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文毅脸上毫无表情。他拿起离婚证书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甚至没再看海棉一眼。文毅能感觉到海棉要哭的样子,这个与他相恋相伴了十五年,为他生育了一双儿女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此刻的所思所想?不过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又有什么法子呢?文毅看来,即成陌路之人,还管别人干吗?
紧随其后的海棉心情沉重,复杂,痛心。文毅那果然、决然离去的背影,仿佛逃离苦海一般。这曾经让她依恋的身影,正在拉开距离。这种距离就像一条鸿沟,可能再难逾越。离婚,海棉是心甘情愿的,可文毅那决绝的态度中伤了她。海棉的心情开始坏起来,她想,你他妈的就那么想离开我?夫妻,这种关系真是好笑,翻脸比翻书还快,陌生人还客客气气顾及一点情面呢!海棉一激动,不觉落下泪来,一滴滴滚烫的热泪从脸颊滑落,流进口里,咸咸的,打在地上,湿了地面。海棉自认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可以忍受寂寞和艰辛,可以吃苦耐劳,但无法忍受漠视和抛弃,她的眼泪不可节制地流落,迷糊了眼前,以及眼前的一切风景。
一转眼,文毅消失在了人流中。当海棉擦拭眼睛再次发现他的时候,路边一个红衣女人正使劲向他招手,文毅挥动手臂,也飞快奔过去。这个女人,她印象太深,她就是前不久在海棉面前出现过的女人,就是那个死不要脸要海棉把文毅让给她的女人。原来是这个臭婊子等不及了,海棉心里说,真不要脸的骚货,你他妈就没见过男人,难道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这样的臭男人也要,还喜欢的要命,真是可笑。老子才不稀罕呢,难道这个婆娘还不知道文毅是个没用的东西?但不可能啊,这对狗男女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就不知道他文毅是个怎样的货色?这个男人也算男人?他妈的就从来没做过一次真正的男人。这种男人,只不过拥有一个男人的躯壳罢了,充其量算得上一个烂水果,不,臭鸡蛋还差不多,想起来都恶心。没想到这样的男人还有人争,真是笑话了!这样想的海棉突然得到奇怪的安慰,眼泪瞬间打住,眼前又出现亮丽的街景,天空依然明朗。
海棉使劲一甩脑袋,她那飘逸的头发随风摆动,嘴角流露一丝笑意,那笑意意味深长,苦涩而酸楚。
二
海棉回到家的时候,母亲问,离了?海棉说,离了!
母女俩各自忙活她们小店的经营,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海棉记事的时候知道,父亲是一个法官,威严而且神圣。她和母亲从农村来到这个城市,享受着城里人的生活。在一二十年前,这种生活,足以让农村女人羡慕得眼睛流血了。农村女人对城市有种天然的向往,但很多人一辈子也只能是痴心妄想罢了。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父亲在一次办案中出手打人丢掉了工作,说他是执法犯法。没有了经济来源,母亲在城市的边缘开了一家小餐旅馆,借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回家后的父亲,无所事事,烦躁不安,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很快变成一个十足的酒鬼,喝了酒就与人提劲打靶,高谈阔论,谁也不放在眼里,人人都惧怕他三分。海棉回想起每一次父亲打骂母亲的样子就后怕,每一次母亲都把海棉抱的紧紧的。海棉的母亲说,你打我骂我可以,只是不要伤了孩子。母亲理解父亲,哪怕她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伤,她依然无怨无悔。母亲对海棉说,以前你父亲当官的时候对我很好,带我周游了许多名山大川,把我当作心肝宝贝一样看待,如今他心情烦躁出现这种状况,海棉你要多多理解父亲。海棉也看到,不喝酒的时候,父亲对母亲很好,有说有笑,这时候海棉也跟着说笑,海棉觉得这是多么值得珍惜的快乐时光。这时侯,海棉才可以看到妈妈脸上灿烂的笑容。妈妈笑起来真好看,像一朵盛开的花儿,妩媚迷人。
可是海棉父亲,他背着她们母女给客人介绍小姐,次数多了,有些小姐便主动慰劳他。这时候海棉就报告,妈呀,爸爸又去了。母亲无奈地说,让他去吧,免得他在家里胡闹。海棉知道,那些小姐干的都是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坏事。她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变得那样丑陋,是父亲变化太快,还是妈妈太过善良,把爸爸惯坏了,无原则了,让父亲这样为所欲为。每当父亲和一些男人从那不堪的地方回来,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可耻的笑容,满口不堪入耳的脏话,海棉对男人就厌恶的想吐,认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像她的母亲,这样温顺勤劳的女人,父亲居然可以无视她的存在,还不时打骂她。可怜的母亲还得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操持这个家,辛辛苦苦赚钱养活一家人。
父亲终究因为烂酒过度,过早离开了人世,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艰难的继续她们那清淡的人生。
三
海棉对男人看法的改变,是在她认识文毅以后。
没有什么特别,给他们制造这个交点的是一个介绍人。
那一年海棉十七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清丽可人了。
这一天,一个老妈妈带着一个小伙子走进了海棉的小店,这个女人海棉认识,她就是这一带专门给人介绍对象的媒婆。
这两个人的到来,海棉马上明白了几分,脸上泛起红晕,动作也变得羞涩起来。这样子的海棉,徒增了一种少女的青春亮丽,像含苞待放的花蕾,粉里透红,像叶片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散发出柔美亮光。文毅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他怕亵渎这份纯真的美丽。媒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和母亲一边说一边笑。不时看看海棉,又看看这个名叫文毅的小伙子。海棉不想知道她们说什么,她偷偷看了小伙子一眼,这人文静清爽,带着浅浅的微笑,样子蛮可爱的,像个学生,还透着稚气。海棉匆忙干完手中的活,丢下在场的人,一溜烟无了影踪。
海棉在外面朋友家耍了很久,她估计来人走了,才慢悠悠的回家。
母亲靠近海棉,用手轻轻拐了她一下说,咋样?
海棉的脸又红起来,却装作不知道,啥子咋样?我在外面玩去了。
别装了,你心里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个小伙子咋样?母亲眉开眼笑地说,据说那个文毅在一家工厂上班,干的也不是粗活重活,我看蛮可以的,就不知道你咋想?
妈——海棉难为情地叫起来,我还小呢,忙着谈什么对象,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很正常嘛,妈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也不小了,要不交往试试?
妈呀,是不是那个老妈子给你什么好处了,还是他们带来的这点东西把你的嘴巴给封住了,你这样替别人说好话,我还是不是你女儿啊?
母亲伸手在海棉身上轻轻打了一下,说,我才不稀罕什么东西呢,可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我能不关心吗?你长大了,找个恰当的男人是早晚的事,你呀,还不知道妈是为你好吗?
海棉撒起娇来,说,我不,和妈在一起才好呢!
海棉口头上不说,心里高兴,她相信母亲的眼力,她喜欢做母亲高兴的事情。
从此,海棉脑海里不时浮现出文毅的影子,那文文静静的样子,浅浅的笑,咋就与她所认识的男人不一样呢?工厂,那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他工作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
海棉想,是不是自己暗暗喜欢上人家了;可她很快冷静下来,但不知道人家咋想呢!
四
这是一个周末,海棉没有想到,文毅下了班径直往她家里来了。
接过文毅带来的水果,母亲周到热情地招呼他坐。不知啥时候,母亲不知不觉地离开了。
文毅见海棉忙个不停,赶紧上前帮忙,很快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熟络起来。
文毅说,海棉,你真幸苦。
海棉说,我倒没觉得有多幸苦的。
正说着,母亲回来了。她口头责怪女儿让人帮忙,心下高兴,她不喜欢那种只会袖手旁观的人呢。这样子,让文毅没有了局外人的感觉,他逐渐有了一种归属感,一种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他很快变得自然了许多。在这个家,这种变化,没有因为多一个人而感到拘束和尴尬,反而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这仿佛是上天有意的安排,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海棉逐渐变得轻松起来,在这种默默而又无需多言的氛围中,一种新型的家庭关系就这样开始了。
这一天,海棉来到了文毅的工厂。虽说从农村来到城市多年了,可海棉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大环境:高大的烟囱、翠绿的草坪、成排的绿树,宽阔的厂区、厂房、过道……这些,都让海棉大开眼界,心情为之舒爽。
晚上,文毅和海棉来到一处僻静的草地上,这时夜色渐浓,行人稀少,星月当空,好一个朦朦胧胧的世界。
文毅伸手去挽海棉的手,海棉先是一惊,全身有些僵硬,她四顾无人才又放松下来。
他们相伴而坐,有说有笑。
海棉注视着天空的云彩,欣赏着厂区华灯的初放,她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一种想要飞翔的感觉,想要歌唱的感觉。海棉想,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定很幸福,很安乐,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成为这里的一员,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海棉,你在想什么?文毅见海棉眼睛一闪一闪的,禁不住好奇地问。
我在想妈妈,不知妈妈现在在干什么?她一定在担心我。海棉撒了谎,不过她确实有点想妈妈,晚上离开妈妈,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对她来说,恐怕还是第一次呢。
你妈妈真好,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感觉到她的善良和真诚;我相信,有这样好的母亲,也一定有一个好女儿。上天保佑,一个美丽可爱的仙女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个仙女就是你。文毅说着,就用手指在海棉的鼻尖上轻轻划了一下,划得海棉的脸痒痒的。
海棉笑了,笑得是那样迷人,不仅因为文毅甜蜜的话语,更重要的是,她听见了一个男人这样夸奖母亲。妈妈就好像这眼前的光景,柔和而华丽,带给她希望和梦想,安稳和富足。没有妈妈,海棉感到不安和恐惧。
这个话题,让海棉打开了话匣,同时也放松了警惕,海棉想,一个看重母亲的人,他一定也是一个懂得爱与责任的人,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海棉突然觉得幸福拥抱了她,她没有拒绝这浪漫温馨的幸福。
朦胧的月色,如水一般倾泻,覆盖在大地之上,由此产生的丝丝暖意,让这个注定不平常的夜晚,听得见花开的声音与他们彼此的心跳。
五
福兮祸兮,海棉没有想到,伴随这份甜蜜而来的,还有一份难以言喻的苦涩,那是一把无形的刀子。
这是海棉和文毅交往多久以后,海棉已经记不得了。海棉只记得,那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那一夜,海棉向文毅袒露了一个少女的身体。女人穿上衣服的美,那是一种自然的美,一种刻意的美,一种装扮的美,这种美,需要用眼睛和心灵去鉴赏,是一种自然的亮光,鲜活的姿彩,给人以愉悦和吸引。文毅此时,他面对的是一个新奇的世界,一个没有遮掩的身体,一个全心的交付和给予。文毅第一次面对这份美丽的时候,他惊呆了,这是一种与自然美截然不同的感觉,冲击视角的,是一幅美妙的图画,触及心灵的,是一种血流的涌动,欲望的升腾,水乳交融的渴望与冲动,一种迷失,一种占有,甚至是一种破坏……
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文毅直接覆盖,实现一个男人的占有,开始那种原始而又无比新鲜的男人与女人的运动。
文毅感觉自己仿佛翱翔在天空,自由自在,他只听得见风的声音,仿佛游荡在无垠的海面,那是一种力量的狂奔,一种灵魂的释放,一种酣畅淋漓的畅游。
突然,文毅感觉自己松弛了下来,如同垮塌的堤坝,水流一泻千里;像一只受伤的鸟,垂直坠落;像散架的船只,找不到抓捞的木板。他不得不放弃和终止这意犹未尽的旅程。
海棉放开对文毅的拥抱,她看见了文毅脸上那种满足和充满歉意的表情,她突然又想起了父亲,以及和父亲在一起的那一群男人,他们那丑恶的面孔,淫邪的狂笑,刚才的激情迅疾被冲淡,像一杯白开水一样寡然无味。
一切就这样结束,夜晚复归宁静。文毅的鼾声想起的时候,海棉想,难道这就是那些男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这种生活的美好,她有一种被人捡起来又丢弃的感觉,就像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突然给了她耳光,这是一种爱恨交织的酸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愿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一个小小的失误。这样浮想联翩的海棉,渐渐迷失了枕边的鼾声和虫鸣,进入了梦乡。
海棉,今夜梦归何处?
六
大地苏醒,窗外发出亮光的时候,海棉再次被文毅的袭扰弄醒了。这时候文毅的身体也开始了沉睡后的复苏,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他的亲吻狂风暴雨一般落在海棉身上,像要把海棉融化。
干嘛?我还想睡觉呢。海棉睡意正浓。
我想好好看你。文毅说着就把海棉搂在怀里,抚摸起来。海棉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那样柔软而细滑,富有弹性。文毅的爱抚渐渐撩起了海棉的激情,她开始迎合着。
文毅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爱意,那种舒畅是淋漓尽致的,迫使他用尽全力去撞击,去开垦,去挖掘,文毅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这是一个男人的幸福时刻,这是一种不惜流血流汗也会心甘情愿去付出、去拼搏的事情。
正在海棉听到耕地的声音,风雨的声音,电闪雷鸣的声音,被抬起、被压制,被驯服,被放纵,找不到彼岸,想要被救起,被抓住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文毅热汗淋漓,身子发抖,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异样,动作变得奇怪了,她有了再次被丢弃、被玩弄的感觉。文毅感觉自己像一个泄气的气球,可就是储不够足够的力量,不能像一个勇猛的战士前去冲锋,他越是努力,越是感到失望和无助。
试了几次的文毅彻底败下阵来,仰面朝天。天啊,我他妈这是怎么了?啊……文毅发疯一般四肢乱打,捶打着自己的身体,那身体重重地摔在床沿上,发出一阵轰隆的闷响。
海棉被文毅的举动彻底惊呆了,她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流,她知道,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安慰这个受伤的男人。海棉心里乱作一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滚开,你走。文毅突然推开海棉。
海棉一动不动躺在一旁。走?我往哪里走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是第一个看见我身体的男人,注定就是我跟定的丈夫,无论你的未来当官还是讨口,我海棉都跟定你了。
海棉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披衣起床,收拾这份被破坏了的心情,她想,生活无论如何还必须继续!
海棉推开屋门,一股冷空气迎面扑来,很冷。
七
海棉和文毅聚少离多,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四年。
海棉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在她看来,伺候男人,生儿育女是女人的本分,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至于那深夜里的痛苦,那是隐秘的,经历了这么些年,特别是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女之后,海棉把心思都放在照顾他们身上,她把那些事都看淡了。
人嘛,很多时候都是活给别人看的。海棉认为,做好被人看得见的人都已经不容易了,何必在意那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呢?因此,从表面上看,这个四口之家依然是一个和美的小家庭。
海棉和文毅婚后进入第十五个年头的时候,他们努力维持的平衡还是被打破了。海棉做梦也没有想到,文毅在外面居然有了别的女人。
开始的时候海棉和她母亲怎么也不相信,文毅自从进入她们这个家,勤劳爱家,口碑还不错。海棉看好文毅的这一点,她才有勇气战胜自己,说服自己。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找上门来,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文毅远远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海棉,他不敢迈进这个家。
女人说她是发自内心喜欢文毅,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海棉说,好啊,只是他还有两个孩子呢,你是否也愿意一起接纳?
女人说,我爱他肯定爱他的全部,善待文毅的孩子那是肯定的。
海棉说,其实我也正有离婚的想法,待我和文毅商量好之后,我会成全你们的。
海棉强颜欢笑,装作轻松,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再和这个女人纠缠下去,她肯定会崩溃了。
你去吧,你把文毅叫来,我和他好好谈谈。
文毅蹑手蹑脚走回到这个熟悉的家门口的时候,海棉长年沉积的愤怒瞬间迸发了。
文毅,你要离婚?海棉说出这几个字几乎声音都变了。
文毅说,是的,我们在一起没有感情,我已经找到真爱了。
正在小店里忙碌的海棉抄起锅碗瓢盆扔向文毅,发疯似的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良心被狗吃了,这些年老娘是咋过来的你不知道吗?你给老子滚,滚得远远的,老子一秒钟也不想看见你!
文毅见势不妙,挨了几下之后,抬着受伤的手,逃也似的被女人拽走了。
海棉的骂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哭;她的哭声凄凄惨惨,把周围人的眼睛都弄红了,旁人也忍不住用袖子擦拭眼睛。
母亲只说了一句,我的儿啊,母子俩抱在一起,在母亲的抚慰下,海棉渐渐停止了哭泣。
老子有什么必要为这样的男人守节,海棉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报复。文毅,你请我吃早饭,也别怪我请你吃晌午,你等着瞧吧。
走到远处的文毅挣开女人挽着的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种失望失落的伤痛冲击着他,折磨着他,他甚至后悔,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狠心了。
女人说,你后悔了?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帮你哦,我的戏演还可以吧?
你给老子滚开点,你走,给你的酬劳不会少你一个子儿,让老子静一静。文毅说着就哭了,哭得稀里糊涂。
那我不管你了,亲爱的老公。女人说着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呸,文毅朝女人离去的方向吐口水,你他妈算老几啊?
海棉啊,我亲爱的老婆,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八
女人,一旦出现思想上的偏移,各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不久,一个男人就出现在了海棉的生活中,这个男人是在工地上承接木工工程的小包工头。
男人在海棉他们的小店进出过几次,慢慢就熟悉了,海棉从男人的眼睛里发现了他需要的东西。这是一个颇具幽默感的男人。
男人说,海棉,咋没看见你男人呢?
海棉说,我还是黄花闺女呢,哪来的男人?
男人说,那好啊,我也是单身,嫁给我行吗?
海棉说,好啊,只要你天天来照顾我们的生意,我就嫁给你,哈哈哈。
男人说,当真?
海棉说,哄你是小狗。
没想到这样的玩笑话慢慢成真了。这天,男人邀请海棉去城里,海棉居然答应了。母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没有反对,海棉知道她是默许了。
男人带海棉选购时装,只要海棉看上的,他毫不犹豫的统统买下来,很快他们就有了颇丰的收获。
海棉和男人吃过午饭,男人带她走进了一家宾馆,海棉又一次看见了男人眼睛里发出的亮光。
自然而然的,他们像一对和美的夫妻关起房门,走进了属于他们两人的生活。
海棉说,来吧,只要你需要,我给你。
男人不慌不忙,他将海棉搂在怀里,抱在膝上,深情注视,亲吻海棉的脸,她的脖颈。
海棉被放倒在床上,男人将这件艺术品的包装慢慢打开,那种贪婪、那种渴望,像要吞噬海棉的样子。
海棉闭上双眼,任凭男人在她身上抚摸,亲吻,身子不由扭动起来。
男人说,海棉,我要吃你了。
海棉说,吃吧,我也正想。
海棉和男人轻车熟路,他们相拥走进了深山密林,那里雾气缭绕,草木馥郁,散发着湿热和清香。在这梦境一般的魅惑里,海棉感觉到了身体里热潮的涌动,她想奔跑,想逃离,又想抓紧,想挣扎,她急切的想要在这片天地间撕开一条裂缝,找到新鲜的可以畅快呼吸的空气。
海棉听见男人说,海棉,我要飞。
海棉说,飞吧,把我也带走,我们一起飞。
就这样,男人带海棉登上了高山的顶峰,他们闻到了对方的喘息和热汗的香味,同时也感到了饱餐一顿之后的困倦。
平复之后的海棉,突然想起了文毅,她的脸上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男人说,我要娶你。
海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娶我?你老婆孩子咋办呢?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我是啊,海棉嘻嘻笑了。
海棉和男人四目相对,一起都笑了,任何语言,也没有身体的解除来的这样直接。
九
海绵和文毅离婚之后,文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老家。
面对故乡熟悉的山水、天地和草木以及衰老的老父母亲,文毅内心感到无比愧疚。这些年,他的生活轨迹多在外面,回到家里陪伴父母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更可怕的是,压在文毅心里的那份检查结果:肝癌。还有医生给他的判决:半年。半年时间,他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文毅想他的一对儿女,他总是想起每次回到他们身边,他们扑过来亲近他的情景。这些年自己只顾在外打拼,儿女与他们的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多,自己对他们的照顾和关爱实在是微不足道。
文毅把儿女接了过来,陪他们玩了好多处地方。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与爷爷奶奶亲热的样子,文毅含泪告诉父母,千万不要让海棉和孩子们知道他的病情。
文毅放弃了在医院的治疗,高昂的医疗费用可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况且,就算有足够的钱,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微小。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文毅,不过,当他从大女儿的口里得知,海棉和那个男人已经住进了高楼的新房,他又如释重负。
在文毅最后的几天里,海棉终于接到了文毅父亲打来的电话,告诉她文毅已经快不行了。
病危!这怎么可能,前一阵子文毅还带着一个女人呢,还有那么多人看到他们在工地上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过着幸福的生活。
那都是文毅故意为之的啊!文毅的父亲已经泣不成声了。
天啊,海棉一声大叫就晕倒了,好在母亲及时赶到把她搀扶住。
知道了真相的海棉母女俩带着孩子,来到了文毅身边。此时的文毅,已经不能言语,面对亲人的到来以及海棉痛不欲生的样子,文毅的眼角泪水长流。海棉为他擦干好多次,那泪水,还是像两条虫子一样爬向文毅的眼眶。
在医院这个静得可怕的夜晚,海棉睡意全无,眼里浮现的全是文毅和她生活十五年那些鲜活的往事。
在文毅身边,众人来过,复又离去;可是海棉,她不忍离去,不愿离去。
作者简介:蒋永忠,男,汉族,生于1967年2月,云南盐津人,昭通市作家协会会员,1989年开始先后在《蜜蜂报》《云南日报》《时代风采》《云南教工》《昭通文学》《昭通日报》及《豆沙关》等报刊发表各类作品100余件。现供职云南省盐津县教育局。
【责任编辑 赵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