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反腐启示录

2016-05-04 03:01烽火无烟
妇女之友 2016年3期
关键词:朋党雍正康熙

烽火无烟

关于雍正的历史传记,市面上早已汗牛充栋、数不胜数,历史上的雍正和荧屏上的雍正是截然不同的,历史上的雍正皇帝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故事,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实干家和改革家。雍正在位的13年里,以反腐为核心,整饬吏治、耗羡归公、推行养廉、去除贱籍、创设军机,办了不少国计民生的大事儿,这些不僅让当时败坏的吏治为之一清,也深刻影响了大清的政治走向。

康熙的宽仁除了表现在治国理政上,还表现在继承人问题上,而在集权社会中,继承人问题常常就是“国本”问题,一旦在择储上出了问题,一个国家的社稷之本就会陷入动荡。

在康熙后期的历史上,储位之争持续了很多年,当时的许多政治问题都与“九龙夺嫡”事件有着密切联系,而这场储位之争几乎颠覆了清朝的江山社稷,太子胤礽被废又被恢复,其他几位贝勒被囚……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九月三十,康熙巡视塞外回京的当天,正式宣布废黜太子胤礽,太子胤礽再一次被囚禁于咸安宫,从此他再也没能走出去,和大阿哥胤禔一样,在这铁窗之中了此残生。

自此,这场“九龙夺嫡”的皇家悲喜剧算是画上句号了,康熙皇帝也即将走到他人生的终点。

雍正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登上皇位的,“九龙夺嫡”这一政治事件似乎并未看到雍正的身影。事实上,雍正和其他的皇子不同,其他的皇子多是在“明争”,而雍正则是在“暗斗”,所以,从表面上看,雍正似乎全然置身事外,实际上,雍正一直都在参与这场皇位角逐的战争。

根据一些历史资料可以得知,在雍正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推手,此人就是雍正的谋士戴铎,第二次废黜太子不久,戴铎给还是皇四子的胤禛写了一封长信,为胤禛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夺储大计。

戴铎告诫胤禛,一定不能放松警惕,不然别人就会捷足先登。胤禛将这番话奉为“金玉之言”,从此以后,他更加谨小慎微,不断地为博取康熙的好感和信任而努力,同时积极扩张自己的势力,最终成功登上了皇位。

虽然康熙在历史上号称明君,但客观来说,他顶多算半个明君。康熙皇帝前半生功勋卓著,但后半生不仅在继承人问题上游移不定,在治国上也同样犯浑,坐视贪腐横行,却不加整治,最终只能给大清王朝埋下深深的祸根。

对于康熙留下的烂摊子,雍正早有洞察,虽然雍正常常强调自己“事事不如乃父”,但雍正也一直在强调自己的一点优势,那就是自己比康熙更加“洞悉下情”。

雍正自认为慧眼如炬,对官场陋规恶习了如指掌,从他后来的治理方案来看,这点儿还是比较客观的。

雍正即位之后,便立志“振数百年之颓风,以端治化之本”,开始了他的改革。

父皇康熙在位六十一年,朝政早已是弊端丛生,如果能把这些解决好,无疑是为自己树立威信的最好方法,整顿吏治,打击腐败。

官场腐败已经变成“塌方式”的巨大灾难——各级官员相互勾结,形成了一个巨大且完备的贪污腐败系统——朋党,这个系统盘根错节,其中利害也是深不可测的。

雍正知道如何去做一个有为之君,他甚至还为之制定了施政纲领。他甚至在养心殿西暖阁中手书了一副对联:“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从中可以看出雍正惩治腐败的决心。

打击朋党,不仅是政治账,更是经济账。

在中国历史上,朋党是一个别具特色的文化概念,甚至可以说朋党是和中国封建政治相伴相生的,有许多著名的历史事件,都和朋党有着密切联系。按照《辞海》的解释,朋党是指一些人为自私的目的而互相勾结,朋比为奸。后来泛指士大夫结党,即结成利益集团朋和党。

在传统儒家文化之中,结党完全不是君子所为,而是彻头彻尾的小人行径。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曾作过一篇文章,叫作《朋党论》,按照欧阳修的观点,朋党自古就有,是一种客观存在,但是朋党的问题必须分而论之,这是因为朋党也是有类别之分的——朋党可分为“小人之朋”和“君子之朋”,“小人之朋”是以共同利益为纽带的,这是“伪朋”,而“君子之朋”则是以志向和志趣为纽带的,也就是同道之人,这是“真朋”,“伪朋”会乱政,而“真朋”则有助于维护政治的稳定。如果皇帝能“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那么天下就会大治!

但雍正对欧阳修的观点嗤之以鼻,他将欧阳修的《朋党论》斥为“邪说”。

所以,雍正于雍正二年(1724年)七月,颁布了《御制朋党论》,一方面是为了反驳欧阳修《朋党论》中的观点,另一方面也拉开了雍正皇帝打击朋党的序幕。

雍正还表示,自己行为光明磊落,从来都没有招引过门客党人,从不结交满汉臣工,因此,先帝康熙才会青睐于自己,并让自己继承大统。

下一步,他就要开始打击朋党了。

几乎历朝历代都有朋党,而这些朋党的前身多是从功臣集团演变来的——打天下时,自己跟随先帝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等到王朝建立,封侯拜相,享受荣华富贵,即使自己死了,自己的功劳也能让自己的后代吃好几辈子,这些人往往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而结成利益集团,进而发展成朋党。

这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朋党。

在雍正朝,功臣集团有两个代表,一个是以年羹尧为首的利益集团,一个是以隆科多为首的利益集团。

还有康熙朝太子之争遗留下来的问题——以胤禩为首的势力集团依然存在。虽然在夺位之战中,胤禩没有夺得大位,但他心里不服,再加上旧党的拥护,他们势必要继续和雍正对抗到底。

尽管胤禩是他的兄弟,尽管年羹尧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大将,尽管隆科多是他的心腹,但当他们触犯了皇权,影响到雍正的吏治改革时,雍正还是义无反顾地出手了。

就在康熙皇帝驾崩的第二天,也就是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1722年12月20日),还在忙着处理丧事的雍正做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决定:任命贝勒胤禩、皇十三弟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四人为总理事务大臣。

雍正的这一委任迅速招来朝臣们的私议,因为谁都知道,在康熙朝的储位斗争中,八阿哥胤禩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而四阿哥胤禛只能算是一个冷门人物,然而皇位最终落在胤禛的头上,胤禩岂肯罢休?因此,许多朝臣都预感到胤禛和胤禩之间极有可能会爆发一场战争。

雍正明显就在向胤禩示好,大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意。四位总理事务大臣之中,除了胤禩之外,大学士马齐也是胤禩的人,这显然很给胤禩面子。

同时,雍正还下旨,“凡有谕旨,必自由四大臣传出”,可见雍正对这四人的信任。

当然,雍正皇帝的示好举动远不止这些,雍正除了将胤禩任命为总理事务大臣,还封胤禩为和硕廉亲王,把理藩院和上驷院的事务也交给了他。将胤禩的儿子弘旺封为贝勒,将胤禩的舅舅嘎达浑从贱籍中除名。另外,雍正还提拔了一大批胤禩党的成员。

胤禩被封为总理事务大臣之后,一时间宾客盈门,许多人都向胤禩的福晋郭络罗氏道喜,而福晋郭络罗氏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唉,没什么可庆贺的,说不好哪天就脑袋搬家了……”

内在的危机只有当事人才真正明白。

事实上,雍正如此不遗余力地拉拢胤禩,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稳住胤禩集团,实现权力的平稳过渡,让对手在不知不觉中失去防御心理,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实施打击,可谓事半功倍。

在这四位总理事务大臣之中,除了胤禩本人和他的党羽马齐之外,还有另外两个非常重要的人,一个是十三阿哥胤祥,一个是隆科多。

中国古代皇帝的名讳是必须避讳的,本来康熙的所有皇子几乎都是“胤”字辈,可是等到雍正登基,为了避皇帝名讳,雍正所有的亲兄弟都只能把自己名字里的“胤”改为“允”,但胤祥不同,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允祥”,但是,胤祥始终都是雍正的左膀右臂,为雍正出力最多,因此,在胤祥病逝之后,雍正明确表示,将“允祥”重新改回“胤祥”,令其配享太庙,这也成为清代唯一一个不避皇帝名讳的事例。

再说隆科多。康熙在位时,隆科多就已经是步军统领,深受康熙的宠信。

康熙驾崩后,传位遗诏还是隆科多负责对外公布的,所以说,雍正能够登基称帝,隆科多的功劳不小,所以后来他又成了雍正的宠臣。

如此说来,虽然他让胤禩和马齐担任了总理事务大臣,但同时他也把自己的两个心腹胤祥和隆科多摆在了同样的位置,雍正这样做,就是想让这二人同胤禩集团形成制衡,以便给自己壮大力量争取时间。

稳住了胤禩集团,雍正便把矛头对准了另一个身份特殊的皇子——胤禵。雍正和胤禩只能算作同父异母的兄弟,而雍正和胤禵却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是亲兄弟未必有亲密的感情。相反,胤禵和胤禩走得更近一些。

偏爱幼子,这似乎是人之常情,天下每一个母亲都是如此,雍正皇帝的母亲乌雅氏也是这样。乌雅氏偏爱小儿子胤禵,从而导致了雍正和亲弟弟胤禵的关系不佳。

康熙驾崩后,胤禩集团成为雍正皇权最大的威胁,而此时的胤禵却正处于一个十分微妙的位置——此时的他跟胤禩走得非常近。

康熙驾崩之时,胤禵正以抚远大将军的身份在西北打仗,接到父皇驾崩的消息后,胤禵受命急速赶回京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雍正之所以急召胤禵回来,是为了剥夺他的兵权。事实上,胤禵不是沒有造反的心,主要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造反——胤禵虽然常年在西北领兵,但是手下很多亲信的家人都留在了京城,所以即使胤禵名望再高,他们也绝不可能跟着胤禵造反。

更何况,在胤禵身边还有不少雍正的耳目,别的不说,年羹尧就是专门负责随军监视胤禵的。

当胤禵觐见雍正这个亲哥哥时,他的内心充满了不甘,所以他并没有凑上前去对雍正行礼,而是远远地向雍正叩头,这显然是在向雍正表示不满和抗议。雍正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并没有责怪胤禵的失礼,而是谦逊地向前移了几步,想要扶住胤禵。

然而,胤禵却纹丝不动,面无表情,这就让雍正有点儿尴尬和难堪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一等蒙古侍卫拉锡看不下去了,他拉住胤禵的手臂,把胤禵直接拖到了雍正身前,这才勉强让胤禵行了礼。事后,胤禵对拉锡的无礼之举非常恼怒,他严厉地呵斥拉锡为下等人,并扬言要让雍正给拉锡治罪。而这正好给雍正留下口实,于是雍正借此削夺了胤禵的王爵,只留给他一个贝子的身份。

事情到这儿还远没有结束,雍正元年(1723年)三四月间,雍正护送康熙梓宫至遵化景陵举行葬礼,王公大臣全部随行,胤禵也在其中。葬礼期间,雍正训诫胤禵,胤禵表示不服。

等到葬礼结束,班师回朝之时,雍正突然传下谕旨,让胤禵留在遵化,负责守陵,以尽孝心,派副将李如柏负责看守和监视胤禵的一举一动。

后来,雍正在打击胤禩集团之时,给胤禵定了十四项大罪。不过,定完罪之后,雍正将胤禵召回京城,囚禁在景山的寿皇殿内,生活供给还算周到。一直到雍正驾崩,胤禵都被囚禁于此。

雍正对胤禩集团所采取的策略,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分化瓦解。当时胤禩集团最核心的三名成员就是胤禩、胤禟和胤(礻我),这三兄弟朋比为奸,大肆拉拢朝臣,才有了庞大的八阿哥党,所以要铲除胤禩集团,首先就要剪除胤禩的两只翅膀——胤禟和胤(礻我)。雍正对于胤禵,还有耐心进行处心积虑的打击,而对于胤禟和胤(礻我),雍正就没有那么大的耐性了。

雍正二年(1724年)四月,胤(礻我)被圈禁革爵。雍正四年(1726年)正月,胤禟也被圈禁。随着这二人的倒台,胤禩瞬间成了“光杆司令”,面对势单力孤的胤禩,雍正已经有足够的把握来对付不必去拉拢讨好他了。

雍正二年(1724年)春天,青海的罗卜藏丹津的叛乱被年羹尧平息,这大大提高了雍正的政治声望。借着这个余威,雍正终于不必再看胤禩的脸色了。他多次在公开场合数落和责难胤禩,说胤禩不知悔改,结党营私,作威作福。之后,雍正更是将苏努、揆叙、吴尔占等八阿哥党成员撤职治罪,这相当于把胤禩的层层羽翼逐一剥除了。

雍正四年(1726年)正月初五日,雍正在西暖阁召见亲王、贝勒以及诸位满汉文武王公大臣,历数胤禩等人的罪状。

“康熙四十七年冬,圣祖仁皇帝圣体违和,今朕同允祉、允禩检点医药,凡立方合剂,朕与允祉每日悉心商酌,允禩惟同允禟、允禵促坐密语。医药之事、曾不一问,不过以药笥收拾方帖而已。天佑圣躬,旋即痊愈,朕心喜慰,向允禩云:皇父圣体大安矣,允禩云:目前圣体虽愈,将来之事奈何?朕闻之,不胜惊骇。”

“又,是年二阿哥有事时,圣祖仁皇帝命朕同允禩在京办理事务,凡有启奏,皆蒙御批,事竣之后,朕将所有御批奏折,交与允禩收贮。后向允禩问及,允禩云:前在遥亭时,皇考怒我,恐有不测,比时寄信回家,将一应笔札烧毁。此御批奏折藏在佛柜内,一并焚之矣。”

无数陈年旧事,如今都成了胤禩的罪证,雍正最后总结道:“允禩心中已无祖宗君上矣,允禩既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联,宗姓内岂容有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之人乎?”

经过这样一番批斗大会,雍正终于开始付诸行动。

二月,将胤禩革出宗室,降为平民,圈进宗人府,围筑高墙;

九月初八日,胤禩因呕病卒于狱所。

到此,一个以胤禩为首、以夺储为政治目的、前后经营长达二十余年的朋党集团,就此彻底土崩瓦解了。

帝王之家本来就是一个权力场,金灿灿的皇冠只能由一个人来戴,所谓的兄弟手足之情,在皇家子弟看来,根本就是夺权的障碍,一切的亲情都将被权欲踩在脚下,最终成为皇权的祭品。

雍正作为夺储之争的一个意外胜出者,他对夺储之争的危害非常清楚,因此他必须阻止这场战争延续下去,原因在于两点:第一,维护皇权稳固;第二,为改革创造条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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