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宝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针对以往过度依赖“三驾马车”的纠正,多余产能需要及时淘汰。
市场与政府都是实现经济发展的工具,要善用两种工具获得经济的稳定
3月22日至25日,博鳌亚洲论坛2016年年会召开。来自世界各地的中外政要、知名学者和工商界等领域代表,聚首博鳌小镇。四天时间,共召开了50多个分论坛会议,论坛议题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诸多领域。
在分论坛中,涉及中国经济发展的分论坛最为引人关注,大家希望透过论坛内容分析中国宏观经济政策的走向。
3月23日下午,在“‘三驾马车论再思考”分论坛上,出现了激烈的争论。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前世行高级副行长、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表示,不同意吴敬琏关于“三驾马车”的说法,他不认为“三驾马车”理论是错误的分析框架。
近些年来,在分析宏观经济走势的时候,政府和学术界习惯用“三驾马车论”,认为经济增速取决于消费、投资、净出口的需求强度。对此,经济学家吴敬琏批评认为,“三驾马车论”分析方法有重大的缺陷,是用短期需求的分析去解决中长期的经济增长问题。
而在林毅夫看来,每年的经济增长有3个来源,即出口、投资、消费,过去、当前、未来皆如此,并无不妥。
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发生后,中国宏观经济学界一些专家学者在分析中国宏观经济走势之时,认为经济增长速度取决于消费、投资、净出口“三驾马车”的需求强度。
根据“三驾马车论”,中国经济的增长乏力,是由消费、投资和净出口等三项需求不足造成的。只要能够把需求扩大到足够的水平,增长就能够重上台阶。
对于“三驾马车论”,从2012年开始,经济学家吴敬琏就开始撰文提出,这一套分析方法有重大的缺点。吴敬琏认为,“三驾马车”分析法是凯恩斯主义的短期分析框架的变形。凯恩斯主义认为,需求的强度决定供给的规模,因此,产出总量等于由消费、投资、财政赤字和净出口四项需求构成的社会总需求。不过即使凯恩斯主义的经济学,也只是运用这一理论框架来讨论短期经济问题,把它用来分析长期发展趋势显然是用错了分析框架。
研究应对增长减速的方针政策,可以运用不同的分析框架。运用不同的分析框架,所得出的政策结论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吴敬琏认为,由这种分析得出的政策结论也是有问题的。因为消费、投资、出口需求有多大,归根到底是由一些客观因素决定的,并不取决于人们的愿望。以进出口为例,它最终取决于整个国际经济格局。
“每一次出现了经济速度下降,用‘三驾马车的分析办法算来算去,最后的结论就是进行强刺激,多发钞票,多上投资项目。许多人已认识到这不是个好办法。研究长期增长趋势更可靠的方法,是对驱动经济增长的三个因素: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和生产效率的状况进行估量。”吴敬琏说。
吴敬琏还举例称,2009年,政府用4万亿元投资(两年)、10万亿元贷款进行刺激,虽然造成了增长率的短期回升,但货币超发、负债增加等消极后果也同时发生,成为需要长期消化的负担。2012年以后,又多次采用增加投资的办法刺激经济,但正面效果愈来愈差,负面效果愈来愈大,这使许多人认识到这不是个好办法。
林毅夫对此予以了反驳。他认为,从投资增长率来看,在“十一五”规划期间,也就是从2005年到2010年“十一五”规划当中,中国的投资年均增长率是25.5%;在“十二五”规划期间,也就是从2010年到2015年这五年中国年均投资增长率是17.7%。
“去年当我们首次提出供给侧结构改革的时候,中国的投资的增长率只有10%了,我们把价格因素考虑进去的话也只有12%,也就是说我们要把这个讨论放在我们的背景当中,为什么我们要谈供给侧的改革,并不是因为中国投资太多了。”林毅夫说。
从消费比重来看,2006年,中国消费占GDP的比重不到40%。2015年消费占GDP的比重已经达到了66.4%。
因此,在林毅夫看来,“如果你把这些事实加以考虑的话,我们再讲中国为什么进行供给侧结构改革的时候,不能够再说中国投资太多、消费太少了!当然理想的状况我们提高投资的效率再好不过了,我们中国过去这样做,将来也应该这样做。”
在博鳌亚洲论坛的“‘三驾马车论再思考”分论坛上,对于“三驾马车论”是否存在缺陷的问题,耶鲁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陈志武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陈志武表示,消费投资出口等等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但问题在于谁来决定这个投资,谁来决定消费和出口。
陈志武认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针对以往过度依赖“三驾马车论”的纠正,多余产能需要及时淘汰。市场与政府都是实现经济发展的工具,要善用两种工具获得经济的稳定。“同时,中国面临的一个根本性挑战是发展有深度的可靠资本市场。”
如果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针对以往过度依赖“三驾马车论”的纠正,那么过去30多年的高速增长是怎么来的呢?
在吴敬琏看来,高增长的背后“主要是靠大规模的投资”。
吴敬琏还认为,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促成高增长:第一个因素是大量新增的劳动力,也就是所谓的“人口红利”;还有一个因素是效率的提高。改革开放对提高效率产生了十分积极的影响。一方面,市场化改革改变了城乡隔绝的状况,大量过去低效利用的农村劳动力和农村土地转移到城市,这种结构变化使资源的利用效率得到提高。另一方面,开放使中国能够通过引入外国的设备和技术,很快地提高中国的生产技术水平。
令吴敬琏担忧的是,“以上这些有利于维持高增幅的因素,有的正在缩减,有的已经消失”。他认为,研究长期增长趋势更可靠的方法,是对驱动经济增长的三个因素,即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和生产效率的状况进行估量。
也正是因为缺乏对驱动经济增长的三个因素,即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和生产效率的评估,政府推动经济高增长的背后在某些领域出现了产能过剩。
3月23日,海南琼海,博鳌亚洲论坛2016年年会在博鳌国际会议中心举行。
在陈志武看来,一些产能过剩是以往干预市场的结果。“如果是市场自然引导的投资消费,那么我们就无须分清到底是供给侧还是需求侧驱动经济增长。”
由于电视、互联网等媒体的普及,宏观经济政策的判断周期被大幅缩短。因此,陈志武还建议,经常参与政策讨论者要“给市场一些时间”。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而既然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政府就不要过度驱动刺激经济,给市场一些空间。
在博鳌亚洲论坛的“‘三驾马车论再思考”分论坛上,参与讨论的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尼古拉斯·拉迪也认为,重新考虑增长的“三驾马车”很有必要。“近年来,人们过度依赖投资和信贷的扩张。过去生产力下降的原因有结构性原因,也有其他原因。如何对资金和资源进行更有效的分配,这是供给侧改革需要考虑的问题。”
此外,尼古拉斯·拉迪还介绍了关于美国供给侧改革的比较经验。“上世纪80年代美国的供给侧改革实际上就是减税。”
OECD G20协调人加布里尔拉·拉莫斯则建议,中国应该先找出目标是什么。要实现这个目标,相配套的社会医疗投资,创新研发政府投资以及包括宽带在内的基础设施投资,都将是长期性问题。
“传统行业产能过剩问题不仅困扰中国,全世界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在加布里尔拉·拉莫斯看来,应当通过市场来削减过剩产能。政府要适时发挥监管作用,但企业在市场中的介入和退出则不应成为政府的着力点。同时,政府也要注意提高公共投资的质量,优化资源配置。“投资的质量非常重要,可以帮助中国实现可持续的增长。”
此外,拉莫斯还强调,“只让央行采取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但没有与之配合的供给侧改革和财政政策,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