格码95宣言”的剪报,那是一个极端的誓言,提倡电影回归自然,摄像机必须手持、拒绝打光,不使用配乐。旁边是著名摇滚专辑《左小祖咒在地安门》掀裙子的台湾版海报。
李根在网上的笔名是“亚文化联盟”。他喜欢相对出位的cult片、B级片,红书店的草木都有那个味道,他挺着迷的。他提前在网上查过,以为书店三点半开门。但直到五点,陈涛才现身。
40岁出头的陈涛刚当爸爸,于是开始间歇地跳票既有的营业时间。红书店之于他,更是一个私人书房,尽管它曾是广州美院学生淘书、淘碟的胜地,设计公司预订罕见画册的希望所在,还在走廊里办过小型live。
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很少有人在这里买正价书,但那种味道却保留到了现在,在“价值观越来越单一世界”里艰难地存在。
市场没了,味道没有丢失。李根的文章出街之后,很多年轻人慕名来到这里,偶尔会消费书籍,更多是被“调调”所吸引。互联网削弱了实体书店的空间,但坚硬的铁杆们,代际相传,没有打算放弃。
让李根着迷的是陈涛聊天的方式。“他不是灌输鸡汤的,聊天其实挺负能量的一个人,但是在负能量里边,你能找到一个挺好的奔头”。陈涛给李根讲故事,李根把故事的精华在网络上写出来,将其定义为“从1999年到现在,书架上的灰尘越积越厚,老板的头发也越来越少,但这里的棱角依旧锋利”的故事。
陈涛坐在书店入口处,一部黑色的台式电脑旁边。他的外形打扮会被一些人视为“经典”:骑着金属横梁的老单车,穿着蓝色背带牛仔裤,同色系衬衫,腰间挂着精致的黄铜挂件,棕色的贝雷帽,双耳的圆耳环在整体风格的映衬下,毫不夸张,反而显得顺从。陈涛是广州“古着”圈子中数得上的人物,李根最初知道他,也是看了他在最大同好社群“33oz论坛”上的视频。
从网络时代开始,“古着”服装生意开始成为补贴红书店营收的来源之一,当陈涛看到从书店拿到的批发价和京东、亚马逊差不多甚至更高时,他知道日子真的到头了。他还记得自己吭哧吭哧去北京扛书回来的场景,对方是电影出版社,外地没有代理,只给8.5折,运费自理。他累得要死,发现除非把价格定得比标签还高,否则等于赔本。
陈涛早早地怀念起旧时光。1999年,广州美院国画系毕业的他,要么去画院,要么当老师,进入编制序列;要么进设计公司,成为职业感极高的从业人员。对他而言,这是违背性格基本要素的,他不愿意动,不愿意朝九晚五,反正就是“难以也没有兴趣进入正常的轨道”。
那时,广州市面上还比较少有调性的书店,充满学术味道的博尔赫斯书店算是其一。陈涛和朋友非常即兴地看出来,这是一个有市场、又舒服的选择。背靠着美术学院的新安大厦,吃透了美术学院两三千的师生,也就够了。铺租、人工一解决,年轻的他认为自己是无敌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种冲动被他比喻为“没事去西藏旅游一下,不玩了走就完了”。但陈涛从此再没有下过高原,也从没想过启迪别人的人生。画册、视觉类书籍、CD、电影碟片是他的主力。在那个年代,美院附近的海珠区文化站还会放一些文艺电影,用LOP电镀碟片,大家拿着卡,十次一张,看过一次打一个孔。或者舍友们来回地借,有的人忘记还了,下一个想看的直接去找,看到碟片刮花为止。
“那个时代大家都喜欢看基耶斯洛夫斯基(波兰导演,电影诗人)啊,阿兰雷奈(法国新浪潮电影代表人物)这些电影史上赫赫有名的,然后按图索骥一路看。”当时的美院只有一千来人,大学生是稀有品种,美院学生“大皮靴,松松垮垮的衣服,留着长头发”,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也差不多,哈哈。”
李根和一众80后、90后的来访者,都喜欢问陈涛一个问题,这个“红书店”是不是有什么致敬的味道,你们那个年代的“理想青年”是不是特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