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鲁湘伯
文革初期因莫须有罪名被封杀的两款国产手表
文/图 鲁湘伯
1966年爆发的“文化大革命”运动距今已过去半个世纪,从五十年前5月16日开始的“红卫兵”造反风暴,席卷神州大地。所到之处,触及着人们的精神和肉体。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对一切被认为是“反动”的、“封资修”的东西,都要“打翻在地,批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叫它永世不得翻身”。在当时的背景下,曾发生过许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历史悲剧。本文要回顾的是当年在手表工业领域发生的两个荒唐故事。
图1:天津厂1958年生产的ST1型五一牌手表
图2:经过升级改进后的ST2型五一牌手表
1958年天津手表厂以瑞士表机心为蓝本,成功生产出ST1型五一牌手表(图1)。1959年,在苏联援华专家帮助下,天津手表厂又对五一牌手表原有的ST1型机心进行了改造升级。升级后生产的五一牌手表定型为ST2型(图2),并投入批量生产。为增加ST2型五一牌手表的花色品种,上世纪60年代天津手表厂设计生产了数十款不同花色图案的五一牌手表表盘(图3),其中厂内编号24号表盘为乳白色十二瓣花篮图案(图4)。
图3:天津厂为五一表新盘面印制的广告宣传单
图4:24号盘面的五一表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后,装用24号表盘的五一表刚投放市场就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这就是“国民党党徽”事件:在当时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大背景下,一些所谓的“革命群众”指鹿为马、无限上纲,检举24号表盘的五一表盘面十二瓣花篮图案隐含有“反动的国民党徽”(图5)。正当“红卫兵”造反的年代,一个共产党领导下的共和国表厂居然生产销售带有“反动的国民党徽”图案的产品,这是何等“弥天大罪”。为了洗刷“罪名”,1966年11月14日天津手表厂、中国百货公司天津百货采购供应站以工(厂)商(业)联合发文形式,向中国百货公司全国各级百货站发出《关于“24”号表面问题的处理意见》(图6),要求各经销单位:
一、立即停止销售“24”号表盘的‘五一’牌手表,……为尽快消除政治影响,此项工作最迟截止在66年末结束。
图5:24号盘面花纹影射图(左)与国民党徽(右)对比图
图6:《关于“24”号表面问题的处理意见》
二、……凡当地有条件自行更换的,由中百天津站发给盘面,自行更换,换下之旧盘必须寄回。如当地无更换条件,可将表寄来中百天津站,转交天津手表厂更换,一切费用(包括邮寄费)由天津手表厂负担。……
三、关于顾客所戴之‘24’号盘面的更换,统一由天津手表厂给予解决,可由消费者直接与天津手表厂联系。……
自此次“国民党党徽事件”后,天津手表厂终止了24号表盘五一表的生产和销售。已投入市场的该款手表表盘也基本被收回和销毁。只有个别“漏网之鱼”留存于世:1、个别更换后未寄回表厂的表盘;2、已购买24号表盘五一表,且不知道更换通知的消费者佩戴的成品表。由于该表盘及装配的五一表存世量十分稀少,加之半个世纪的时光流逝,该表盘及手表已成为现今国表收藏市场上的珍稀收藏品。
毛泽东于1958年为《红旗》杂志题写刊名(图7)后,一时间毛泽东手书体“红旗”二字成为当时中国最热门的标识,被各行各业及各种场合争相采用。而此时国内手表工业中,除烟台钟表厂在1959年试制过一款“红旗”怀表外(图8),尚没有表厂使用过“红旗”商标。
为抢占先机,1966年初辽宁手表厂在为已经量产的A61型(仿苏联“基洛夫”手表机心,图9)“辽宁”牌手表(图10)研发后续升级产品时,试制了一款以“三面红旗”为标识的“红旗”牌手表。以当时的生产工艺水平,该表制作十分考究:表盘为乳白漆盘面,刻度和指针为金色;表盘LOGO是三面红旗图案加毛泽东手书体“红旗”二字(图11);该表后盖同样冲压着三面红旗和“红旗”二字图案,且三面红旗上面还冲压有“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的标语(图12)。该表仍使用仿苏联“基洛夫”手表生产的A61型机芯,机心上夹板冲压有“三面红旗”图案。
图7:毛泽东为红旗杂志题写的刊名图
图8:馆藏于北极星钟表博物馆的烟台厂1959年试制的红旗怀表
图9:苏联“基洛夫”(左)与A61型(右)机心对比
图10:辽宁牌手表
试制样品表生产出来时“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很快全国就处于无政府状态,而辽宁省当时又是“派性”和武斗的重灾区。如果说前文中“24”号盘五一表被封杀是因为被“指鹿为马”,那么“三面红旗”表的命运只能说是“生不逢时”。据辽宁手表厂当年参加试制“三面红旗”表的老人回忆:在手表厂将“三面红旗”表报送轻工部门定型审批时,被当时轻工部门夺权的“造反派”一句:“红旗是毛主席题字的最革命的名称,决不能用来命名这种仿苏修机心的表”就封杀了。由于这时的苏联已不是五十年代的“老大哥”,而是“修正主义”的总代表,是兵戎相见的敌人。谁要与“苏修”沾上边,命运可想而知。于是,手表厂当权的造反派立即下令销毁“三面红旗”表及相关的图纸、配件和模具。由于参加试制的职工不愿意看到亲手生产的“三面红旗”表毁在自己手里,在销毁过程中甘冒政治风险,悄悄将若干只样品表藏了起来,才使得该表的实物得以保存下来。
图11:“三面红旗”表
图13:辽宁厂1970年生产的SL2型“红旗”牌手表
五十年后的今天,除了被保存下来的手表实物和手表厂老人的回忆外,我们已经很难找到与“三面红旗”表有关的文字资料。但值得一提的是,三面红旗表被封杀后,辽表人的“红旗”情结并未被泯灭,随着1968年以后全国相继建立新的政权组织“革命委员会”,工农业生产部分恢复,1969年辽宁手表厂在自主研发成功SL2型机心后,于1970年生产出全新的“红旗”牌手表(图13),从而使红旗表的历史得以延续。也正是这种“红旗”情结,当年手表厂的参试职工没有按“造反派”的指令销毁这款试制的“三面红旗”表样品,才使得今天的人们有幸见识它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