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来
第一次见到梅溪,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日,天灰蒙蒙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显得异常沉闷,而我怀着期许,携着梦想,心急火燎地赶往湘府中学应聘语文教师。由于来得早,便趁空在校园里走了走,沿着小径来到一条小溪边,据说,它叫梅溪。只见小溪窄窄的,浅浅的,周遭长着一些树,稀稀疏疏的。还未及细看,办公室弈福生主任打来电话,告知校长正在等我。我便急匆匆地赶至校长办公室,见到了给梅溪取名的主人——彭校长。
彭校长皮肤黝黑,穿着一条花色休闲短裤,头发似乎有点儿鬈,但又不太明显的那种。我望着他,傻傻地站在原地。他示意我坐下,我还是望着这位与我想象中大相径庭的校长,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当我很不自然地坐下后,他便操着略带长沙口音的普通话跟我说:“我看了你的博客,蛮优秀的!怎么想着要来湘府中学呢?”我便一五一十地跟他说起在永州的情况,也自然谈到了自己的教育理想。当我提及教育应当是画一个以学生为圆心,以学生的自主发展为半径的圆时,他身子猛地往上一挺,激动地说:“你的想法与我太相像了,神交已久,神交已久啊!”此时,我望着他在笑脸。他的笑不像一般人那种“哈哈”式的,而是似笑非笑,张口不大,好像要掩饰,但又掩饰不住似的。在他笑的间隙,我瞟见他书橱里静放着一本半旧的白落梅散文集《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是我十分喜爱的书,空灵的文字,唯美的意境,让人爱不释手。大抵是因为他说的“神交已久”和这本散文集让我十分渴望与他交谈——我是一个不太善于与陌生人说话的人,但与他聊着聊着便兴奋起来,毫无顾忌地说了许多想法。他也高兴地谈着教育理想,透露出对人才的极度赏识之情。那个下午,时间过得飞快。临走前,他赠我一本《梅溪》杂志,要我回去好好看看,并再三强调,湘府一定有我施展才华的舞台。
当我离开办公室时,他叫住我,猛地大声说:“吴老师,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明年一定来湘府!”我再次望了他一眼,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突然觉得他黝黑的皮肤才是智慧的象征,因为积淀了岁月的沧桑,那条花色的休闲短裤显得那么得体大方,让一个闷热的晚夏都充满诗意。
回永州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梅溪》,方知彭校长爱写诗,擅长书法。他策划的“金秋诗会”“校园文化艺术节”开展得有声有色,他倡导的“国学立品,厚德笃行”治校,学校管理颇有特色,办学质量大幅度提升。尤其让人感动的是彭校长一段深情的文字:梅溪,我们的孩子!你潺潺的流水,有如逝水流年,流走的是成长的岁月,留下的是成长的痕迹。读着他的文字,我多想再去看看那一湾小溪。
第二次见到梅溪,是因为被邀前去“湘府讲坛”讲座。讲座前,彭校长激动地向全体老师介绍了我,并十分抒情地说:“那一夜,读春来的《孤舟话语》一直读到凌晨四点,我被他的教育情怀深深感动。此时,我想借汪国真的诗句来形容我的心情——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台下顿时掌声雷动。我看见他表情严肃,昂着头,身着一件白色衬衫,非常儒雅。讲座后,我独自来到梅溪,静坐于溪畔的一块岩石上。溪水潺潺流淌,不急不缓,仿佛一位智者在讲述着曾经的故事,抑或描述着幸福的未来。我端详着溪水,它清澈晶莹,倒映着一路梅树,微风过处,斜疏的影子在波光里摇曳,我的心随之荡漾起来。在学生的琅琅读书声中,我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在书香四溢的校园里,手持书卷,正与梅溪亲切畅聊。那一次,盼望加入湘府的心更迫切了。
去年暑假,我被调入湘府中学,但因各种缘由,最后我爽约了。为此,我深感愧疚。
如今,每当独自一人时,常常会想起彭校长曾为我写的一段文字:
我问春来在哪里?
春来说,在路上。
是啊,我在路上,在去看梅溪的路上。
梅溪啊,我多想化作一树嫣红的梅花,在每个寂寞的冬日,陪衬在你的身旁,或者长成一朵浅浅的幽兰,听你诉说一段美丽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