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缪斯
为了尽可能真实地还原历史,作者对格雷斯生活的时代的社会状况、文化习俗等,都进行了详尽的调查。而且,作者在讲述自己的故事的同时,始终不忘摘录一些当时关于这起案件的第一手资料
有人曾这样说过:“加拿大文学没有皇帝,但有位女皇,她就是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无论这句话是恰如其分也好,言过其实也罢,《别名格雷斯》都以它巧妙的情节设计、别出心裁的叙述方式、深邃的哲理内涵和思想力度,为其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明。
《别名格雷斯》是一部脱胎于真实案件的“非虚构类作品”,其女主人公——年纪轻轻便背上两条命债的格雷斯·马克斯,历史上也确有其人,被称为加拿大最臭名昭著的女人之一。格雷斯·马克斯生于爱尔兰,后来随家人一起移民加拿大,从十几岁起便开始在富人家帮佣。根据小说里的描写,从离开家独立生活开始(那时她的年纪小得可能令人无法想象),格雷斯便过着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的帮佣生活,命运像风中的野芦苇一样摇摆不定。对于那个时代出身与她相同的女用人而言,生活的支柱便是能在一个家庭里长久地待下去——直到她建立自己的家庭,开始受另一种形式的支配。
然而,对于格雷斯而言,命运在她来到一个新的家庭时却悄悄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扭转。三个即将完全改变她的命运的人出现了,他们分别是南希·蒙哥马利、托马斯·金尼尔和詹姆斯·麦克德莫特。一场血案将在他们四人间发生,格雷斯不可避免地被牵连其中。
在惨剧最终发生之前,这四个人之间恩恩怨怨的真相和细节,我们恐怕永远无从得知,只能像过去和现在的无数作家一样(包括本书作者),从种种靠得住或靠不住的证人证言中,寻找蛛丝马迹。但铁一般的事实是:最后南希·蒙哥马利和金尼尔被发现惨死在宅子中,前者后被查出已怀有身孕,而谋杀这二人的正是他们的女佣格雷斯和男仆麦克德莫特。
本书便是围绕着“格雷斯是否有罪”这一悬念展开它的情节和思索的。
由格雷斯的讲述,我们得知,她出生在一个问题多多、矛盾重重的家庭。她有一个蛮横无理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命比纸薄软弱无力的懦弱的母亲,还有一群姊妹。全家人在经济上依赖她家境稍好的姨妈。而当姨妈一家人决定,自己已经无力再负担这个大家庭的日常开销时,一家人便被赶上了去往加拿大的轮船。轮船上恶劣的环境很快就要了她孱弱的母亲的命。母亲的死给格雷斯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不但迫使她过早地负起了家庭的重担,而且给她的心理留下了永远的阴影。
好友玛丽·惠特尼死后,格雷斯一连换了几个东家,工作一直不顺利,直到她最后被托马斯·金尼尔先生的管家南希·蒙哥马利相中,来到金尼尔先生豪华而偏僻的宅邸里工作。在那儿,她认识了单纯的少年吉米·霍什与同样受雇于金尼尔先生的詹姆斯·麦克德莫特,这两个男人都将对她的命运造成重大影响。
毫无疑问,南希·蒙哥马利与托马斯·金尼尔之间存在私情。初来乍到的那段时间里,格雷斯虽说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直到麦克德莫特将这桩事向她和盘托出,她才真正明白南希在这屋子里过得像个“贵妇人”的真正原因。或许正因为这一缘由,新来的女仆格雷斯一直与南希相处不融洽,这种微妙而异常的主仆关系使得矛盾和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爆发,“可怜南希非贵妇,她却待我似贱奴,逼我从早累到晚,逼我早早进坟墓。”后来,在血案发生后,大部分人对于格雷斯群情激愤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格雷斯在“残忍地”杀害南希后,取走并侵占了她的漂亮衣服和贵重的饰品,并且在被捕后非但没有对所犯罪行表现出一丝悔意,反而对她携带的那些受害人的衣物念念不忘。所有这一切都足以让人相信,格雷斯无疑是出于贪心、仇恨和对南希享有特权的嫉妒,才将她勒死在地窖的。
从格雷斯自己的叙述中,读者感受到的是赤裸裸的社会矛盾和下层女性的生存困境。
在玛格丽特以及许多研究者看来,人们对格雷斯案件一直不灭的浓厚兴趣,和始终对她褒贬不一的态度,反映了当时人们对女人的本性模棱两可的看法:“格雷斯是个女魔,女诱惑者,煽动犯罪的人?还是个不能自主的受害者,迫于麦克德莫特的威胁和对自己的生命的担忧而对谋杀知情不报?”在书中,玛格丽特通过格雷斯的自白,和她与众多辅助人物的关系,从深层次探讨她的本质和悲剧命运的根源。她在书中把格雷斯这一身份卑微,没受过教育的女犯人,塑造成了一个沉稳、睿智、具有天生的诗人气质的女性,对身周事物和时代风气的看法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些幼稚,但也不乏敏锐的观察力和独到的见解。
这样的艺术化处理,使得通过格雷斯这一人物的视角展开的叙述更加丰富独特,具有更深的思想内涵,文笔也更加优美。
与普通的罪案小说不同,作者并没真的将发掘关于格雷斯的真相的责任交给正直而矛盾的医生西蒙,而是更多地让格雷斯直接展示自己的梦境和想法。这样,发掘真相的任务,实际上就落在了作者与读者头上。格雷斯·马克斯的真正面目,将在一页页作者精心安排的文字中,一点一滴地清晰起来。
责任编辑:徐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