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状元媒》的叙事策略

2016-04-27 02:17豆晴
青年文学家 2016年5期
关键词:叙事视角叙事结构

摘 要:《状元媒》写出了瞬息万变时代下人物命运的变迁,流露了深刻的民族意识及悲剧意识。此篇小说用雅俗共赏的京味儿语言以第一人称视角向大家展示了落寞贵族的悲欢离合;小说结构别具匠心,情节与戏剧情节并行;采用时空移置、突转、预叙等叙述手法为大家奉上饕餮盛宴。

关键词:叙事视角;叙事结构;叙事技巧;叙事语言

作者简介:豆晴,1989年11月生,湖南师范大学学生,研究方向为文艺美学方向。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5-0-02

叶广芩,1948年生于北京,祖姓叶赫那拉。“文革”间落根陕西,后留学日本,异国他乡的生活为其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视野去审视民族与文化。

一、第一人称视角

“第一人称叙述者就像其他人物一样,是这个虚构世界中的一个人物,人物世界与叙述者的世界完全是统一的。”[1]《状元媒》通过金家最小的公主“我”的视角,讲述了贵族家庭内部间的爱恨情仇,为我们展示了天潢贵胄别样悲欢离合。

小说采用第一人称,亲和力十足,如叶广芩在你耳边娓娓诉说自己的故事。阿·本涅特认为:“第一流的小说,说到底必须是带有作者本人的生活故事的,而不是其他什么的”这就意味着“小说必然带有作者自传的性质”[2]。《盗御马》、《玉堂春》章节记录了“我”文革期间在陕西各地的生活经历;《凤还巢》章节写到“我”与莫言、雷达等作家在故宫博物院赏月;这种种情形与叶广芩的生活轨迹相重合,因此带有“明显的自叙传色彩”[3],让人扑朔迷离。贺拉斯《诗艺》说:“一首诗仅仅具有美是不够的,还须有魅力,必须能按作者的愿望,左右读者的心灵”,叶广芩做到了。在她的笔下,读者时而为其父母的婚姻感到惊讶与羡慕,时而为其兄弟姐妹间的冷漠痛心,时而为老凤落寞归巢而孤独。

二、叙述结构

《状元媒》的结构安排可谓凤毛麟角。作者别出心裁地以《状元媒》、《大登殿》、《豆汁记》、《逍遥津》等十一部京剧戏名作为各章的题目,借题发挥,构筑了全新的人物故事。在每章节的开头使用戏文唱词作为引言,并使之成为贯穿全篇的中心意旨和感情基调;甚至京剧里人物性格乃至人名都和小说中的人物有着惊人的相似。如小说《豆汁记》“人生在天地间原有俊丑,富与贵贫与贱何必忧愁。……穷人自有穷人本,有道是我人贫志不贫”便以京剧《豆汁记》里金玉奴唱词开篇,金玉奴是和小说中莫姜相对应的;《大登殿》,讲述了母亲与张氏母亲之间名分确立的故事和京剧《大登殿》中王宝钏与代战公主之间的故事相照应;《三击掌》讲述了父亲把老五逐出家门、王国甫与儿子断绝父子关系的故事与京剧《三击掌》演绎唐朝丞相王允的女儿王宝钏因婚事与父反目,父女三击掌,世不相见的故事相似。正如叶广芩所说:“拿老戏做章节,赋予老戏新的精神、新的诠释和我对生活的理解”[4]。

这部小说的每个篇章独立讲述一个故事,但各章节中的人物情节又互相交织,篇与篇之间衔接自然。如《逍遥津》讲述了七舅爷一家的故事,可独立成篇,删去亦对整篇小说无影响,但七舅爷与大秀的足迹却细雨般洒满了整个故事:七舅爷为“我”父母作媒,大秀为“我”送行等。

清末“宗室八旗,无论贵贱、贫富、上下,咸以工唱为能事。”[5]京剧是老北京的象征,对熟悉京剧的人来说,小说《状元媒》如名家荟萃的大剧院;而对京剧一窍不通的人而言,亦开了眼界收获颇丰。纵观叶广芩的小说,京戏在她的家族系列小说中比重较大,为此也形成了她独具特色的小说结构。类似结构的作品如《采桑子》。叶广芩用纳兰性德:“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这首诗的句子分别作为此小说每章节的标题,小说情节和思想和诗歌所蕴含的思想相似,各章节看似独立实则藕断丝连。这种结构非常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开创了小说写作的新技法。

作者在谋篇布局时,巧妙地将不同时代与不同环境下的人之间的观念冲突揉了进去。《大登殿》中“我”通过与博美的对话,揭示了母亲与博美二者对于婚姻名分的冲突。南营房大字不识一箩筐,三十仍待字闺中的盘儿,尚且以为人妾而羞耻;现代知识分子博美却甘为人妾,以享受短暂人生为原则。《凤还巢》中,“我”为落叶归根不惜倾其所有,凤还巢,却是空巢。与京剧《凤还巢》的圆满结局形成鲜明对比,思想差异跃然纸上。《采桑子》里小家出身的七嫂锱铢必较,没落的七哥却依然秉承着贵族所谓的尊严。通篇把自己之思,出神入化融入文本,可谓“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三、叙事技巧

小说以戏名为篇目名,实为预叙手法,将未来发生的事提前讲出。从叙事效果看,它事先剧透,破坏了读者的阅读期待及紧张心理,影响阅读效果;却能产生另一种性质的心理紧张,吸引读者追本溯源。“状元媒”、“大登殿”等标题,预示了小说内容,而具体细节则无爪痕,更易激起读者阅读兴趣。在历代小说中,预叙手法很普遍。《红楼梦》十二支曲,便预先披露了金陵十二钗的命运和结局。此外,文本还配有插图。如《状元媒》开头便有父母成亲时的合影,凤冠霞帔的母亲一脸苦相、西装革履的父亲一脸严肃,用这副“尊容”面对婚礼,也能抓住读者的好奇心,同时也预示了母亲婚初的不满。插图下还附有章节部分内容,这也属于预叙,更令读者迫不及待。

“叙事学研究既存在一个时间的维度,也存在一个空间维度”[6]《状元媒》这篇小说,时空移置技巧可谓出神入化。《大登殿》以“我”与博美的谈话开始,此时“我”正在陕西的一家咖啡馆,继而随着谈话内容笔触转向老北京。《小放牛》中,“我”去杏花村看望五姐,在一群老年人的歌声中,五姐与张安达二人表演的《小放牛》便浮现在眼前,过去和现在交替进行。《拾玉镯》里,“我”在与赫兔兔谈话时看到“青衣使者”手上的翡翠玉手镯后,叙述便顺着回忆进入老五与赫鸿轩的故事中去了。《三岔口》里,视线转到江西,跟随“父亲”的脚步目睹了父亲、小连、大连三人的分道扬镳。《盗御马》、《玉堂春》中视线又随着“我”来到了陕西后顺沟。很多现代小说家“利用空间来表示时间,利用空间来安排小说结构,甚至利用空间来推动整个叙事过程”[7]把空间和时间创造性结合。在小说《后记》中作者解释小说以父母的结合为契机,以家族成员和亲戚朋友的故事为背景,以“我”的经历为轴线,冠以京剧名而写成。其内容,本可以不出京城,但命运将使作者背井离乡,所以才有了《盗御马》与《玉堂春》。时空变换,把历史与现实错层式融汇在叙述的艺术里,既可缓解读者阅读疲劳,又可合理而巧妙叙事,亦能推动情节发展。

亚里士多德在其悲剧理论中提出了“突转”概念,即行动的发展从一个方向转到相反的方向,亦称意外。情节的突转,往往能引起小说情节的波澜。《状元媒》中,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钮青雨,因长相妖娆被迫沦为男宠。通常,读者预想此人定是堕至万劫不复之深渊。可在其父钮七爷过世那天,因奔丧受阻,竟开枪击毙数名日本要员。这使钮青雨没落纨绔子弟的形象陡然变为抗日、民族英雄,打破了读者的期待视野。

四、叙事语言

叶广芩,可谓土生土长的京片子,文学界一致认为叶广芩是继老舍、邓友梅等之后的又一著名京派作家。她的语言是在北京方言的基础上升华了的文学语言,俗中带雅。北京方言“儿”化音,如“蝶儿”、“自个儿”等。还如“几棵水葱傻绿傻绿地戳在绿瓦盆里”、“蘸着蒜汤酱油,外焦里嫩,咬一口能把人香一个跟头”、“身上满是油渍和饭汤,酒糟鼻,老年斑,一双烂眼圈,一肩头皮屑”语言口语化、幽默形象而又生动。《状元媒》里既有地道的京话,亦有信手拈来之“器具质而洁,瓦瓮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做飞空之落花”高雅。邓友梅认为叶广芩的作品好就好在“够味儿”,不仅有京味共性,还有叶赫家的个性。

金圣叹评《水浒传》一百零八个各有其性情、声口,叶广芩亦做到“适如其人之言”。状元刘春霖开口便是“十八年来未谋面,二三更后便知心”、“两情缱卷,琴瑟和谐”之语;饱读诗书的张芸芳亦是“早早将尘缘了断”、“残留几根朽骨依然肮脏人间”之文言雅语,此等语言让“要家走”的“母亲”与老纪们听不懂。他们只在“敞开吃,管够!”、“上炕认得老婆,下炕认得鞋”的方言里游刃有余。此篇小说之语言真可谓各有声口,雅俗共赏。

小说《状元媒》独树一帜的叙事策略值得我们学习及研究,内含的家族意识与悲剧韵味亦有待于我们挖掘。

注释:

[1]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2]汪培基.英国作家论文学[M].北京:三联书店.1985.395.

[3]雷达.夜读三题·废园守望者—叶广芩的《本是同根生》.小说评论[J].1995.6.

[4]新浪读书.http://book.sina.com.cn.2012,10.

[5]叶广芩.采桑子[M].北京出版社,1999,6.

[6]龙迪勇.叙事学研究的空间转向.江西社会科学[J].2006.10.

[7]龙迪勇.论现代小说的空间叙事.江西社会科学[J].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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