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科学划界问题是科学哲学的基本问题,它用来判别某种知识类型是不是科学知识。波普尔、库恩和拉卡托斯的划界标准是其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三种观点。从他们对科学划界的纷争可以看出,科学划界的标准是没有确定性,而要绝对的区分科学与非科学,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本文指出对他们划界问题的分析,可以使我们辩证地看待科学与非科学之间的关系,但在两者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才是最可取的。
关键词:划界标准;科学;非科学;波普尔;库恩;拉卡托斯;张力;
科学的划界问题是科学哲学领域长期研究的问题,李醒民先生在《划界问题和科学划界》中指出“划界问题不仅仅是科学哲学中一个意义深远的学术问题划界的实际意义即划界在科学研究活动和社会建制中的实践意义也是不可低估的”。这说明明确科学划界的标准和意义对促进社会生活科学健康地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这个问题的实质, 是要分析清楚科学不同于其他任何非科学的观念形式的基本性质是什么, 或者说, 是要划出一个界线来回答“科学是什么”。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会引发出科学哲学中的许多相关问题, 因而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 同时这一问题对科学的正常发展,对于科学家的研究工作, 对于在知识分子和广大民众中宣传和普及科学精神、科学思想和科学方法, 提高国民的科学素质, 都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划清科学与非科学的界线问题, 既是一个重要的、深层次的哲学问题, 又是一个科学家所关心的、对科学有重大影响的问题, 所以科学家和哲学家历来关心这个问题。但是, 应当承认, 只有在进入20世纪以后, 划界问题才获得了真正深入的研究。划界问题成了20世纪的科学哲学发展中首先被研究的一个核心问题。在20世纪的科学哲学中, 对划界问题做出了深入研究的, 主要是两个理性主义的科学哲学学派, 即逻辑实证主义学派和波普尔学派。往后的历史主义学派在这个问题上的贡献主要是对以往的划界理论进行解构, 对于如何正面解决这个问题却无多大的建树。从哲学上来说, 划界问题可以说蕴涵了往后科学哲学中几乎一切问题, 所以, 历来的哲学家们都重视划界问题。那么我就从波普尔、库恩与拉卡托斯三者之间的比较中来分析划界何以可能以及相关的问题。
一、波普尔,库恩,拉卡托斯 : 划界标准的分歧与联系
波普、库恩、拉卡托斯是当代西方科学哲学发展进程中批判理性主义和历史主义的代表人物。经研究我们发现在西方科学哲学从逻辑经验主义向历史主义演变的过程中,批判理性主义起了纽带的作用。然而拉卡托斯的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是在批判、吸收、改造波普和库恩科学哲学理论的基础上创立的。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克服波普和库恩理论的缺点,综合两者的优点,提出一种能合理的辩护科学发展的合理性的结论。我们可以看出,波普、库恩、拉卡托斯这三者之间是一种既有分歧又有联系的扬弃、发展过程。下面我们详细对他们进行分析。
(一)波普尔:可证伪性分界标准
库恩说:“几乎每当卡尔爵士同我在解决同一些问题时,我们二人的科学观点就十分一致。我们都关心获得科学知识的动态过程,更甚于心科学成果的逻辑结构。由此我们都强调只有科学实际发展的事实和精神才是合法材料,因而我们都常常到历史中去找材料。在这个共同的材料库中,我们得出许多共同的结论。我们都反对科学通过累加而进步的观点,都强调新理论抛弃并取代了与之不相容的旧理论的过程;都特别注意在这个过程中旧理论由于对付不了逻辑、实验、观察的挑战所起的作用。最后卡尔爵士和我还一起反对经典实证主义的一些主要观点。”“不过,观点与逻辑经验主义是对立的,与批判理性主义即我们常说的是一件事,想的是另一件事。线条一样,线条构成的图形并不一样。” 从这段话可以清楚的看出库恩与波普的观点既有一致之处又有重大分歧。波普首先对逻辑实证主义的经验证实划界标准提出挑战,代之以“可证伪性原则”。波普尔认为,科学与形而上学的原则区别不在于它们是否可证实,而在于它们是否可证伪。科学理论必须具有可证伪性,即原则上能够被一个或一组可能的观察陈述所证伪。逻辑实证主义者的划界标准是可证实性,即科学与非科学的区别就在于它们是否具有可证实性。能够得到经验证实的就是科学,否则就是非科学。波普看来,能否为经验所证伪的才是区分科学与非科学的标准:“理论的科学性的标准,就是理论的可证伪性,或可反驳性,或可检验性。” 波普尔尖锐地指出,逻辑实证主义者违背了一条简单的逻辑规则: 任何有限数量的事实都不能够证实一个全称命题。因而,逻辑实证主义的可证实性标准是一个乌托邦。按照波普尔的这个标准,凡逻辑上有可能被经验证伪的就是科学的,如各门经验科学; 反之凡逻辑上不可能被经验证伪的就都是非科学的,如宗教、神话、占星术,包括形而上学和数学、逻辑学等等。因此,波普尔把可否证性标准作为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波普尔自己认为,他所提出的可证伪性及其附加的辨别方法,解决了划界问题,并认为这是他对哲学的最大贡献。但是波普的可证伪性标准有其困难。如果这种方法论被科学家严格遵守,那么,被公认是科学中最佳范例的那些理论,早在萌芽状态就会遭到摒弃,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而这显然是不符合科学史实的。例如,牛顿的万有引力理论问世之初,曾经由于对月球轨道的观测而被证伪。几乎经过五十年,才把这一“证伪”转嫁给牛顿理论以外的其他原因。如果按照波普尔的方法论,牛顿理论还没有开始就应该夭折了。此外,有些命题虽然满足可证伪性标准,我们却不视其为科学还有,科学史上有很多案例违反可证伪性标准。例如海王星、冥王星的发现,都是科学家拒绝证伪的结果。这些也是波普的朴素证伪主义所回答不了的。
(二)庫恩:范式论的划界思想
作为历史主义学派的代表,库恩对逻辑经验主义的科学分界标准提出了尖锐的批判,他认为,逻辑主义的分界标准过于强调分界的绝对性,使问题过于简单化,因此,违背了科学史发展的实际情况,他也不同意波普尔的分界标准,认为证伪的标准也太过于模糊,无法对是否科学做出了实质性的区分,根本不能把伪科学排除。“这些著作之所以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就在于它们共同具有两个基本的特征。它们的成就空前地吸引一批坚定的拥护者,使他们脱离科学活动的其他竞争模式。同时,这些成就又足以无限地为重新组成一批实践者留下有待解决的种种问题。” 库恩认为一个领域进入常规研究的标志,就是拥有一个范式,有了范式所容许的那种更深奥的研究,这是任何一个科学部门达到成熟的标志。范式理论是库恩科学哲学思想不同于其他学派的重要特征。按照库恩观点,科学与非科学区分开来的标准既不是证实也不是证伪,而是有无范式以及是否在范式的指导下进行解决疑难活动。对库恩而言,范式有很多种用法,但其基本含义有两条:一是包括定律、理论、应用以及仪器设备在内的范例;二是一些形而上学的价值观念等因素。而且,库恩还认为科学发展是一个范式向另一个范式的转换,这种转换是根据信念做出决定,最高标准是有关团体的赞成。 既然科学自身都成了非理性的东西,那就没有必要对科学与非科学进行划分了。他从实际科学史出发研究科学,阐发了他的“范式论”的划界思想。“取得了一个范式,是任何一个科学领域在发展中达到成熟的标志。”有了明确的范式便宣布一个领域成为一门科学。有了一个范式,便意味着有了一套共同的标准,具有同一的定律、理论、应用和仪器,这等于为特定的连贯的科学研究的传统提供了模型。而且暗暗规定了一个研究领域的合理问题和方法,这个范式就是“公认的科学成就,它们在一段时间里为实践共同体提供了典型的问题与解答。”按照库恩这一观点有一个能够维持常规科学传统的范式存在,也就意味着范式下的这些定律、理论就是科学的,而范式也就成了区别科学与非科学的特征。
但是,他把科学与非科学的分界标准视为科学家内部的一种信念,共同协商的标准,认为科学理论在于科学家内部共同信念决定。这也就使库恩的范式标准面临困境:既然科学理论的选择不依赖观察、实验、而取决于评判的个人、团体或文化的价值。不同人、不同团体的文化价值又存在极大的差异,判断理论真假的问题显然就是相对的。这样,库恩对科学理论的划分显得相当含糊,相对主义色彩也很明显。一般认为,库恩的这种分界标准抹杀了科学与非科学分界的客观性,甚至抹杀了科学与伪科学、宗教迷信的区分。
(三)拉卡托斯:科學研究纲领方法论的提出
拉卡托斯认为,“科学史驳斥了波普,也驳斥了库恩:仔细观一下就会发现,无论是波普的判决试验还是库恩的科学革命其实都是神话。”他说:“科学是一直是一部相互竞争的研究纲领的历史,而不是也不应当变成一连串的常规科学时期:竞争开始的越早,对进步便说有利。” 拉卡托斯认为,任何科学理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一个相互联系,具有严密的内在结构的完整的理论系统,这个理论系统称之为科学研究纲领,它由硬核、启发法与保护带构成。硬核指科学研究纲领的形而上学信念。启发法分为反面启发法与正面启发法。反面启发法禁止反常指向硬核。正面启发法包括一组部分明确表达出来的建议或暗示,以说明如何改变、发展研究纲领的可反驳的变体,如何更改、完善可反驳的保护带。保护带是指一系列论证说明硬核的理论和假说。出现反常时,科学家通过调整保护带中的辅助假说,使反常仅仅反驳某一个辅助假说,从而保证硬核不被反驳。保护带的调整方面有两种: 其一导致“进步的问题转换”,因而这个纲领是成功的,也许有时它开头很坏。其二导致“退化的问题转换”,因而这个纲领是不成功的,应当放弃而另寻较好纲领。具体地说,如果一个纲领进一步地说明了比它的竞争者更多的事实和现象,它就取而代之。
但即使是一个退化的纲领,仍可以继续抵抗很长时间,甚至若干年后又可以卷土重来,进入进步的发展阶段,即如前所言也许有时开头很坏。拉卡托斯的科学划界思想是与上述他的科学进步评价理论相一致的或者说是同一的,他关于科学进步的评价标准也就是他关于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https://img11.360buyimg.com/ddimg/jfs/t6613/309/395601262/34975/e51b4ad3/593f5028N7afae0c4.jpg标准。依他看,“科学的”就是进步的、“可接受的”; “伪科学的”也就是“被证伪的”或“被拒斥的”。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拉卡托斯对科学和科学划界问题的理解中既有波普尔的影子,也有库恩的影子,但与他们的理论又不尽相同。例如,在对科学的理解上,拉卡托斯将波普尔眼中的“理论系统”深化为“一系列的研究纲领”。然而,他并不像波普尔那样更强调逻辑,反倒是在库恩的影响下采取了历史的进路对科学进行研究。 ([8], pp.118-119)此外,在对科学划界问题的思考中,尽管拉卡托斯试图继承波普尔区分科学和伪科学的划界方向,但实际上他却混淆了“科学”与“进步”、“伪科学”与“退步”这两组概念,导致了他的划界标准不能成功地区分科学与伪科学。而实际的科学史表明,科学的发展不仅是连续性的还是进步的,而且其进步还遵从理性。因此也就有了以后费伊阿本德从其相对主义与非理性主义的立场出发的无政府主义,提出消解划界标准,最终科学划界被置入了更广阔的视野。
二、科学与非科学:保持必要的张力
综上所知,波普尔、库恩、包括拉卡托斯都想制定一个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希望通过这一标准,真正区分什么是科学。但是,他们的划界标准都遭遇困境,未能找到任何确定的标准来区分科学与非科学。他们对科学划界的纷争,恰恰可以看出,由于科学活动在不断进步,进步则意味着科学理论在不断完善,科学视野在不断扩大,由于科学的不断发展变化不可能有跨越时间的固定标准来划分科学与非科学。可以说随着科学分界问题的不断拓展,他们从不同侧面揭示了科学的某些特征,科学与其他文化之间的关系,也为科学哲学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前景。
我认为,对科学分界问题的过分强调,并不能取得很大的意义,想通过分界标准来区分科学与非科学,从而排斥其它文化的研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尽管科学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合理活动,而且,在心底里,没有人能够否认科学的精确性、客观性,但决不是唯一的一种合理的人类活动。因为科学本身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社会活动,著名科学史家贝尔纳对科学做了大量研究,他认为, 对科学做出定义的尝试是无益的,定义无法概括科学的丰富内容和特征。人类的活动的是多种多样的,丰富多彩的,而且是互相联系互相作用的,科学活动的合理性要受其它活动的影响。其次,科学活动虽然在本质上是合乎理性的,但在研究过程中还存在大量的非理性因素,而且有的对科学的发展确实起过重要的作用,揭示和把握这种非理性因素也是研究科学必不可少的。正确的做法是,辨证地看待科学与非科学的关系,使二者保持必要的张力,这需要科学家与人文学者共同的努力。因此,当代美国科学史家杰拉尔德·霍尔顿正确的指出“恢复科学同大多数人所关心的东西之间的联系——将科学带入人类的轨道而不是放任其脱离我们的智慧传统——是科学家和其他所有知识分子现在必须面临的挑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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