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留索夫的历史诗

2016-04-27 21:36王文婧
青年文学家 2016年5期
关键词:凯撒匈奴诗人

王文婧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5-0-02

瓦列里·勃留索夫是俄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象征主义诗歌的杰出代表,一生中诗风和思想倾向不断变化,但一直是个心怀理想主义的诗人,创作倾向始终有对历史的关注。同时,勃留索夫早年在莫斯科大学历史语文系学习,后来又学习掌握多门外语,对历史哲学、天文数学等很多学科都有涉猎,作为一个学者型的诗人,开阔的学术视野、渊博的文化修养也使其能纯熟地驾驭历史诗创作。马克·斯洛尼姆说过“勃留索夫以古代历史为背景的诗作很多,诗人酷爱历史,他用神话传说来叙述伟人与英雄,因此他的作品颇有瓦格纳的韵味。”

勃留索夫的诗歌有着冷漠庄严的理性主义风格,文学家安德烈·别雷称他为“青铜与大理石诗人”,他的诗“金属之声、高亢铿锵”,“锤击一般分量无穷。”阿格诺索夫认为:“严谨的结构,稳重的和谐感,演说术原则同修辞手法的协调,这些就是勃留索夫诗艺的精华。”这种严正慷慨之风无疑很适合于历史诗的写作。

勃留索夫如此关心历史,缘由在于他迷恋于古典文化本身那英雄主义的思想。他青年时期曾经以古罗马统帅和独裁者苏拉自诩,“我和苏拉属于同一类人,这类人才华横溢,只为满足自己而生存。他们既能创造出一次又一次辉煌的业绩,也能做出上帝才知道的坏事。”有着年轻人的自命不凡和极端热情。勃留索夫在个人的价值追求上高扬自我,强调创造和建功立业。他曾在日记中写道:“只有伟大的事业才配得上我的生涯。伟大的业绩一定要实现,否则,我会被人耻笑,笑我在宫殿的地基上竟然造了一所俗气的小旅馆!”

诗人赞美帝王将军的赫赫战功,视他们为人类命运的改造者。代表作有《伊萨哈顿》、《拿破仑》、《尤里乌斯·凯撒》等。诗人在塑造这些历史形象时不拘泥于史实,嵌入了浪漫主义的情怀和对当代的投射,使象征意蕴增生。另一方面,诗人“用风格来思维”,模拟所描写的那个时代的风格来叙述,使诗作有了多元文化的意韵。

在诗集《花环》中的《尤里乌斯·凯撒》中,诗人想象了凯撒的独白:

你们叫嚣说我决不敢/公然与元老院进行抗争,/你们把罗马出卖给庞培,/让利斧与标枪维护权柄!

纵然你们用异域的桂叶/遮盖坟墓把法律埋藏,/那又怎样?罗马军徽——/已悬挂在帕提亚国庙堂!

你们是往昔岁月的败类!/你们只配在黑暗中过活!/再不必争辩。大局已定。/战马啊,越过卢比孔河!(谷羽译,下面引用诗句译者同)

作为罗马共和国末期的军事统帅、政治家,凯撒曾率军征服高卢,公元前49年,他占领罗马实行独裁统治,后来遭到元老院成员的暗杀。在诗人笔下,凯撒勇于和旧的贵族元老进行斗争,是一个开拓进取的英雄。“战马啊,越过卢比孔河!”(卢比孔河:古代罗马与高卢的界河)的呐喊无比雄浑,而贵族元老院和支持他们的庞培都是“往昔岁月的败类”,是注定被淘汰的一批人。实际上,凯撒虽的确破坏了旧的贵族共和体制,但他的一生斗争,很大层面上只是不同统治集团之间的争斗,凯撒和庞培最后的反目就是如此。勃留索夫对其进行浪漫主义的处理很明显是带有自己的理想寄托。

勃留索夫还大量写到历史上启迪人类灵魂的智者。如《但丁在威尼斯》:

突然,有一张忧郁的面庞/出现在卑劣的人流当中,/目光与山崖上的鸟儿相像。

那是一张肃穆的火红面孔,/洋溢着激情,生气勃勃,/不老不少,难以判断年龄。

漠视我们贫乏可怜的生活,/像未来世纪的一道闪光,/他从嘈杂人群中凛然走过。

诗人对意大利作家但丁的形象一直怀有浓厚兴趣,在这里诗人只是对但丁的一张面庞稍加描述,就生动地展现了但丁的不凡气质,在勃留索夫眼中,这位文艺复兴时期文豪的面孔肃穆又洋溢着激情,在平庸琐碎的大众世间显得与众不同,这也许在当时会格格不入,但只要这样的坚守一直在,就会像“像未来世纪的一道闪光”,开启人类的灵魂之门。

勃留索夫看重的还有天生充满热烈情欲的人物,如唐·磺、克娄帕特拉等,在《克娄帕特拉》中,诗人这样写到埃及托勒密王朝的末代女王:

在世界的伟业中我微不足道,/我的全部岁月是连续不断的享乐,/狂热地沉溺于淫荡,自取灭亡,/不过,诗人啊,你还得听命于我!

你为虚无缥缈的幽灵迷醉不休,/我又像征服帝王一样把你引诱——/我又成了女人,在你的幻想中浮现。

你永世不朽是靠艺术神奇的威力,/我世代长存凭借着娇艳和情欲,/我整个生命是万古流芳的诗篇!

诗文中,埃及女王是妖艳淫荡的,她的爱欲和传奇有着罂粟一样的魔力,哪怕是诗人也对此无法抗拒,而这种魔力的刺激本身也是诗人灵感的来源。爱欲作为人灵魂的财富这一主题,一直贯彻于勃留索夫的创作,并始终与英雄主题并驾齐驱。

勃留索夫不仅经常借用历史人物来寄托现实,也会对一些历史事件和文化现象作出隐喻。1905年沙俄在日俄战争中失败,沙皇政府在战争中令人失望的表现激起了人们对同年人民革命的同情,勃留索夫对此有感写了一组有关革命的诗歌,《未来的匈奴》便是其中之一。古代的匈奴人是游牧民族,他们从亚洲迁徙,经过长途跋涉,于公元四世纪抵达东欧,然后一举击败东罗马帝国,侵入中欧,建立了地跨亚欧的匈奴帝国。诗文中,诗人形象写出了匈奴人的铁蹄踏踏之猛烈,和现实中革命迅猛的摧枯拉朽之势是很像的。但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诗人对革命还是有一定的矛盾心理,“而我们:智者和诗人,人间奥秘和信仰的维护者,将把这烧成灰烬的世界,带进避难所、荒原与洞穴。”他知道这种社会变革会给昔日的文明带来破坏,自己也许在这场变革中遭到毁灭。不过诗人又认为匈奴人“你们无罪,俨然就是顽童!”诗人对骁勇善战的野蛮部族那种人类最原初的蓬勃生命力还是有一定的向往。勃留索夫明知匈奴人有巨大的破坏力,却呼唤未来的匈奴,这是对社会变革的祈盼,不怕自己与旧制度同归于尽。“也许,一切将荡然无存,只有我们曾目睹万千精品,不过,纵然我被你们消灭,我仍会唱着颂歌迎接你们!”勃留索夫清醒地意识到,今天的沙皇俄国犹如昔日的古罗马,只是一具看似美丽的僵尸,没有生气,没有精神。唯有变革才能给俄罗斯注入活力、带来生机,虽然这种变革可能会带来阵痛。

总体来看,不管是歌颂伟人的业绩,宣扬爱欲的热烈,还是对历史新势力的寄托,勃留索夫看待历史的价值观都是外向的。他曾经说过:“如果可能,那就走在时代的前面;如果不能, 那就同时代一起前进;但是决不要落在时代的后面, 即使时代在倒退。”在诗人看来,处在新旧历史交界线上的人们,应该顺应历史的潮流,跟上时代的步伐,勇敢地抛弃过去那些陈腐的东西,迎接新生活的挑战。这就是勃留索夫的历史文化观。诗人作为一个沿着动荡年代熙攘街道游荡的徘徊者,对现实也曾有过迷茫,但是只要他看见一线光明,心就会立刻燃烧,他一直执着追求着自己的理想——人类的崇高理想和人类的伟业可以后继有人、代代相传。总之,勃留索夫的历史诗,不仅投射了现实,也是投射了人类命运的诗。

参考文献:

[1]曾思艺.俄国白银时代现代主义诗歌研究[M].湖南人民出版社.2004.

[2](俄)阿格诺索夫. 20世纪俄罗斯文学[M]. 凌建侯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

[3](美)马克·斯洛宁. 现代俄国文学史[M].汤新楣.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4](俄)瓦列里·勃留索夫.雪野茫茫俄罗斯—勃留索夫诗选[M].谷羽.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5](俄)瓦列里·勃留索夫.勃留索夫日记钞[M].任一鸣.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

[6]郑体武.俄国象征主义领袖勃留索夫[J].国外文学. 19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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