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祥
本来,今天帮助邻居抬墓碑一事忙完后,就打算回家的,但是正巧遇到大哥家有事,即再过两天,就要给侄子摆办月米酒了,我也在他的盛情邀请下,只得冒着呼啸的寒风,顶着飘飞的细雨,一起来到距离老家三四十公里远的者相购买摆办月米酒的米、菜、油、盐、辣椒、煤、烟、酒一类的东西,一直忙到晚上八点过才得以起身告辞。这时,父亲、大哥大嫂、三哥和侄儿侄儿媳都一再地挽留,一致的说法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想要回去,也等明天嘛!”
这是在冬天,其天气的恶劣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以及我骑了六七年的摩托车车灯照明不好,也想着留下来等明天再走,可是一想到年幼的女儿盼望我归去的心(她已经在一天之内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一再地追问我要什么时候才回去?)我也只得谢绝他们的一番好意,坚持着要走。他们劝了一会儿,最后也只得说:“好吧!不过,你骑车要慢一点儿。一是你的摩托车灯照明不好,二是雾非常大。宁愿多走几分钟,安全第一。”我点了点头,有些受宠若惊的像是在拍了拍胸脯保证说:“我都三十一二岁了,早就没有了年轻人的那股冲气,一定会安全到家的,到了家,我打电话给你们,道一声平安。”
他们笑了笑,不再说话,仍然坐着目送我离开,因为这时有一部精彩的武打片在吸引着他们。我是这样想的:也许是我说出了这么一句安慰的话让他们宽心了,也许是他们早就养成了这种送行的习惯,总之我算得上是开心的离开了。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停在距离大哥家不到几步远的摩托车久久发不叫,弄得我咬牙切齿地骂爹骂娘,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发誓回到家后就换掉摩托车,哪怕是赊账也要买一辆崭新的。我叹着气,只得拼命地踩摩托车,心想电子打火早就不行了,就不相信开不走它。
突然,一束手电筒的灯光射了过来,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以为是大哥,或者是大嫂、侄儿、侄儿媳之中的一个,当然了,更希望他们全都站了出来,毕竟我在今天算是有恩于他们,照一下我发车是应该的。殊不知,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打手电筒的那个人却发话了:“登祥,不要走了!留下来吧!你的车发不叫!”原来,他是我的父亲。我的鼻子一酸,却强装出镇静地说:“爸爸,没事的,我就不相信发不叫它。”
“我下来照你。”站在平房上的父亲叹息着说,“你坚持着要走,爸爸不留你!”
“爸爸,不是的,我不是不想留下,而是颖儿(我的女儿)太想我,就像小时候我想您一样。”我情不自禁地说,“爸爸,您不用下来了,我再发车看看。”
“嗯!我理解,谁在小时候都是一样。”
接下来,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父亲仍然站在平房上给我照明,而我则继续拼命地发车。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让我既恨又爱的摩托车总算发出了叫声,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爸爸,车子叫了!车子总算叫了!您赶快回屋去吧!外面冷,小心别着凉!我走了!”
“好的。你一定要骑慢一点儿啊!就算天气太冷,也要多拿几分钟在路上行驶。还有,到家了一定记得打电话给我。你说得对,为了颖儿,一定是要回去的。一路上,想着她就行了!”
谁知,摩托车起步走还不到两步远的距离就嘎然而止了,并且怎么发都发不叫。仍然没有急着回屋的父亲又发话了,说道:“登祥,我想我得下来给你照明了!等到你真正的发叫摩托车走后,我再上来。你看这样行吗?”
事已至此,我只得答应了父亲的要求,或者说是一片好意,只是辛苦了父亲从平房上走下来。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在太多的时候,我都觉得,与其说他是我的父亲,不如说他更像是我的爷爷。经常有许多人把我和年龄相差几岁的侄子相混淆。这就是父亲晚年得子的结果,作为他的第八子,年龄相差这么多就见怪不怪了!这次,我感觉父亲比平时走路都还要快,很快就来到我的身边了,父亲又说:“休息一下再发车吧!我不懂,要是懂的话帮你一下。”
我忙说:“没事的。爸爸,说不一定您下来了,摩托车一发就叫了呢。”
“但愿如此!都怪我无能,看你风里来雨里去的。”
“爸爸,请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您老了,我不指望您给我什么,您能够迈着蹒跚的步伐下来跟我照明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摩托车声的再次响起并不像我所说的那样一踩就叫起来,但是在时间的推移中,我还是觉得它很快就叫起来了,而且是真正的叫起来了,因为有着年迈的父亲站在身边,以手电筒的光束照耀着我,即使摩托车再怎么“铁石心肠”,在如此浓浓的父爱氛围笼罩下,也不得不变得“柔情似水”。终于,我笑了起来,说道:“爸爸,我真的要走了!您回去吧!路滑,慢慢走!”
“你也一样,骑车真的要慢一点儿。”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由于从大哥家的门口到公路边,有一段五六百米的下坡路,其倾斜度呈60度角,所以我在一路下来的时候,不但带了一档,而且手握前刹,脚踩后刹,都是高度的集中精神,好不容易才盼到走完,却觉得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程,不过总算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我连忙停下来,伸了伸有些酸痛的手臂和腿,再打算走。意料之外的事却在这时再次发生了,在我回头的一瞬间,我又看到了手电筒的光束,透过光束,我更看到的是父亲,他在光束里笑,在光束里舒了一口气,在光束里写满了牵挂,我却明知故问道:“爸爸,我不是叫您回屋了吗?您怎么又下来了呢?”
“我这就回去,云儿,我不放心你啊!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从父亲变换的称呼里,他又把我看成了长不大的孩子,牵挂的心一直存在着,未曾改变,我的鼻子又一酸,幸亏天空早已扯下的黑幕遮掩了我的表情。我想,是得赶快开走了,我怕哭泣出声音来,同时也希望父亲早一点回到屋里去。我走了,真正地走了,我感觉得到父亲目送着我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了,最终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空里,也消失在他爱的眼神里。一路上,我思绪万千,始终都觉得有一束光在照耀着我,与其说是摩托车的光束,不如说是手电筒的光束,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也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