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伤人

古文狂

在NBA赛场上，有种不同寻常的伤害，那就是偷袭对手的腹股沟。

没有比这性质更恶劣的犯规了，联盟对敢于这么干的人，应该直接驱逐出场，并且对整个赛季禁赛。

在这个联盟，一向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你把对手从空中拽下来，手上一定要有一个保护动作，以免受伤。大家都是职业球员，吃的都是同一碗青春饭，真的不至于下这个死手。但你看看现在，虽然联盟的身体接触强度不如以前，但偷袭腹股沟这个招数倒是有模有样地传承了下来。

好吧，你懂的，这种行为完全有悖职业道德，严重的还会给对手造成终身伤害。你们打的是NBA，又不是赢房子赢地，犯不着这么绝吧？

偷袭升级

克里斯·保罗一向擅长在进攻时拉开空间。但某些时候，他做得有些过头。在与雷霆比赛第二节的最后时刻，快艇暂时落后两分。保罗与站在左侧低位的德安德鲁·乔丹做了一个手递手配合，然后抓住机会中投命中。然而此刻，杜兰特站在距离保罗只有十英尺远的地方，捂着腹股沟部位作痛苦状。怎么回事？通过慢镜头回放，我们看到保罗在甩开防守时非常隐蔽地击中了他。

我们很难判断一个球员这样做到底出于有意还是无意，毕竟很少人会公开承认这一点。但值得注意的是，过去两个赛季，像这样恶意击打对方腹股沟的犯规数有上升的趋势。比如说，在2014年11月5日尼克斯对阵奇才的比赛中，J.R.史密斯在中圈附近面对小格伦·莱斯的贴身防守时向右突破，左手却重重打到了小莱斯的裆部。为此，J.R.史密斯遭到联盟办公室禁赛一场的处罚。短短几个月后，在2015年3月2日火箭对阵骑士的比赛中，哈登一脚踢中了勒布朗·詹姆斯的腹股沟。赛后，勒布朗对媒体记者表示“这绝对不是一个正规的篮球动作”，而哈登只是低声解释说“那只是自己的一个下意识反应。”同样，哈登也未能逃过禁赛一场的联盟罚单。

后来人们发现，联盟对这类伤人动作的监控，只是个开始。仅仅三周后，马刺遭遇凯尔特人。在第四节时，马刺老兵马特·邦纳为控卫帕蒂·米尔斯做掩护。马库斯·斯玛特眼看已经追不上，直接挥拳打中了邦纳的腹股沟位置。又过了两周，勇士后卫肖恩·利文斯顿在防守诺维茨基伸手掏球时，却掏中了对方的裆部。在常规赛的最后五周里，有三名有资格参加季后赛的球员都吃到了罚单。

事实上，上赛季发生的这类偷袭腹股沟的事件（四起）比过去五个赛季加起来还要多。但本赛季，这类高调伤人的事件还没有正式受到处罚。是联盟犯糊涂了，还是他们故意放任？

小个获益

恐怕很少有哪个体育联盟，能像NBA这样时刻将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人前。地板上发生的每一次激烈对抗，似乎都在提醒着我们：这些球员为什么不带任何护具呢？但球员们自有他们的应对办法——当大个子球员进行挡拆掩护时，通常要双腿分开，双手挡住腹股沟。而如果你想制造一个冲撞犯规的话，这个动作还要照做一遍。

但在其他体育运动中，我们似乎很少看到球员需要刻意这么做。当然在足球比赛中，当对方发任意球，防守球员做人墙时需要这样的自我保护。但在NBA，这样的动作你几乎每隔几秒钟就能看到一次。

当然，你的腹股沟并不仅仅是在冲撞和掩护时才会面临危险，有时篮球也可以成为攻击武器。对此，瓦莱乔有着切身体会。2010年凯尔特人对阵骑士的东部半决赛第四场，朗多把界外球捞回，并砸到瓦莱乔的腹股沟上。虽然这个漂亮的扑救动作足可以成为凯文·詹姆斯电影预告片的绝佳素材，同时让凯尔特人从中获益——他们得到了球权并且投篮得分——但瓦莱乔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凯尔特人是公认的球风干净的球队，但偶尔也会出格。比如说在2011年1月28日，凯尔特人对阵太阳。比赛第四节的最后时刻，他们以80比69领先。这时，凯尔特人内线帕金斯出现失误，太阳得球后下快攻。弗莱正准备投三分时，加内特用手直接戳向了弗莱的命根子。加内特因此被罚出场，但他没有有被追加禁赛，他为这个卑劣动作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缺席了该场比赛的最后四分钟而已。

在近十年里，联盟的比赛风格越来越依赖挡拆，其使用频率几乎是过去的一倍。根据视频跟踪得到的数据显示：2004-05赛季，联盟所有球队使用挡拆战术的总次数为20465次，而在上赛季这个数据已经突破了40000次。越来越多的大个子离开油漆区到外线防守小个子，这在联盟历史上还非常罕见。不同身高的球员在对位时，膝盖与腹股沟纠缠的机会增多，一些卑劣的小动作也就屡见不鲜了。

在这种状况下，大个子往往更容易遭到小个子们的暗算。2013年，身高1.85米的丹尼斯·施罗德攻击了国王全明星中锋考辛斯；2009年，身高1.96米的雷·阿伦肘击了身高2.08米的瓦莱乔；2008年，后卫罗伊·埃维因暗算体重122.5公斤的阿隆·格雷而被禁赛三场；在2006年季后赛中，贾森·特里用同样不光彩的方式重创了迈克尔·芬利。拥有14年NBA经验的老兵布伦特·巴里，目睹了当时的全过程。“那简直就像是一部暴力卡通片。”巴里说。“在这类交战中，小个子的优势在于：‘如果我击中了这个家伙的软肋，就能在瞬间击倒他。”

斯坦·范·甘迪把这归结为“小个子的专属动作”。“一般来说，当小个子们感觉自己遭到对方的非法掩护时，就开始启动这个专属动作模式……”大范·甘迪说。“一旦他们被大个子们的膝盖顶到，就会有这种自然的反应，但通常这并不是一种激烈的推搡动作。”

联盟把这定义为“正常的摆臂动作”。在一场比赛中，热火的德拉季奇在摆脱当时还在步行者打球的大卫·韦斯特的掩护时，摆臂击打了对方。最终，德拉季奇被处以一级恶意犯规，却没有遭到禁赛。

“这种情况通常会发生在高位挡拆中。”巴里说。“如果你被大个子球员的膝盖顶住，通常都会感觉不舒服。反过来说，如果有一个小个子那么对付你，你肯定会感到愤怒，但通常他都是冲着球去的。”

腹股沟受伤在NBA并不少见。上世纪90年代末，施拉姆夫和肖恩·布拉德利都曾因此而各自缺席过三场比赛。而在比赛的数据统计单上，他们的名下通常会写着“睾丸受伤”。如今，这样的外伤通常被隐晦地写成“腹股沟受伤”。上个月，马刺38岁的老将吉诺比利在一场和鹈鹕的比赛第三节中，和对方的大个子球员莱恩·安德森相撞导致下体受伤。当时，吉诺比利已经痛得无法走路，在球队训练师和邓肯的搀扶下才能离场。赛后，有马刺球员呵呵笑着，并不住打听吉诺比利的伤势，而帕克对此非常生气：“你们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不过，在成功接受睾丸修复手术后，吉诺比利终于伤愈回归。在对活塞的复出战中，他不无轻松地说：“我还算是个幸运的家伙。”

当然，像吉诺比利这样的患者，为了安全起见在比赛中最好带上一个保护罩，但并不是所有的NBA球员都愿意这样做，即使是像肯塔基大学泌尿科主任斯蒂芬·斯特普博士也持反对意见。二十多年前，斯特普也曾受过这样的伤。在戴上保护罩后，这位迪保尔大学的小前锋，在场上感觉非常不舒服。

“你会感觉自己戴上了一个不舒服的罩子。”斯特普博士说。“这会影响你在比赛中的发挥，通常球员们会马上把那个东西扔掉。”

搅基之爱

篮球场和其他的一些工作场所不同。对于办公室白领来说，他们习惯通过共进午餐来建立感情，而一些NBA球员则以偷袭朋友的腹股沟为乐。这种怪异的方式就像一根螺母，可以把球员间的心灵裂缝拧紧。

作为联盟中最著名的进攻犯规制造者之一，巴蒂尔非常擅长在球场上保护自己。而当被问及谁是NBA最厉害的腹股沟袭击者时，他毫不犹豫地供出了他的一位杜克大学前室友。“肯定是埃尔顿·布兰德。”巴蒂尔说。“他简直就是袭蛋界当之无愧的国王。”

说到这里，请注意，我们说的是一种朋友间的示好方式，可不要把它和球场上的恶意偷袭相混淆。巴蒂尔和布兰德曾携手在2000年和2001年帮助杜克大学两次杀入NCAA四强战，当年，这两人经常会在比赛中玩这样一个游戏：比比谁袭击队友下体成功的次数最多。如果你有兴趣问问很多NBA的现役及已退役的球员，他们大多乐于此道。“这其实也是尊重的一种方式。”巴蒂尔说，“或许你难以想像，我们乐在其中。”

为了防备被偷袭，巴蒂尔甚至为自己制定了一条严格的规则：“永远不要和埃尔顿一起搭电梯，否则就要付出惨痛代价。”

特拉詹·兰顿是前NBA球员，曾在杜克大学与巴蒂尔和布兰德做过队友。他深知这两个家伙的诡计，但很少介入其中。兰顿当时是一名大四生，比这两个顽皮的学弟要大上两三岁，碰到这样的事，兰顿也不会责怪他们。

巴蒂尔和布兰德之间的游戏甚至延续到了NBA赛场上。每当他俩的球队对阵时，巴蒂尔总会利用开场跳球前的间隙试图袭击布兰德来逗乐，反之亦然。“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的。”巴蒂尔笑着说。

当然，这种做法也不是布兰德的专利。追踪NBA历史，你会发掘出很多好玩的片段。2013年，布雷克·格里芬在一次比赛休息时，突然对他的前AAU队友钱德勒·帕森斯搞了一次突然袭击。几个月后，帕森斯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他。

现在让我们顺着足迹回到2015年二月，帕森斯的前队友德怀特·霍华德，这个贪玩的家伙甚至在一次接受完电视采访后，在摄像机镜头下公然偷袭二年级队友伊塞亚·卡南。这让你联想起霍华德在湖人效力时的队友保罗·加索尔。2012年西部半决赛第三场第四节，大加索尔在ESPN的镜头下公然碰了碰他的西班牙国家队队友伊巴卡的腹股沟，这引来评论员杰夫·范·甘迪的嘲讽：“他在干什么……我肯定吃不下去饭了。”

卡曼之痛

但是，如果你在赛场上恶意碰到对手的腹股沟，通常会将事态恶化升级。2013年3月，伊巴卡因恶意攻击格里芬的腹股沟部位，被联盟罚款25000美元。一年后，伊巴卡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袭击了格里芬，那是发生在2014年西部半决赛雷霆对快艇的第四场开赛后不久。但联盟办公室在仔细观看录像回放后，决定不给予伊巴卡任何处罚。

很多人相信联盟让伊巴卡逃过一劫，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但伊巴卡的犯规和2006年的那一桩突发事件相比，简直仁慈多了。

如果你问问斯图·杰克逊——这位前联盟副总裁负责所有球场上的纪律管理——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在13年的任期中，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对2006年五月雷吉·埃文斯重击克里斯·卡曼腹股沟的行为处以重罚。

事件发生在2006年的西部季后赛首轮中，当时快艇与掘金恶战正酣，洛杉矶人暂时在系列赛中以2比1领先。第四场，快艇在第二节暂时领先五分，快艇中锋卡曼和掘金大前锋埃文斯在篮下纠缠。突然，卡曼一把将埃文斯推倒在地。

然而，赛后经过录像回放，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埃文斯居然在比赛中狠抓了一把卡曼的裆部。据卡曼事后接受采访时描述，埃文斯不但狠抓一把，还用力进行拉扯：“我觉得他简直想要把我的睾丸扯下来！”卡曼说。

这次恶意犯规性质实在太恶劣了，但在埃文斯的个人维基主页上，写着卡曼的这样一句话“我很奇怪联盟为什么没有对埃文斯处以重罚”。ESPN的著名评论员迈克尔·威尔邦，当时是《华盛顿邮报》的专栏作家，撰文说他认为埃文斯应该被禁赛五场。但事实上，联盟办公室在经过一天的紧急磋商后，仅仅给予埃文斯罚款10000美元的处罚，甚至让他参加了接下来的第五场系列赛。这个名义上的制裁实在是太温和了。

为什么会这样？杰克逊说，当时他和联盟办公室的其他成员根本无法看清楚当时埃文斯到底在做什么。“我希望能重新做一回判罚。”杰克逊在电话里承认了这一点。“我记得当时讨论的情景，我们完全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只能给了他一个二级恶意犯规。我现在承认，埃文斯绝对应该被禁赛。”

老麦克·邓利维在他长达30年的NBA生涯里，从未见过比这更卑鄙的犯规。作为执教卡曼的快艇主教练，邓利维简直要气疯了，他大声质疑联盟办公室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个饱受争议的决定的。

联盟办公室是怎么回应这件事的？他们在24小时后告知老邓利维，慢镜头没有办法捕捉到当时埃文斯的手放在哪里，他只是把手肘顶住了卡曼……

“这太令人震惊了。”老邓利维说。“我跟他们说，‘你是跟我开玩笑吧。当时，埃文斯只可能干两件事。一个是用手肘顶住了卡曼的屁股，一个是用手猛戳卡曼的要害部位。好吧，你选一个吧。”

快艇用五场结束了那个系列赛，并杀进西部半决赛。但仅仅两周后，这个话题又再次被提起。小牛后卫贾森·特里在对马刺的系列赛中，由于恶意击打芬利，因此被停赛一场——后者在早些时候刚刚被小牛裁掉。

杰克逊显然已经从埃文斯事件中吸取了教训，他给予特里比埃文斯要重得多的处罚，这也让时任小牛主教练埃弗里·约翰逊大为不满。“要是特里袭击的是芬利的腹股沟，但他可能就不会受罚了。”

肮脏传承

当人们提到最擅长袭击大个子球员的小个子时，通常都会提到爵士传奇控卫约翰·斯托克顿。当NBATV制作一个“谁打球最脏”的专题时，现勇士主帅史蒂夫·科尔明确指出斯托克顿是NBA史上最卑劣的家伙。“我对他无比尊重。”科尔说。“他是一个伟大的球员。不过，他也真的是一个打球肮脏的混球。”

马特·布拉德在NBA打过11个年头，如今是火箭电台的解说员。他和斯托克顿作为对手，曾打了超过40场比赛。在布拉德看来，斯托克顿不仅仅肮脏，他还经常会有一些不干不净的小动作。

1996年11月时，在火箭对阵爵士的一场比赛中，布拉德在弱侧防守斯托克顿的突破。“约翰想用他的膝盖来攻击我。”布拉德回忆道。“幸好我没有被击中，但我的盆骨被他狠狠撞了一下，好几个月伤都没好。”

对斯托克顿来说，他使用这样下作的攻击手段，或许是想从身体和心理上击溃对手，但的确有些过头了。类似的感触，乔·沃尔夫实在太有体会了，球迷们似乎也不愿意让这位篮网助理教练忘记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在上世纪90年代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沃尔夫都是一名替补中锋。他在场上的任务很简单：作为一名大个子，尽可能多地抢篮板。“我的运动天赋并不突出。”沃尔夫承认这一点。

多年来，沃尔夫亲眼目睹他以前的队友们在各种纪念品、篮球卡、球衣、T恤上为球迷签名。他讨厌这个，曾经有一张具有特别意义的照片，在网络上随处可以找到，经常有球迷主动邀请他在上面签名。

在那张照片上，沃尔夫和罗德曼怒目而视，裁判正使劲儿把他们分开。就在照片拍摄前的几秒钟，这两个大个子同时摔倒在地板上。在沃尔夫抢到一个篮板后，罗德曼公然击打了他的腹股沟。

“是的，他的确击打了我的要害部位。”沃尔夫说。“我没有还手，是因为我不想被罚款。”

那场比赛，沃尔夫抢到个人赛季最高的11个篮板，而且几乎每一个球都是在罗德曼头上抢到的，这导致后者情绪失控，并最终被驱逐。

因为那件事，罗德曼被禁赛一场，但随后，他又因同样的动作——在比赛中狠踹场边一个摄影师的裆部——而被联盟课以禁赛11场的重罚，那是1977年科米特·华盛顿重击汤姆贾诺维奇后最重的处罚了。

“我听说，罗德曼的这些小把戏都是比尔·兰比尔教他的。”沃尔夫说。

可以休矣

作为NBA史上最肮脏犯规的受害者，卡曼在几乎时隔十年之后再度遭到重创。那是在2015年四月的一场比赛中，开拓者和快艇为一张西部季后赛门票展开苦战。到了第三节，一切仿佛是命运的刻意安排——当时卡曼在抢到一个前场篮板后，正准备再次进攻时，克里斯·保罗从一旁过来抢断，并袭击了他的裆部。正因如此，卡曼愤怒地将保罗推倒在地，双方球员马上扭作一团，准备干一仗——一切都犹如九年前的翻版。

实际上，保罗对这种恶意袭击并不陌生，甚至他相当精通此道。2004年，当时还为维克森林大学打球的保罗，在一场ACC锦标赛中就因为袭击北卡州大的前锋朱利叶斯·霍奇，而被禁赛一场。

对卡曼来说，这种伤痛令他记忆犹新。赛后，他在个人社交媒体上传了一张保罗袭击自己的照片，并写道：“疼！”

几分钟后，一名球迷贴出了当年埃文斯袭击他的照片，并且提问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呢？”卡曼回应道：“你为什么还要提当年那件事呢？”

保罗和埃文斯一样，都没有遭到联盟的重罚。但这种行为肯定会受到道德和良心上的谴责——肯定的。