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柏霆
一朵朵柳絮飘飞在草坪的上空,校园里氤氲着淡淡的芳香,一群群男孩子你追我赶地在操场上奔跑,女孩子们围成不同的圈,有的踢毽子,有的在丢手绢。风很轻,只是撩乱了你的刘海儿;风很静,似乎只有眼前的安详,全然看不出心中的澎湃。
十五岁大概真是个情窦初开的年龄,不知道为什么总去注意那些擦肩而过的女孩,脑子里蹦跳出稀奇古怪的念头来。母亲总说我还小,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那天,窗外下着蒙蒙的细雨,风拂过脸庞有种柔柔滑滑的滋味。走在通向教室的走廊上,忽然“不该想的事”衍生出的藤蔓盘绕纠缠,我竟稀里糊涂地撞上了你。你长得很清秀,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你的脸涨得通红,我也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着了火似的。你竟先向我道歉,我认为这应该都是我心思神游的错,我也接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你竟朝我腼腆地笑了,风撩动了你的刘海儿,我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一眼。
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你也默默地注视着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我两手托着烧得滚烫滚烫的脸颊小跑了几步,却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追寻你越走越远的清秀的背影。
回家的路上思绪有点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走上公交车,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站牌渐渐远去而模糊,正如那个越走越远的清秀的背影。
起身下车。一阵微风徐徐拂过发烫的脸庞,走在回家的小道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披挂着夕阳。路边的野草,齐腰高,用手慢慢地轻抚。风静悄悄地吹过,吹动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迷乱双眼。
松开手,野草伴随着柳絮,盘旋着飘上天去。捋去迷眼的发丝,抬起头,瞥一眼夕阳,很刺眼。总是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徐徐地展现出那幕尴尬的画面来。
踢着一个被丢弃的易拉罐,一会儿使劲,一会儿轻缓,没有人可以理解我心中的沉闷,即便是我自己。听着易拉罐与地面的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丝毫没有减缓我的烦闷,猛地一踢,它滚得很远,就像一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我们大多喜欢听一些伤感的歌,虽然听不懂歌声中写的故事,但总有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的心事蒸发成云,再下场雨却舍不得淋湿你。感谢我不可以住进你的眼睛,所以才能拥抱你的背影。”不知道这时我为什么刹那间读懂了这句歌词的含义。《背影》,在小小的世界里,伸手便可触及的音符,熟悉的旋律,情绪总是会莫名地拉扯,心底分明是害怕的声音。猛然发现,那首歌已是一把锁,锁住一段情,一段时光,一颗温暖的心。
后来我也在走廊上几次遇见你,看清了你的美丽如水中月般,并且丝毫不留痕迹。你都朝我微微一笑,可我总是假装没看见。但我却看清了你的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就算是该死的蚊子叮的一个小小的包;我能读出你脸上的表情,即便你已将内心的感受埋藏在最深的谷底;我还能分明地感受到你平稳的呼吸,所以不需抬头就能知道你的存在。
不知在校园的其他角落偶遇了多少次,总萌生出淡淡的喜悦和不露痕迹的满足。我没有特意来到那些地方,或许你也没有,始终没有明白老天为什么给予我这么多次邂逅的机会,可我始终不敢开口。我怕,我才十五岁。
后来,我便想躲着你,只要远远看见你走来,我便去选择另一条小道。看着那第一次邂逅的走廊,习惯了静静地观望,望穿秋水般的观望。那搁浅的心事飘摇,在时光里变得瘦削单薄。
风静悄悄地,飘飞起一朵朵柳絮。
我开始后悔在这不合时宜的十五岁遇见了你。假如没有遇见你,我也许像从前那样注意擦肩而过的女孩,萌生出稀奇古怪的念头来,而终归忘记她们的模样。但是,若从没有这样的一次遇见,十五岁的我怎会知道,有种情愫,痛着流泪,笑着想念,却依然令人如痴如醉。
一首歌,也许是一段不愿提及的记忆。
一段路,也许是一种不愿抹去的情愫。
一个季节,也许是一个不愿言说的故事。
本不爱春天,不喜欢这绵绵不断的春雨和肆意乱飞的柳絮。当一个身影闯入我的视野,闯进我的生活,已然不知所措,却惊醒了这个季节潜藏的温暖。于是,我开始喜欢春天,喜欢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有着迎春花的颜色。那些温暖,越想越淡了,留下的,只是一处清寒。黄昏下,孤寂将影子拉长;夜幕下,月影将悲伤唱响。我所爱的春天,依然有笑声,只是伴有一分苦涩的味道,一条长长的背影。而那个背影离我越来越远,追也追不上,只有一个曾经的回忆挂在心头,独自摇曳。
我庆幸你的出现让十五岁的我明白了情窦初开的含义。当听说你踏着风儿离开时,只觉得周边空气骤然下降,那些悲伤的因子充斥在我的鼻间,一种酸酸涩涩的情感在心底滋生,我竟慌乱得不知如何将它们赶走。
或许,每个十五岁孩子的心里都潜藏着一首歌,在独自一人时静静反复吟唱。就算只是为了怀念那次尴尬的偶遇,那个遗忘不了的背影和静得无人注意的微风。
(丁香清幽摘自《作文与考试》2015年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