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云
以色列纪录片《萨伯纳航班》于2015年9月公映,该片记述了40多年前的一次反恐怖劫机经过。亲历者纷纷应邀前来观摩,其中有前总理西蒙·佩雷斯、前总理埃胡德·巴拉克以及现任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三位总理的到场,使这一不曾广为流传的事件多了若干传奇色彩。
“黑九月”少女
1967年6月,以色列凭借精心策划的奇袭,迅速打垮了战争准备中的埃及和叙利亚,并夺取了埃及西奈和叙利亚戈兰这两处战略要地,史称第三次中东战争或“六五战争”。整个阿拉伯世界为之愤怒,一场新的中东战争开始酝酿。在秘密战场上,巴勒斯坦武装也发动了一系列报复性的恐怖袭击。1968年,巴勒斯坦武装分子在雅典机场扫射正在起飞的以航253班机;在罗马机场劫持以航426航班,迫使以色列释放16名巴勒斯坦战俘。1969年,4名“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成员在瑞士苏黎世机场枪击以航客机并投掷爆炸物,幸亏机上一名便衣保安出手反击才未酿成大祸。事后瑞士警方发现袭击者似有某种官方势力支持,因为其使用的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系通过某个阿拉伯国家的免检外交邮包运进瑞士。
随着“黑九月”的出现,劫机很快从小打小闹变成了一种战略武器。阿拉法特指挥的法塔赫武装旗下的“黑九月”,得名于1970年9月的一次流血镇压行动,约旦国王卫队为了捍卫哈希姆王朝的权威,出动坦克拔除了坐大的巴解武装“独立王国”,使数千巴勒斯坦人伤亡。“黑九月”秘密组织成立后专事报复,第一年就在开罗枪杀了约旦首相,行刺约旦驻英大使,在西德、荷兰、西班牙等地制造爆炸事件,处决与以色列有合作的约旦侨民。
1972年2月,“黑九月”策划了一起劫机行动,掀开了此类航空恐怖袭击的“新篇章”。5 名武装分子分别从香港、曼谷和德里登上了途经以上3地的同一班汉莎国际航班。波音747-200 客机在德里机场起飞后不久就被劫持,迫降在南也门的亚丁机场。在那个年代,劫机犯的一切要求都很容易得到满足,德国政府为赎回172名乘客、15名空乘和飞机,将500万美元巨额赎金运抵贝鲁特,交给恐怖分子。而参与劫机的5名“黑九月”成员则被南也门政府于一周内悄悄开释,甚至连相貌、身份都是个谜。据信,当时参加这次劫机行动的人中,就有后来劫持萨伯纳571 航班的两名男性劫持者。
有了这笔经费,“黑九月”开始扩充新鲜血液。特蕾撒·哈尔莎年方十八,参加该组织之前她还在以色列学习护理。哈尔莎的特殊之处在于,她出生于一个阿拉伯裔中产阶级家庭,父母均为基督徒,并没有穆斯林背景。1972年初,背负着阿拉伯年轻人的愤世嫉俗和理想主义,哈尔莎出走阿卡的以色列护士学校,穿过北部边界进入黎巴嫩,辗转到达贝鲁特郊区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秘密训练营。
在那里她接受了两个星期的军事训练,学会使用枪支、人体炸弹和手榴弹等方面的技能。法塔赫对哈尔莎的教育背景和聪明才智非常赞赏。另一名女性成员伊莎也只有21岁,是个来自伯利恒的孤儿,家境和文化水平一般,她是在情夫——一名约旦医生的推荐下加入巴解组织的,虽然年纪略长,她却远没有哈尔莎那般果断。
1972年春,这两名年轻的女孩子被“黑九月”选中参加新的袭击任务,与曾经多次参与劫机的巴解成员组成行动小组。哈尔莎由于在训练中表现出的机智聪明,承担了藏匿武器登机的重要任务。另外两名劫机者,32岁的艾哈迈德·阿瓦德是来自伯利恒市的德鲁兹裔人,曾经在贝鲁特参与绑票案件;45岁的阿里·塔哈早年曾经在耶路撒冷老城做导游工作,离开以色列加入巴解组织后,作为行动小组成员参与了1968年以航阿尔及利亚劫机事件,以及1972年汉莎航空亚丁劫机事件,是一个老手。阿里·塔哈同时担任了这次袭击行动的首领。
4名“黑九月”成员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希伯来语,按照计划,他们最终将使用以色列人的身份从比利时登机。劫机小组的4名成员直到出发前一天才见面,他们将伪装成两对新婚夫妇,从贝鲁特出发飞往罗马,在当地拿到意大利假护照后,搭乘汉莎航空班机前往法兰克福,之后再转机至布鲁塞尔以掩盖行踪。“黑九月”小组将12公斤炸药和转轮手枪、手榴弹等藏在特制的腰带里夹带过关,这也是第一次使用塑性炸药,以当时的机场安检技术很容易蒙混过关。5月8日下午2时半,4人用伪造的以色列护照在布鲁塞尔登上了萨伯纳571航班,开始折返中东。航班经停维也纳起飞后,大约在下午5时30分,劫机分子开始行动。
高炮攒射中逃生的老兵
“各位乘客,我们遇到了几位不速之客。”这是事发后机长利维的第一段客舱广播。
比利时萨伯纳航空公司机长利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飞行狂。这位在兰开夏土生土长的英籍犹太人,少时目睹了伦敦上空的齐柏林飞艇和飞行马戏团表演,并从此深深迷上了飞行。利维18岁加入英国皇家空军,是“阿诺德计划”选送去美国培训的首批英军飞行员中的一名,并以第六名的成绩回到英国进入轰炸机部队。利维的第一架飞机是双引擎的蚊式轻型轰炸机,在荷兰空袭德军夜间战斗机机场时,利维的轰炸机被高射炮炸掉了机头,仪表全部失灵,一台发动机起火,尽管如此,他仍沉着驾驶返回英国,直到另外一台发动机也停转,最终坠毁在树林里。1943年,利维开始飞四引擎的“哈利法克斯”重型轰炸机,参加过对汉堡为期10天的夜间轰炸,以及对纳粹佩内明德中心的轰炸行动,那里是纳粹V-2火箭的研发试验基地。自1944年起,利维的机组开始对柏林进行夜间轰炸,在空袭汉诺威时,飞机遭遇了一次强烈的震动,他认为可能是挨了一枚高炮炮弹。直到返回英国后,大家才发现“哈利法克斯”是被其上空另一架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击穿,走运的是,这枚重磅航弹虽穿膛而过,却没有发生爆炸。
大战结束那一年,利维才23 岁,却经历了无数的惊险,戴上了一枚英国皇家空军的杰出飞行十字勋章。他也收获了妻子——一名英军妇女辅助部队的军士。
1972年5月8日这天,恰好是利维50岁的生日,他特意带上妻子多拉,俩人准备飞往特拉维夫进行一场地中海畔的浪漫庆典,次日再一起飞回比利时。但是波音707飞机起飞后20分钟,在9000米的高空,利维的航班一头扎进了巴以冲突。“黑九月”成员阿里·塔哈挥舞着转轮手枪和手榴弹冲进驾驶舱,控制了飞机。
机上当时有90名乘客和7 名机组成员。乘客巴拉姆回忆说,劫机者一开始就把犹太裔乘客赶到了机舱尾部,当他们大声喊不是犹太人的站出去时,立刻有很多乘客齐刷刷地举起了手。“黑九月”成员用英语和希伯来语宣读了一份文稿,大意是:乘客们,你们现已成为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俘虏,如果此次任务成功,大家可获得自由,否则我们将同归于尽!
营救萨伯纳航班
8日晚6时15分,飞机降落前1个小时,特拉维夫罗德机场(今本古里安机场)空管得到了飞机被劫持的消息。航班甫一着陆,以色列方面就将飞机安置在一处偏僻的跑道上。自罗马机场劫机之后,运输部和航空公司都提高了戒备。在1969年另外一次劫持事件中,以航飞行员曾急中生智将飞机向下俯冲,劫持者因为站立不稳而被乘客按倒制服。这次以色列官方已经有了应对方案,他们像前几次一样与劫机者讨价还价,同时也准备了解救人质的方案。
负责处置劫机事件的指挥部包括军方和情报部门的关键首脑,成员有国防部长达杨、交通部长西蒙·佩雷斯、国防军总参谋长埃雷泽中将、副总参谋长塔尔少将(后负责主持设计梅卡瓦坦克)、军事情报负责人阿隆亚利夫、中部军区司令兹维少将、南部军区司令沙龙少将及特种部队指挥官巴拉克少校等人。
劫持者提出比从前更高的价码:以色列必须释放300多名拘押的巴勒斯坦犯人,否则他们将飞机连同乘客一起引爆。萨伯纳航空公司知悉后,向以方表示愿支付赎金和平解决。这一方案连夜提交以色列内阁表决,遭到一致反对:航班哪儿都别想去。巴拉克的总参谋部特种侦察队趁夜色靠近飞机,将起落架液压系统断开,轮胎放气,使之无法强行起飞。安全情报机构“辛贝特”的谈判专家科恩则负责与劫持者沟通。
机长利维熬过了一个艰难的50岁生日。为了帮助焦灼的乘客稳定情绪,利维在广播里谈论了不少轻松话题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他和紧张狂躁的劫持者也聊了很多,从飞机的导航技术一直扯到男女关系。阿里·塔哈很快发现,原来面前的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老成机长不仅是犹太人,而且来自英国。“遭天谴的英帝国主义!你们给了犹太人一个国家!”骂完这句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然后将话题转到双方各自的家庭上。利维的沉着多多少少对机上的人起了一些作用,女劫机者哈尔莎还帮助一名患糖尿病的人质注射了胰岛素,或许是对他们的目标志在必得,哈尔莎表示她不想让人质受罪。
曾经两次成功劫机的阿里· 塔哈信心十足,甚至开始乐观地谈及对小女儿的思念之情。利维充满人情味地安慰他:“你很快就能回去抱抱她们了。”
“黑九月”行动小组一直不知道利维夫人也在机上。借着巡视客舱、与航班乘务组见面的机会,利维经过妻子座位,像跟乘客交谈那样跟她小声道歉:“真过意不去,没想到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当达杨安排谈判时,营救队伍立刻开始准备解救人质。行动由巴拉克少校指挥,内塔尼亚胡本人、其长兄约尼、弟弟伊多、国防部达杨的侄子乌兹也在总参特侦部队服役。当晚10时30 分,特种部队确定从舱门突入的解救方案,他们借来一架与以航同型号的波音客机,在不远处的机库里连夜演练。由于总参侦察队队员之前对民航机完全不熟悉,巴拉克少校考虑了各种意外情况,让队员们参照隧道或战壕清剿战术,排成一列队伍搜索前进,并提出一些原则,如当前面的队员倒下后,后续队员应该越过他继续索敌,子弹打光重新装填时让出通道让第二名队友走到前面,等等。在反恐战术尚不完善的年代,这些经验相当有价值。凌晨1时,突击队员已经准备停当,在飞机附近待命,只要内阁下令马上就可以行动。
但命令迟迟没有下达。达杨否决了这个解救计划,他认为在机舱里交火无法保证人质安全。凌晨4 时,突击队回到候机楼。天亮后,内阁终于批准了新的解救计划:由兹维将军出面谈判,要求劫机者下机交接人质,并换用另外一架飞机飞往开罗。但阿里·塔哈不同意离开571航班,双方陷入僵局。此时距离劫机案的发生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女劫机者伊莎有些失控,激动地和同伙拥吻告别,利维判断这很可能是他们要孤注一掷的征兆。
经法国和比利时官方的努力沟通,劫机者同意国际红十字会提供食物和补给援助。中午12 时,劫机分子认为他们可以信任机长,委托利维作为传话人,给以方官员带去了一包炸药粉末,表明他们是玩真的。利维立刻被安排与达杨见面,达杨的沉稳和果断给利维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确信这次行动定然会成功。而以军指挥官也对利维在压力之下仍保持清晰的思维甚为赞赏。利维详细介绍了劫机犯的相貌、人数和位置,随后主动要求返回班机和自己的妻子及乘客们在一起,最后他请求以色列政府,如果发生任何不测的话,请政府照看他们的4个孩子。
利维返回萨伯纳571航班后,告诉劫机者他们会得到补给、维修等服务,还带回一部电台,让劫持者可以和巴勒斯坦囚犯通话。无线电里传来清晰的阿拉伯语,其实那是以色列国防军的一位贝都因裔军官的声音。以色列政府同时借来了在机场维修的美国TWA航空公司的一架客机,将其拖放到萨伯纳571航班旁边,并宣称它就是准备运送巴勒斯坦俘虏去开罗的航班。此景使机上4名劫机者欣喜若狂,忍不住拥抱欢呼。
机长利维向营救人员提供了一些关键性的情报:其中一名女性劫机者持爆炸物在客舱前部左侧第六排,需要特别留意;另外一名女劫机者在机舱尾部。此外所有应急舱门旁边没有安装座椅,应急通道是畅通的。随着午后气温慢慢升高,劫机者打开了应急舱门通风。
达杨命令部队将一些由自己人伪装成的“巴勒斯坦囚犯”送上旁边的TWA班机,并开来航油车做出一副准备起飞运送囚犯去开罗的姿态。他同时通过电台告知劫机者,机械师已经准备检修萨伯纳571航班,好让他们一起起飞去埃及。此时为下午4时,身着白色地勤制服的16名突击队员在巴拉克少校的带领下向航班靠近。
参加营救行动的在校大学生
“我觉得这次我可能没法活着回来了。我在停机坪不远处遇到了摩萨德的熟人史姆利,托他帮忙照看我的父母,这些年他们一直离不开我。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收拾掉的角色。”
前以色列国防军总参侦察队队员莫迪凯·拉哈明出生于库尔德裔犹太人移民家庭,经人推荐加入以色列国防军特侦部队。1968年拉哈明退役前3个月,以航班机在罗马机场被劫持,以色列被迫按照劫匪要求释放了24名巴勒斯坦囚犯。“辛贝特”情报首脑意识到恐怖袭击已经升级,需要成立新的打击应对机构。一支空中便衣保安小组很快成立,成员从各个精锐国防军单位招募,经过统一培训后即刻随航班执勤。
拉哈明当时就要离开部队到特拉维夫大学读书,家境贫困的他为了攒学费申请加入这个小组。一位美籍特种部队老兵教他们如何用各种格斗技巧制服劫机犯,包括用铅笔、短棍、报纸甚至手帕做武器。上岗不久,拉哈明护卫的航班就在苏黎世机场遭遇了袭击,他一个人用手枪与停机坪上4名手持自动步枪的恐怖分子驳火,击毙了“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小组头目,挽救了以航班机上28人的生命。刚刚23岁的拉哈明成为了英雄,梅厄夫人想请他做总理保镖,但拉哈明悄悄拿着军方提供的奖学金,去了特拉维夫大学攻读中东文化。
5月8日,萨伯纳571航班被劫持当晚,拉哈明就从收音机中得到了消息,但他已经3年没有参与特种战术训练,很可能帮不上忙。9日一早,拉哈明继续在教室里上课,有人塞给他一张纸条:速来机场。拉哈明在苏黎世机场交火中有反劫机经验,熟悉民航机,而且一手远距离击毙恐怖分子的好枪法也令人难忘,因此军方要求他归队参加这次营救行动。巴拉克的突击队员分为6个小组,拉哈明负责最危险的客舱左前方应急出口位置,从那里进入客舱向前搜索,找到控制炸弹的女人并解除炸弹。内塔尼亚胡的小组负责右前方应急出口。国防部长达杨的侄子乌兹·达杨负责后部应急舱门。
下午4时10分,身着以航机械师制服的突击队员们抵达萨伯纳航班,每人只携带手枪,以免引起劫匪的注意。在近距离交火时手枪比大威力的步枪更容易控制和瞄准,能减少误伤的概率。拉哈明使用的还是他在苏黎世机场交火中那支贝雷塔点22手枪,虽然威力较小但精度相当高。
当这群“地勤”开始维修飞机时,劫机者果然起疑,他们要求国际红十字会工作人员检查地勤有没有带武器。拉哈明和队友把枪支插在后腰。红会工作人员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们没有吱声。
各组装作更换起落架轮胎和检查液压系统,分别在机翼和机身两侧就位。几分钟后,巴拉克吹响了行动的口哨。拉哈明使劲踹应急舱门,那扇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他一脚踏进机舱。劫机者立刻开始向他开枪,这时从后部舱门突入的突击队员将这名男劫机者打倒。
客舱里一片死寂,乘客低头抱成一团,特战队员沿着通道向前搜索。这时从驾驶舱方向传来枪声,那应该是阿里·塔哈在射击。当拉哈明和阿里目光相对时,拉哈明看到的是惊慌的眼神,“他害怕失败。”但拉哈明打光了子弹,他按照约定让开通道右侧,换上新弹匣。幸运的是阿里·塔哈的转轮手枪也打完了子弹,他躲进洗手间换子弹。拉哈明迅速把贝雷塔上膛,劫机老手阿里·塔哈被堵在洗手间里面,身中数枪倒下。
此时两个男性劫机者都已被击倒,但拉哈明并没有找到哈尔莎藏在哪里,爆炸物和引爆器材在她的手上。有个乘客冲拉哈明打了个手势,拉哈明终于在客舱前排找到了哈尔莎,她的上衣胸口还露出一截导线。内塔尼亚胡等其他几人很快赶到,将她控制住。
拉哈明走出了客舱,才知道乌兹·达杨的小组因为后舱门卡住浪费了不少时间,等打开门后又把一名跟着女劫机犯伊莎逃跑的男子当成了恐怖分子而误伤。伊莎握着一枚手雷,最终还是扛不住,投降了。达杨立刻把手雷夺了过来。
枪响时,利维扑倒在客舱通道里躲避子弹,并记挂着妻子的安危。很快一切都结束了,乘客纷纷逃离飞机,很多人手里还紧紧攥着从欧洲买回来的免税商品。
改变命运的航班
米利亚姆·霍茨伯格是萨伯纳航班乘客中3名伤者之一。这位嫁到比利时的22岁基布兹(以色列的一种集体社区)女社员中了劫机分子一枪,子弹打穿她的眼睛射入头部,医生说“只有奇迹才能挽救她的生命”。最终奇迹并未出现,10天后她不幸死亡。55岁的德国电影制片人沃尔弗雷德中了4枪,当突击队员冲入客舱时,女劫匪伊莎慌忙转身逃跑,他追上去试图制服这名女劫机犯,结果被特种部队当成了恐怖分子。所幸子弹打在他的腹部没有致命。在医院医治时沃尔弗雷德见到了乌兹·达杨等人,他说:“你们干得很棒,我丝毫不责怪你们。”
在1972年的以色列报纸上,为了保密,内塔尼亚胡只是一位没有名字的26岁负伤士兵。直到30年后新闻报道才敢公开使用《总理对战劫机犯》的标题。内塔尼亚胡抓住了女劫机犯哈尔莎的头发,但他立刻发现那是一顶假发,于是再揪住哈尔莎,用英文大声问她:炸药,炸药藏在哪里?另一位突击队员马可冲上来用枪柄敲打哈尔莎,企图令她说实话,“那小子认为审问犯人他更有经验,于是他用手枪威胁那个女人……”内塔尼亚胡回忆说。结果就在此刻手枪走火,子弹从哈尔莎的锁骨附近贯穿,又打中了内塔尼亚胡的左手腕。
当内塔尼亚胡躺在跑道上等待急救时,同为特侦队队员的长兄约尼出现在面前,之前其兄正在为不能参加这次行动而焦灼。“他跑过来,脸色很差,因为我白色的地勤服上满是鲜血。但他在弄清楚情况后又说,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约尼·内塔尼亚胡4年后阵亡于著名的乌干达恩德培机场营救行动。作为突击队队长的巴拉克并没有拿到太多荣誉和花环,只是凑巧在疏散乘客撤离飞机时被新闻摄影机定格。巴拉克多次带队作战,包括在报复“黑九月”的“青春之泉”行动中化装成女性袭击贝鲁特巴解总部。他所在的特侦队指挥官是一个阵亡率非常高的职位。
以色列法庭为两名女性劫机者安排律师辩护,最终俩人均被判处终身监禁,其中哈尔莎的刑期是220年。哈尔莎认为这是对巴勒斯坦人的羞辱,是犹太复国主义者打击人民斗志的低劣表演。直到1983年黎巴嫩战争后阿以双方交换战俘,以方将这两名女犯交还。哈尔莎此后在约旦安曼定居并建立自己的家庭,在残疾人康复中心做自己原本的护士职业。多年后,60多岁已经育有3个孩子的哈尔莎表示:“当初我根本就不打算离开以色列的监狱,是他们强迫我的。”但当记者问她是否愿意返回耶路撒冷与内塔尼亚胡在观影式上一叙时,哈尔莎说:“不,那肯定不行。”
由于协助挫败劫机阴谋,利维受到以色列的盛情款待,他和妻子的生日晚会终于得以进行,不过是由达杨主持的,到场的还有以色列总理格尔达·梅厄。达杨有考古的癖好,利维夫妇分别收到了达杨收藏的一枚古希腊矛头和一个香水瓶,作为对反劫机成功的馈赠。离开前,利维独自到哭墙祈祷感谢逃脱此劫。
利维一生酷爱飞行,在58种机型上飞行了2.5万个小时,跨越500多万公里,80多岁高龄仍然能在电脑上玩模拟飞行。对于他来说571航班只是诸多历险中影响比较大的一次,虽然他获得了比利时国王授予的骑士勋章,但也成了巴勒斯坦的敌人,常常接到各种莫名其妙的死亡威胁电话。公司为了保护利维及其家人,只好调他去南非约翰内斯堡,然后在远东飞日本—美国西海岸的航线,直到退休。利维在571航班事件中结识的朋友、现任以色列总统西蒙·佩雷斯经常来信问候:“一别多日未见,近闻贵体欠安,甚为挂念……”
以色列总参特侦队调整了战术和装备,逐步成为世界顶级的反恐部队。而那架被劫持的波音707客机,则在几年后被萨伯纳航空公司转卖给以色列空军,改装为电子侦察机,参加了黎巴嫩战争。
并非尾声
《耶路撒冷邮报》总结道,敌人这次没有成功,但他们绝不会轻易认输。事实上,恐怖袭击的手段很快就升级了。
在挫败萨伯纳571航班劫持后的第3个星期,也就是5月30日,“巴人阵”训练的3名日本赤军再袭本古里安机场,致26死79伤,遇害者包括以色列总统卡齐尔的长兄及17名波多黎各基督教徒。赤军用吉他盒子夹带捷克造冲锋枪从罗马登机,安田被同伙误伤丧命,奥平用手雷自杀,鹿儿岛大学的留级生冈本被活捉。赤军在贝卡谷地训练的经费,则来自于文首提到的劫持德国汉莎649航班所得的500万赎金。
当年9月,“黑九月”针对德国慕尼黑奥运会发动一起更严重的恐怖袭击,导致11名以色列运动员及教练遇害。“黑九月”甚至再次劫持德国航班,迫使德国政府释放了捕获的3名参与慕尼黑奥运会惨案的恐怖分子。以方对此极度失望,针锋相对组织“青春泉计划”对“黑九月”和巴解组织进行暗杀和斩首作战。几十年以后,恐怖袭击者的暴力袭击手段一再升级,已经不再用人质作为谈判筹码,而是直接驾机撞向双子塔,或在西奈上空将其摧毁,或者在巴黎的音乐厅里将人质逐个处决。
对此,内塔尼亚胡是这样评价的:这些恐怖分子就像草原上的掠食动物,肆意挟持飞机、绑架平民并以杀人为要挟,而且他们也不在乎牺牲人质。所以最关键的不仅仅是军人特种部队的专业素养,更重要的是决策者要有敢于和此类恶徒匪类亮剑的勇气和决心。
〔本刊责任编辑 尹 静〕
〔原载《国家人文历史》201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